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漕運與快遞
- 回到南宋做宰相
- 狂奔的皮蛋
- 2476字
- 2025-07-21 00:01:00
陳懷瑾的主簿值房內,遲阿力牽著幼妹的手,垂首立在門邊,連呼吸都不敢大口。
這位漕工漢子雖不懂官場規(guī)矩,卻本能地感受到此刻的肅穆氛圍,不敢有絲毫動作。
案幾前,陳懷瑾正專注地翻閱著一摞公文。
作為中文系高材生,他早已適應了南宋公文的行文方式,那些繁復的繁體字,在他挑燈夜讀的苦學下,已不再是障礙,此刻,他的目光正追索著大宋漕運制度的變遷軌跡。
“有意思...”陳懷瑾輕輕劃過泛黃的紙頁,北宋時期的“轉般法”,在運河沿線廣設轉般倉,形成了一套嚴密的倉儲轉運體系。
而到了南宋初年,戰(zhàn)火紛飛中誕生的“直達法”,卻徹底改變了這一格局。
江浙的糧船不再停靠真州、楚州的轉般倉,而是直抵臨安,湖廣的軍糧也不再經層層轉運,四十天便能送達淮西前線。
只不過效率提升了,但風險也隨之而來,那些為求捷徑而避開監(jiān)管的商船,那些在單一航線上遭遇不測的漕幫...
“砰!”
茶盞輕輕落在案幾上,驚醒了沉思中的陳懷瑾,他目光重新聚焦在公文上,那里記載著更耐人尋味的變化:民間運力的崛起。
曾經只占三成的民間漕船,如今已撐起了大宋漕運的大半江山,朝廷甚至不得不制定“運價浮動制”來吸引他們...
“直達法...”他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又藏著幾分算計。
在這寂靜的值房里,陳懷瑾慢慢琢磨著這南宋漕運的本質。
這可不是什么簡單的物資運輸,分明是維系這個偏安朝廷的命脈所在。
江南的稻米,湖廣的絲綢,沿海的鹽鐵...這些物資沿著縱橫交錯的水系,源源不斷地輸往臨安,滋養(yǎng)著那個醉生夢死的朝廷,支撐著前線將士的血肉長城。
“保障國本...”他冷笑一聲,也看得很清楚南宋漕運的核心痛點集中在效率損耗、風險高發(fā)、利益分配混亂三大領域:
效率損耗:從江南到臨安,本該十日可達的航程,往往要拖上半月有余。那些消失的時間,都化作了沿途官吏的腰包。
風險高發(fā):少了轉般倉的緩沖,一旦遇上風浪盜匪,整船物資便可能血本無歸。而這些損失,最終都轉嫁到了百姓頭上。
利益分配:朝廷要糧,官吏要錢,漕工要活路。這三方的撕扯,讓本該高效的直達法變得千瘡百孔。
“這就有搞頭...”他忽然輕笑出聲,這些痛點,在他這個現代人眼中,恰恰是最好的突破口...這些都是可以為他所用的力量。
“大人...”遲阿力小心翼翼地開口,卻又立即噤聲。
陳懷瑾這才想起房中還有人。
他合上公文,目光落在遲阿力兄妹身上,這個漕工漢子恐怕不會知道,就在方才那一盞茶的時間里,他面前的這位年輕主簿,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幅足以改變大宋漕運格局的藍圖。
陳懷瑾選擇遲阿力并非偶然。
這個在漕河碼頭上靠賣力氣為生的粗糲漢子,身上有著令他欣賞的特質,面對不公時敢于反抗的倔強,對幼妹不離不棄的責任擔當,這些品質,在這個世道里比金子還要珍貴。
穿越至今,陳懷瑾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什么逆天的金手指。沒有系統(tǒng)傍身,沒有神功護體,他不過是個帶著現代記憶的普通人。
但正是這份清醒,讓他明白在這風雨飄搖的南宋,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就必須善用唯一的優(yōu)勢——對歷史走向的先知先覺。
建康府就是他的“基地車”,就像前世玩過的紅色警戒游戲一樣,他需要先積累足夠的資本,再用這些資本撬動政治與軍事的力量,而這一切的開始,就是培養(yǎng)真正忠于自己的人。
遲阿力,這個不起眼的漕工,正是他布局漕運的第一步棋,要在這條維系南宋命脈的水道上快速積累資本,就必須從遲阿力這樣的底層切入,他們熟悉碼頭的每一個暗角,清楚每一艘漕船的來龍去脈,懂得如何在夾縫中求生存。
陳懷瑾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這正是穿越者最大的優(yōu)勢——既能縱觀歷史長河的流向,又能洞察制度變遷的脈絡。
在這南宋的官場上,還有什么比掌控漕運這條經濟命脈更能撬動朝局?
“遲阿力,”心中既定的陳懷瑾望了望候在一旁早已等待許久的遲阿力,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若有機會改變命運,但前路危機四伏,你可愿放手一搏?”
遲阿力渾身一震,他完全沒想過陳大人會突然這么問他,在他看來陳主簿這般的幫助自己,可能是這位陳大人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
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他緩緩抬頭,目光越過陳懷瑾的肩膀,又落在身后怯生生的幼妹身上,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想起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母,建康大牢里絕望的日夜,鎮(zhèn)淮橋碼頭上被克扣的血汗錢...
他的人生早已經跌至谷底,是眼前這位大人給了他重見天日的機會,更是救回了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
“大人...”遲阿力這一聲大人喊得沙啞,喉間似堵著千言萬語,他猛地跪伏于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小的這條賤命,早就是大人的了!”他聲音發(fā)顫,卻字字如鐵,“只要大人肯照拂小妹...便是刀山火海,小的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陳懷瑾望著眼前這個脊背微駝的漢子,心中明白,這不是收買人心,而是亂世中難得的赤誠,底層百姓雖窮苦,卻最懂知恩圖報,這份質樸,遠比朝堂上那些虛與委蛇的嘴臉珍貴得多。
“起來。”陳懷瑾虛扶一把,語氣雖淡,卻不容拒絕,“我要你回漕河碼頭,但不是去做苦力。”
遲阿力聞言一怔,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衣角。
“從今日起,你替我慢慢摸清建康漕運的底細——”陳懷瑾指尖輕點案幾,“哪些碼頭關系復雜,哪些船幫能為我所用,漕工們最痛恨哪些盤剝...還有附近的漕幫勢力這些,我都要知道。
“不過眼下你勢單力薄,不必操之過急。”陳懷瑾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令牌,輕輕推至案幾邊緣,“若遇可靠之人,可慢慢收為己用。前期所需銀錢,只管去寒江雪茶樓支取。”
遲阿力瞳孔微縮,他雖不識字,卻在碼頭上摸爬滾打多年,立刻明白了這話的分量與信任。
“工錢按月支取,不會短你半分。”說罷的陳懷瑾轉身從案幾抽屜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錦囊,銀兩相撞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值房里格外悅耳。“這是你這個月的例錢,往后每月初一準時發(fā)放。”
遲阿力粗糙的雙手微微發(fā)抖,這錦囊里的銀兩,怕是比他半年工錢還要多。
話音未落,遲阿力已拉著幼妹再次跪下,這次卻是結結實實三個響頭,小丫頭懵懂,卻也學著哥哥的樣子,將額頭貼在地上。
“夠了。”陳懷瑾皺眉,“我這兒不興這個。”
遲阿力卻紅著眼眶抬頭:“大人恩德,小的...”
“要謝,就用實打實的差事來謝。”陳懷瑾打斷他,嘴角卻噙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去吧,這幾日辛苦些,我要盡快看到第一份碼頭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