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制人頭稅？還用寶鈔繳？

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景清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間明白了這個看似粗暴手段的精妙之處。

但他也立刻想到了阻力：

“陛下！要是百姓不愿交這個稅怎么辦？”

朱允炆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

“不想想，這寶鈔都成廢紙了，這唯一的用處就是交稅了，百姓們為何不交呢？不交的才是蠢貨。”

不等眾人消化，朱允文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開金銀之禁，穩市價之錨！允許民間自由使用碎銀、銅錢交易！白銀、銅錢，乃至糧食布帛，皆是民間認可之硬通貨。”

“陛下！萬萬不可！”立刻有保守官員跳出來。

“金銀開禁，必致奢靡成風！且銅錢外流，白銀不足，恐……”

“恐什么？”朱允炆冷冷反問。

“恐比現在寶鈔廢紙、商路斷絕、稅賦枯竭更糟嗎？堵不如疏。”

“金銀銅錢，天生地養，非朝廷一紙禁令所能禁錮，與其讓它們在地下暗流涌動，不如放上臺面，為我所用。”

他不再理會反對聲，豎起第三根手指，聲音帶著一種開創性的力量：

“第三，發新鈔，立根本，定錨定！待舊鈔回收大半，市場初穩，朝廷即刻發行新寶鈔！此新鈔，與舊鈔截然不同！”

“首先新鈔必有本，朝廷將設立鈔本庫，以國庫白銀為準備金，新鈔發行多少，鈔本庫內必有相應之白銀儲備！此乃立信之根本，讓新鈔不再是空中樓閣！”

“此外便可徹底杜絕新鈔濫發。”

“新鈔直接錨定白銀，一貫可兌一兩銀子，寶鈔購買力，隨白銀購買力，一同浮動。”

“而且，新鈔可隨意兌換金銀。”

“新鈔行大額！新鈔面額，以十貫、百貫為面額，專用于大宗交易、稅賦繳納、朝廷撥付！至于民間零星買賣，依舊使用銅錢、碎銀即可。”

“如此，既可減少小額新鈔印制之靡費，又可避免濫發導致貶值之風險。”

回收舊鈔、強制人頭稅方式、開金銀之禁、發新鈔用白銀當錨定物？新鈔還能換真銀子？只發大額防止通脹？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邏輯嚴密，環環相扣！

尤其是“準備金”、“可兌換”、“錨定白銀”這幾個核心概念，雖然聽起來有些陌生，但結合朱允文的解釋，其穩定幣值、重建信用的思路，清晰得令人震撼。

剛才還覺得寶鈔問題無解的官員，此刻只覺得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原來……錢，是可以這樣管，這樣印啊？！

之前他們為了防止寶鈔貶值所做的一切，在這些辦法面前，簡直就是幼稚至極。

當即有官員開始贊嘆：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此策深諳錢法精髓！若得施行，寶鈔之患可解，商路可通，稅賦可增，國用可足矣。”

“臣附議！”

即便是鐵鉉等武將，也明白了穩定貨幣對支撐北伐的重要性，紛紛高聲贊同。

那些清流和保守派，此刻早已被這石破天驚的方案震得啞口無言。

朱允炆一看幾個文官表了態，當即開始部署。

“既然眾卿無異議，此事便如此定下！貨幣改制，乃新政第一要務！關乎國本，不容有失！”

“著令：軍機閣總攬改制全局，制定詳細章程，督辦實施，齊泰、黃子澄，此事你二人主抓.”

“舊鈔回收之丁口寶鈔稅細則，由你戶部三日內拿出條陳，新鈔樣式、防偽、印制事宜，亦由戶部牽頭。”

但是，就在朱允文以為可以一錘定音的時候，果不其然，還是有不怕死的。

“陛下，臣有本奏。”

禮部老臣王渙帶著哭腔，仿佛祖宗基業就要毀于一旦：

“陛下，大明寶鈔，乃太祖高皇帝欽定之萬世不易之法，其制式、其流通，皆載于皇明祖訓。”

“陛下今日欲行改制，廢棄祖制，另立新規，此乃不敬祖宗，不孝之舉啊陛下。”

他撲通跪倒，以頭搶地。

“老臣懇請陛下三思，萬萬不可擅改祖制，動搖國本啊。”

王渙話音剛落，戶部一名主事也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臉色煞白：

“陛下，且不說祖制不可違，單說這丁口寶鈔稅與新鈔發行，臣恐生大亂啊。”

“民間視寶鈔如廢紙已久，一旦朝廷強征寶鈔稅，百姓手中無鈔或僅有少量者，豈非憑空受罰？屆時必致民怨沸騰。”

“更有甚者，新鈔一出，天下商民必疑朝廷故技重施，又要行那濫發騙錢之事。”

“一旦市肆驚擾，米價騰踴，流言四起，恐釀成民變，必然動搖社稷。”

緊接著，又有幾個官員出列附和，言辭或激烈或委婉，核心都是一個。

反對！

風險太大！祖制不能改！

朱允炆面無表情地聽著，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

他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大多數，最后落在軍機閣幾位重臣身上。

就在反對聲浪漸高之際，徐輝祖猛地踏前一步。

“放肆！”

一聲斷喝，震得殿內嗡嗡作響。

徐輝祖環視那些反對的官員，眼神銳利如刀：

“太祖高皇帝定寶鈔之制，初衷乃是為便利商民，暢通貨殖。”

“如今寶鈔形同廢紙，商路幾近斷絕，民怨載道，陛下洞察時弊，欲正本清源，重振寶鈔信用，此乃承繼太祖遺志撥亂反正。”

“爾等不思為君分憂，反倒以祖制之名行阻撓新政之實，是何居心？”

鐵鉉緊隨其后，聲音雖不如齊泰洪亮，卻更顯陰冷，句句誅心：

“王大人口口聲聲動搖國本？眼下燕逆叛亂，北地糜爛，朝廷大軍北伐，糧餉何來？”

“是你王大人籌給朝廷嗎？”

“若無穩定錢法，商稅不通，稅賦枯竭，難道靠你等空談祖制，就能變出銀子養兵平叛？”

“屆時國破家亡，才是真正的動搖國本。爾等今日阻撓新政，與那燕逆朱棣里應外合，又有何異？！”

“你，你血口噴人。”

王渙氣得渾身發抖。

“是不是血口噴人，爾等心中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