我們人類是很小的存在。
記得以前在梵蒂岡的西斯廷大教堂仰望大壁畫的時候,我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違和感。那是著名的米開朗琪羅的紀念碑式的作品,《最后的審判》。我被作品中巨大的充滿男性剛毅氣息的基督像震撼了。但我至今仍然更喜歡文藝復興時期前那些平面的格式化的人像,因為對瘦骨嶙峋的、身體前傾的基督和其他人物像,我更易產生共鳴。
文藝復興,是一個高聲宣布“人是偉大的”時代。而在此前的教會和上帝的威嚴下,人只是一個卑小的、貧弱的存在而已。但是,在人這一微小的存在中,肯定不具有像如今的我們那樣,自認為是宇宙中最強生物的驕慢感。
我們應該重新把人看作一個微小的存在。這世界上不管是多么小的物象,哪怕是草葉上的一滴露珠,也棲息著天地間的生命。如果說生命一詞太夸張的話,也可換成宇宙的呼吸吧。
從天空中降落的雨水,傾瀉在樹木的葉子上,然后一滴露珠落到森林潮濕的地面,被土地吸納。于是,地下的水脈滲出了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流。不久溪流變成河流,穿過原野,與大河交匯在一起。
將自己交付給水流并注入大海,這大河的一滴就是我們的生命。無論是渾濁的,還是被污染的,所有的水滴都將被一視同仁地接納,成為寬廣的大海。然后海水被陽光照射,受熱蒸發,升騰到天空中形成云,再次成為雨水降落到了地上。
人的生命是從海里誕生的。人死之后,用一句老套的比喻來說,就是回歸大海。不就是這樣一回事嗎?回到了生命之海,然后再次從海里升騰到天空,然后形成云,形成露,再次成為雨,重新開始走向地面的旅程。
這是我空想的有關生命的物語。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沒有任何曲折的故事而已,但近來,我真的這么想了。
人會經常編造一些故事,然后讓自己相信這樣的故事,以此來超越“生老病死”。
如果只有用自殺的方法才能解脫,可以這么做。因為正如會有想要死而不得死的時候一樣,有的人想要生并為此而努力卻仍然不得生。但是,我把自己空想成大河的一滴時,就自然地感到,已沒有必要特意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