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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雁回坡伏匪驚亂陣

三日后。

日頭才剛從東方露出半邊臉,牛角灣廣場上已聚了不少人。

李長安站在幾輛空獨輪車旁,身后是石大牛和馮旺子,兩人肩上還搭著草繩,神情頗為認(rèn)真。

“只是做個樣子?還有人保護?”人群中一個花白胡子的老漢皺著眉,半信半疑地問。

“你們放心。”李長安神色溫和,語氣卻堅定,“我不會讓你們?nèi)ニ退溃@次只是做個樣子。真要是出了事,鄉(xiāng)兵會在暗中護著。”

“叔,有我在你怕啥!”石大牛咧嘴一笑,一邊拍了拍胸口,“我一個人能打十個水匪!”

他一說完,身邊馮旺子也跟著點頭:“李郎君早就安排好了,咱們就是走個過場。”

可人群里還是有人低聲嘀咕著

“不踏實”

“誰知道水匪認(rèn)不認(rèn)人”。

正這時,小玉娘從人群后頭探出頭來,皺著眉走上前來:“李郎君,我家小玉呢?怎么沒見回來?”

李長安一見她,主動迎上一步,低聲解釋道:“最近城外不太平,我讓她留在縣里,有隔壁的嬸嬸照顧,你放心吧。”

小玉娘聽了這話,點了點頭。

李長安轉(zhuǎn)回身,望向聚集的村民,朗聲道:“愿意一同前往的,每人發(fā)兩百文銀錢,今日就出發(fā),不勉強。”

這話一出,人群里稍有些騷動。

不一會兒,就有十來個人站了出來。

有身強體壯的青壯年,也有硬著頭皮的老頭,甚至還有個孩子。

李長安目光一頓——正是他第一次來牛角灣時,那在路口拿木棍扮“將軍”的小孩。

“你也要去?”李長安笑著蹲下身問,“你叫什么名字?不害怕?”

那孩子背著一把木弓,昂著腦袋,聲音脆生生的:“我叫何灌!要做像狄青將軍那樣的大將軍,怎么會怕幾個水匪?再說了,我箭法厲害著呢!”

一旁有人笑了出來,有人搖頭感慨,還有人打趣:“大將軍,回頭要是見著匪賊,可別先跑了。”

何灌叉著腰,撅著嘴:“哼,看我不一箭射掉他們的頭巾!”

李長安心里微動,卻沒多說什么,只是站起身看向眾人:“若無異議,就準(zhǔn)備出發(fā)。”

陽光斜灑在村口,幾個背著包袱的村人和李長安一行站在一起,雖談不上訓(xùn)練有素,但神情不再猶疑。

李長安一行人趕到糧倉時,黃策早已等候多時。

他身著便裝,面容沉靜,身后站著三四十名青壯,個個神情肅然,腰間鼓鼓囊囊,有藏刃者、有藏棍者,雖不著甲兵,卻隱隱透出一股兇悍勁。

見李長安來了,黃策走上前來低聲道:“人我都湊齊了,這批人里,有當(dāng)過兵的,也有打過獵的,都是好手。”

說罷,他開始點將分派,叫了三名青壯混進(jìn)李長安隊伍中,打著“幫忙推車”的名頭,負(fù)責(zé)照應(yīng)農(nóng)戶。

“路上若有變故,他們能護一護人,也能撐一陣子。”黃策邊說邊取出一幅簡略地圖,指著其中一處,“此次運糧要經(jīng)過雁回陂,一側(cè)是山林,地勢險要,是極好的埋伏之地。若我是水匪,必不會放過此地。”

“我會帶人提前埋伏在雁回陂南側(cè)的農(nóng)田里,布草垛、挖陷坑,藏兵掩身,一旦水匪出現(xiàn),我們就從后頭殺出來,夾擊他們。”

李長安點頭:“若他們避開雁回陂,選別處動手呢?”

黃策輕笑:“除去雁回陂,其他路段皆是開闊平原,視野通透,若真敢來搶,老遠(yuǎn)就能看見,到時候直接棄車而逃就是。糠殼摻草,咱又沒真送糧,丟了也不心疼。”

李長安望了眼天色,又看了看面前這支“偽裝運糧”的隊伍,心頭稍安:“那便如此安排。”

兩人對視一眼,皆未再言語,轉(zhuǎn)身各自上路。

臨近正午,幾輛裝著麻袋的獨輪車咯吱咯吱響著,一行人沿著官道前行。

李長安走在隊伍最前頭,手中拄著一根木杖,神情戒備,眼神不住地掃視著道路兩側(cè)。他心里清楚,再多的準(zhǔn)備也架不住萬一,尤其是這種明知要出事,卻又不得不親自出面的局。

“若真來硬的,黃策那邊能及時沖出來嗎?”他壓低了呼吸,努力讓腳步平穩(wěn)。

走在他身邊的馮旺子甩著扇了半天的梧桐葉,見他神色緊繃,忍不住笑道:“李郎君不用緊張,有我在呢,就算真有水匪,我一人能攔五個!”

