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薊州兵變
- 大明:崇禎行
- 蘇燒鴨
- 2912字
- 2025-07-07 18:03:29
蘇檢的目光掃過丹墀下噤若寒蟬的群臣,錢謙益那份引經據典、占據道德高地的奏疏,像一層精心編織的蛛網。他不能再用廷杖去撕,那只會讓“暴君”之名坐實,讓更多“忠臣義士”跳出來。破網,需要更精準的刀。
“錢閣老憂國憂民,引經據典,朕心甚慰”
蘇檢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甚至帶著一絲贊許
“祖宗之法,自然是要遵循的。然則,太祖高皇帝亦云:法貴因時制宜”
他話鋒陡然銳利,“海禁兩百余年,倭患不絕反盛,白銀如潮水般涌入,卻盡入奸商豪強之私庫!國庫空虛,邊軍斷餉,百姓易子而食,這難道就是恪守祖制換來的太平盛世?!”
他猛地從御座上站起,指著錢謙益:“你口口聲聲海禁為防倭、固本、安民!朕問你,隆慶開關后,倭寇是絕跡了還是更猖獗了?
那些掛著倭寇名頭的,有幾個是真倭?又有多少是我大明的好子民,被這有名無實的海禁逼得走投無路,鋌而走險?!還有那些真正的大海商,鄭芝龍、李旦之流,擁兵數萬,戰艦如云,壟斷海路,坐地分贓!朝廷的海禁,禁住了誰?又肥了誰?!”
錢謙益臉色微變,正要開口辯解
“夠了!”蘇檢厲聲打斷,“朕設立市舶司,正是要結束這無法無天的走私!讓海貿置于朝廷監管之下,光明正大!照章納稅的商船,朕的水師護其平安!這才是真正的肅清海疆!這才是真正的安民固本!你錢閣老和那些江南的‘忠臣義士’,如此反對市舶司,如此維護有名無實的海禁,究竟是怕傷了‘國本’,還是怕斷了自己的財路?!”
他目光如電,掃向其他東林黨人:“你們呢?也認為朕設市舶司是動搖國本?是與民爭利?”
殿內死寂。錢謙益的奏疏被蘇檢撕開了冠冕堂皇的外衣,露出了赤裸裸的利益。沒人敢在這時硬頂皇帝的怒火,去坐實“為私利蒙蔽圣聽”的罪名。
蘇檢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殺意:“市舶司之策,朕意已決。但錢閣老所慮,也非全無道理。重稅確可傷商,需得斟酌。”他話鋒一轉,帶著冰冷的妥協,“著戶部、兵部會同市舶提舉司詳議,海外奇珍可課重稅,但米糧、軍需、民生之物,酌減稅率。具體章程,十日內報朕。然則——!”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若有奸商借機再行囤積居奇、哄抬物價,或是串聯罷市、阻塞漕運,便是存心要斷遼東將士活路,斷京師百萬生民口糧!其罪等同通虜!東廠、錦衣衛給朕盯死了!再有敢以身試法者,無論其背后站著誰,一律抄家滅族!首告者,賞其家產三成!勿謂言之不預!”
“退朝!”
蘇檢拂袖而去,留下滿殿心思各異的臣子。錢謙益的臉色由青轉白,皇帝最后那段話,既是讓步,更是最嚴厲的警告和懸賞令。減稅是給江南豪紳臺階,但“通虜”的屠刀始終高懸。皇帝撕開了他們的道義偽裝,逼他們在利益和性命間做選擇。東林黨這次看似逼得皇帝調整了稅率,實則輸掉了道義高地,還被皇帝當眾揭破了維護走私暴利的私心。
接下來的日子,表面平靜下暗流洶涌。江南糧價雖因部分開倉而回落,但商路依舊不暢,許多貨棧悄然關門,并非罷市,而是“無貨可售”。運河上糧船稀疏,借口“風浪”、“檢修”拖延行程。錢謙益閉門謝客,但東林黨控制的言官們,開始將矛頭對準了具體執行新政的寒門官員和新設立的市舶司衙門。
一份份彈劾奏章飛向通政司。
“臣劾市舶司提舉趙文華,借查驗之名,勒索商船,中飽私囊!”
“臣劾吏部考功司主事孫傳庭,借清丈田畝、核查屯田之名,羅織罪名,構陷良善,江南士紳惶惶不可終日!”
“市舶司吏員兇橫,強征暴斂,致蘇松民怨沸騰,恐生民變!”
