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

宛如銀鈴輕晃，珠簾后面傳出笑聲。

李長歲心神大定，朗聲問：“看來虞管事是滿意了？”

“甚好，甚妙，故事本該如此。”

李長歲呵呵一聲，道：“在下可以走了吧，還有你的承諾。”

“嗯……阿蠻你領他去吧，讓他自己挑，莫要多嘴。”

“好噠。”

小李家主能不死，阿蠻很是開心，否則往后再去李記吃飯，難免有些心虛，吃不爽利。

兩人離去時，一束目光穿透珠簾，凝視著少年郎的背影。

雅室里廂響起呢喃之聲：

“到底是洪福齊天，還是有什么不凡之處，連我也瞧不出？”

————

塔樓四層。

之前登五樓時，李長歲便留意到一扇青銅門。

這里是一個密室空間。

青銅門上雕刻著神駿的飛禽走獸，阿蠻領著李長歲接近時，厚重的青銅門自行開啟，一股陳腐氣味撲面而來。

踏入門中，沒有奢華，更無珠光寶氣。

眼前的一切都透著滄桑。

博古架腐朽如柴木，其上陳列著各種稀奇事物。

燭臺上的白燭散發著昏黃光芒，好似墓室里的長明燈。

李長歲留意到墻角有一方立起來的靈柩，沒有棺蓋，里面站著一具膚色蠟黃的尸體，腦門上垂下一張黃符。

“看中這具藥尸了？小李家主，你看起來如此普通，何為這般自信，你覺著自己能降服它？”

阿蠻突然伸手捂嘴，“對嘍對嘍，我不能提醒你的。反正這白鷺城銜月樓里最好的東西，全在這一層，你自己挑吧，只準選一樣哦。”

李長歲突然有些頭大，“此地的寶物都不標注價錢嗎？”

阿蠻搖搖頭，“標來作甚，懂行的自然懂，不懂的正好大賺他一筆。”

李長歲竟無言以對。

他隨手從博古架拿起一把無鞘長劍，起初只覺得它平平無奇，入手后，耳畔傳來清越嗡鳴，使得他全身汗毛立起，臉頰生疼。

趕緊給放下。

“阿蠻姑娘，此劍需要多少云紋靈錢，或是……紫運通寶？”

阿蠻狡黠一笑，“想套我話，然后把最貴的挑走？小李家主，你心眼子可真多，我又不傻！哈哈哈哈……”

是啊，你為什么突然不傻了？

李長歲話鋒一轉，“那敢問阿蠻姑娘，這云紋靈錢與紫運通寶，若是兌換，是何比例？”

阿蠻思索片刻，這個好像可以說，“三才進制，暗合天罡之數。”

李長歲了然，也就是說一枚高級貨幣，能兌三十六枚低級貨幣，顯然紫運通寶更高級。

“如此說來，一枚云紋靈錢，只能兌換三十六兩銀子？”

“那不是，能兌一千兩，一般還沒人兌，俗世錢財對修士用處不大。”

乖乖，那抱佛寺老和尚送了自己五千兩銀子？

果然是一筆橫財！

李長歲又想到，他之前說有五枚云紋靈錢，遭人嗤笑，不給他上四樓。

由此可見，這四樓的每一件物品，售價都遠超五千兩銀子。

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可越是這般，李長歲就越發郁悶，這怎么挑啊，認知匱乏，也沒個介紹，若是挑不中最貴的那樣，感覺虧大發了。

然而他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這里的許多奇形怪狀之物，窮極想象，也想不出有何神異。

譬如一盞沒有燈芯的黑陶燈臺，只看外觀，還不如他家里用的高檔，卻有燈油，也不知道在此地塵封多少年，燈油清亮如新。

逛了一圈又一圈，阿蠻都打起哈欠，李長歲仍然沒有下手。

最終，他停步在擺放書冊的區域。

博古架上的書冊全用木匣子裝著，不知是為防潮防蛀，還是怕別人偷窺，匣子上僅有一個書名。

料想若真是揣著神仙錢來消費，店家必然是要介紹清楚的，白嫖的終究沒那些個待遇。

李長歲放棄了。

既然納靈之術也在這一層，可見同樣不便宜，總比胡亂挑個東西，一來價值未必更高，二來拿回去還用不上要好。

“阿蠻姑娘，我想要術修納靈的法門，書名你總能報給我幾個吧。”