李長安沒搭話,只是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前方地勢,眉頭微蹙。

雁回陂,就在前頭了。

山勢漸高,一側(cè)是茂密樹林,另一側(cè)則是已經(jīng)收割完的農(nóng)田。若有埋伏,這里最容易藏人。

這時,隊伍后頭一個老漢喘著氣走上來,抹了把汗道:“李郎君,這天實在毒得緊。前面有蔭,我們在林子底下歇一歇罷?”

李長安看了看天色,再掃了眼前方的林地。

原本這一段就是他們埋伏的地點——反倒怕是錯過了水匪出沒的時機。既然如此,索性就等著。

“行,就在這邊歇一歇。”他說。

一行人推車進(jìn)了林下,幾個青壯立即分散開,佯作隨意,實則放哨警戒。

李長安坐在地頭小石上,沒說話,眼神卻在四下勘察:樹林疏密、田埂走向、最近的小路在哪,若真出事,該怎么指揮眾人往哪兒撤。

他已經(jīng)將撤退路線在腦中復(fù)盤了三遍。

時間緩緩過去,林中唯有蟬鳴,風(fēng)聲寂靜。

石大牛蹲在一邊,嘴里嘟囔著:“該不會水匪聽了風(fēng)聲,不來了吧?我還以為今天能……”

他話音未落,忽然——

“噓——咻——!”

一道短哨聲劃破寂靜,隨即從山坡上傳來一陣樹葉震動,十幾個蒙面人從林中撲出,手持魚叉、木棒,有人彎弓搭箭,“嗖嗖”幾箭落在眾人腳邊。

為首一人舉著一柄開山刀,臉蒙黑布,只露出一雙兇狠的眼睛,怒喝一聲:

“留下糧食,饒你們不死!”

“水匪!”馮旺子暴喝一聲,臉色陡變。

隊伍登時亂了,一眾農(nóng)戶嚇得四散而逃。

李長安心頭一緊,“來了。”

雖有心理準(zhǔn)備,但這一刻他依舊覺得手腳微涼。

可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鎮(zhèn)定,大喊一聲:“往田里跑!不要管車,先逃命!”

他早就看好了逃跑路線。

石大牛與馮旺子也相繼沖出,一人拉著一個農(nóng)戶往田里撤,三個混在隊伍中的青壯則瞬間拔出短刀,迎上沖來的匪人,阻截其勢。

李長安正欲退,卻瞥見一人仍呆呆站在原地——正是那個背著木弓的少年。

“何灌!”

只見那少年不慌不忙,彎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一名水匪后背。

“啊——!”那人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李長安驚呆了。

可緊接著,那被射中的水匪掙扎著起身,眼中滿是暴怒,提刀朝少年撲來。

何灌定住了,年紀(jì)再小,也還是孩子,眼睜睜看著那刀光逼近,卻已驚恐到動彈不得。

李長安眼前一紅,猛地?fù)溥^去,順手抄起地上一把鋤頭。

“砰!”他揮出一鋤,鋤頭結(jié)結(jié)實實砸在那人頭上。

血水飛濺,水匪倒地不起。

李長安只覺胃里一翻,一口酸水涌上喉嚨,“哇”地一聲,連早上的煎餅都吐了出來。

他喘著粗氣,還未站穩(wěn),只聽前方那開山刀的匪首猛地盯住他,目光一凜,大吼:

“李長安?!”

說罷,提刀直沖而來。

李長安心頭大駭,他這一身手,剛才那一下幾乎是靠運氣,真對上這樣兇悍之人,哪擋得住?

他正要轉(zhuǎn)身,忽聽身后傳來喊殺聲。

緊接著,田埂后翻起大片草垛。

“殺!”幾十名青壯如猛虎出林,喊殺聲震天,黃策沖在最前,手中長槍寒芒一閃。

那匪首一驚,臉色驟變,罵了一句:“操他娘的!”

眼看形勢不妙,他猛地一揮手,喊道:“撤——!”

一群水匪扔下手中兵刃,轉(zhuǎn)身往林子里狂奔而去。

只留下幾具尸體和地上的血跡,仍散發(fā)著尚未冷卻的殺氣。

李長安喘著粗氣,仍握著那把血淋淋的鋤頭,指節(jié)發(fā)白,眼神還未從驚魂中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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