這些彈劾,目標明確,直指蘇檢新政的骨干。措辭激烈,捕風捉影,卻極難查實,目的就是潑臟水,逼皇帝換人,或者讓這些新銳官員畏首畏尾,寸步難行。同時,江南各府縣對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緹騎的抵觸情緒日增,地方官員陽奉陰違,甚至暗中鼓動百姓阻撓,沖突時有發生。
乾清宮暖閣,燭火搖曳。曹化淳低聲稟報:“陛下,彈劾趙提舉、孫主事的奏章已有十七份。孫主事在常州清丈勛貴莊田時,被當地士紳圍堵府衙,潑灑污物。趙提舉所乘官船在松江查驗時,遭‘水匪’襲擊,幸護衛得力,未傷性命,但隨行賬冊被毀。”
蘇檢盯著跳動的燭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東廠查實了么?趙文華可有勒索?”
“回皇爺,奴婢派得力人手暗查,趙提舉行事雖嚴苛,但勒索之事暫無實據。襲擊官船的‘水匪’,事后蹤跡全無,松江府報稱系流竄水盜所為。”
“流竄水盜?”蘇檢冷笑一聲,“專挑帶著新賬冊的市舶司提舉下手?江南的水盜,倒是長了雙好眼睛!孫傳庭那邊呢?”
“孫主事在常州遇到的,皆是當地有名望的耆老和生員,打著‘為民請命’的旗號。常州知府表面彈壓,實則縱容。孫主事……未曾退縮,已帶人強行釘樁清丈。”
“好!”蘇檢眼中寒光一閃,“告訴孫傳庭,朕給他撐腰!讓他放手去干!再遇到阻撓清丈、圍堵官府的,無論士紳百姓,一律視為抗旨!著常州衛所調兵彈壓!敢有沖擊官府者,格殺勿論!朕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脖子硬,還是朕的刀快!”
他頓了頓,聲音更冷:“至于那些彈劾奏章……留中不發。讓趙文華和孫傳庭繼續做他們該做的事。讓都察院派巡按御史下去,不是去查趙、孫,是去查那些彈劾的官員!查他們在地方上有沒有田產,有沒有親屬經商,有沒有收受過江南豪紳的好處!給朕查!”
“奴婢明白!”曹化淳心中一凜,皇帝這是要以攻代守,用御史反查彈劾者,直搗對方后院。
“還有,”蘇檢補充道,語氣森然,“通知駱養性(錦衣衛指揮使),給朕挑幾個嘴最碎的言官,尋個由頭,比如……收受商人賄賂、誹謗朝政,拿進詔獄。不必用大刑,讓他們在里頭‘清醒’幾天。記住,要‘證據確鑿’,要‘依法辦事’。”
“是!奴婢這就去辦!”曹化淳知道,這是皇帝在敲山震虎,警告那些聒噪的言官閉嘴。
皇帝的強硬反擊迅速傳開。常州府,孫傳庭得到旨意后,直接調來一隊殺氣騰騰的衛所兵。當那些士紳故技重施圍堵府衙時,迎接他們的是雪亮的刀槍和“抗旨者格殺勿論”的怒吼。幾個帶頭鼓噪的老秀才被如狼似虎的兵丁當場捉拿,丟入大牢。釘樁清丈再無阻礙。錦衣衛的緹騎突然闖入幾個跳得最高的言官府邸,以“貪贓枉法”、“交通商賈”的名義將人鎖走,送入詔獄。罪名雖未公開坐實,但人進了詔獄,本身就足以讓其他言官膽寒。
錢謙益府邸密室,氣氛凝重。幾位江南巨商的代言人和幾位朝中依附東林的重臣臉色難看。
“錢公,皇帝這是鐵了心啊!孫傳庭那酷吏在江南搞得天怒人怨,趙文華卡著海路收錢,我們的貨出不去,銀子進不來!再這樣下去……”
“詔獄里那幾位大人……”
錢謙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皇帝用刀把子說話,我們暫時避其鋒芒。硬頂,只會給他殺人的借口!”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市舶司不是卡著海路嗎?讓鄭家的人動一動!東南沿海,不是只有市舶司一個港口!告訴鄭芝龍,朝廷的稅,太重了!我們愿意出更高的價,買他護航的路子!”
“還有,”錢謙益壓低聲音,“遼東那邊,皇太極不是缺鐵缺糧嗎?晉商八大家,和關外勾連最深的,讓他們想想辦法,多‘幫幫’建虜。建虜鬧得越兇,皇帝就越需要江南的錢糧!到時候,就不是我們求他,是他來求我們!條件,自然可以好好談!”
一條更毒辣、更隱秘的戰線悄然鋪開。
幾乎同時,一封沾著血污的八百里加急塘報,沖破了紫禁城的寧靜。
“報——!薊州兵變!三屯營副將陳安,煽動欠餉軍卒,殺監軍太監,掠州庫,開城門,裹挾亂民,號稱十萬,正向通州方向殺來!叛軍打出‘清君側,誅閹黨,廢苛政’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