阿蠻好奇道：“你不是武修嗎，要納靈之術作甚，覺得武道難修，要叛變？”

什么逆天之詞。

李長歲隨口解釋道：“我家大哥苦讀儒家經典多年，我想若是再有納靈之術相助，便可入品儒修。”

阿蠻詫異，“你有儒家九品破境丹？”

“啥丹？”李長歲心生不妙。

阿蠻叉腰大笑起來，“你以為讀一柜子書，再納靈修行，便能術道入品？哪有這么簡單的事。告訴你吧，術道修行，悟道和修靈都不是最難的，多耗費些光陰罷了，可若是沒有各品秩對應的破境丹，修一萬年也是無用。”

霍驚仙沒講過這茬啊。

不過很快，李長歲面露恍然之色。

霍驚仙手上有小說家九品破境丹！

正因為如此，他才敢夸下海口，能助自己一日入品。

“阿蠻姑娘，這個破境丹，很貴重？”

“方才說這么多白說的？”阿蠻白他一眼道，“這么跟你講吧，你若手上有一枚某家的破境丹，想要突破那個品秩的該家修士，大多愿意替你做任何事。懂了沒？”

李長歲點點頭后，忙不迭問：“此地可有破境丹？”

阿蠻直接給氣笑了，“沒有！我銜月樓一直在考慮，是否要撤銷白鷺城的這家分號。你們太平郡沒幾個修士，讀書人更少，開這么多年賺的基本是銀子，也幸虧還能賺點銀子，不然早撤銷了。”

霍驚仙倒是舍得啊，李長歲心想。

可惜鳥，他的武道之心堅如磐石。

“阿蠻姑娘，能不能打個商量，今日我便不挑選了，先存著……”

原本以為已經搞懂術道入品的方式，突然冒出個最關鍵的破境丹。

認知不夠時，咱還是不要輕易做決定了。

阿蠻姑娘顯然只是個丫鬟，但讓李長歲刮目相看的是，她連請示都不用，滿口應下。

不過有個條件。

要讓李記為她提供外賣服務，說是她家小姐不讓她隨便出門，可是她又很饞李記的吃食，頓頓都想吃。

還說會差人帶食盒過去，給她裝滿便成。

外帶餐食，說不定涼了、灑了，這大熱天的，時間一長直接餿了，影響口碑，李記還沒有這項服務。

李長歲是這么隨便的人嗎？往后專門給她配個小二！

一個食盒能裝幾盤菜？

怎么可能夠她吃。

同在一個坊市，沒幾步路，必須給她喂飽，想吃多少送多少。

錢到位就行。

“小李家主你可真好。”

“阿蠻姑娘你也不錯。”

“嘻嘻嘻……”

“呵呵呵……”

————

午后，烈日當空，蟬鳴如沸。

剛滋補完一輪的李長歲，在偏院的水井旁，嘩啦啦沖著涼水澡，身上蒸騰起陣陣白煙，真想一個猛子扎井里去。

忽然耳垂微動，猛地扭頭。

卻見菜圃旁邊的涼棚里，多出一個人，手上拿著是他們家灶廚里的菜刀，正在切西瓜。

“老先生，要點臉行嗎？”李長歲沒好氣道。

雖然這老頭看起來沒有惡意，還一心想收他為徒，但是沒個招呼翻墻入院，高低有些過份了。

“這不是看你熱得不行嗎，來來來，吃瓜吃瓜。”霍驚仙笑呵呵招手。

一身濕漉的李長歲也懶得換衣服，走過去啃完兩塊西瓜后，嘆息一聲道：

“老先生，好意心領了，辛苦練武十年有余，如今入品在望，我是不會放棄武道的。”

霍驚仙點點頭，“看出來了。不過你這武道天資真是……奇差無比。我有位老友的侄孫，三歲習武，七歲入品。”

“你要這樣嘮嗑，我可又頭疼了。”李長歲翻個大白眼道。

霍驚仙話鋒一轉，“但是你的小說家天賦，極高！實乃老夫平生僅見……”

“老先生！”李長歲抬手打斷他，“我方才話已經說得很清楚。”

“老夫沒讓你放棄武道啊。”

霍驚仙面露不解，旋即笑瞇瞇道：“老夫是想讓你，術武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