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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紅塵袈裟 紅塵袈裟與豆腐西施
第一章市井煙火劫
寒山寺的晨鐘撞破山間薄霧時,玄寂正蜷在柴火堆后打呼嚕。破袈裟裹著半只燒雞,油漬在僧袍上暈開朵墨菊。昨夜替王寡婦驅(qū)邪,那婦人硬塞給他三壇梅子酒,此刻酒香混著柴垛的霉味,熏得他夢里都是酸甜的。
“玄——寂——!”
慧空方丈的咆哮驚飛檐下麻雀,玄寂一個激靈滾進灰堆,頭頂菜葉隨動作簌簌掉落。老和尚的禪杖已戳到鼻尖:“第幾次了?偷酒!偷雞!偷懶!”
“師父明鑒!”玄寂抹了把臉,灰撲撲的僧袍抖落幾粒栗子殼,“酒是驅(qū)邪法器,雞是超度祭品,懶嘛……”他從袖袋摸出三枚銅錢,“您看,弟子還化到香火錢!”
慧空盯著那沾滿口水的銅板,山羊胡氣得直顫。禪杖“咚”地杵地,震得柴垛簌簌落灰:“從今日起,下山化緣!化不滿三十斤米面,休想回寺蹭齋飯!”
玄寂的眼睛倏地亮了,像餓狼見著肥羊:“師父是說……能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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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華城的早市比《金剛經(jīng)》熱鬧百倍。玄寂蹲在糖畫攤前吞口水,化緣缽里可憐巴巴躺著五枚銅錢——三個買了李瘸子的肉包,兩個輸給街角斗蛐蛐的童子。
“小師父,吃豆腐么?”
清凌凌的嗓音驚散他滿腦油香。回頭望去,晨光里立著個挽袖少女,木簪斜綰青絲,杏眼彎如初月,粗布圍裙下隱約露出截蜜色手腕。她捧著白瓷碗,嫩豆花顫巍巍晃出漣漪。
“女施主慈悲。”玄寂雙手合十,肚子卻發(fā)出雷鳴,“只是小僧正修'過午不食'……”
“我姓孟,街坊喚我豆腐西施。”少女舀起一勺豆花遞來,笑意浸了蜜,“這碗送你,但要用勞力抵債哦。”
玄寂被那笑晃暈了頭,等回過神時,已站在石磨前汗如雨下。孟小刀翹腿坐梁上啃黃瓜,嫩黃裙擺掃過他光頭頂:“禿子,磨的是黃豆,不是舍利子!”
豆汁淅瀝瀝墜入木桶,玄寂盯著白漿里浮沉的豆渣,忽然福至心靈:“孟姑娘,你這豆腐坊缺個鎮(zhèn)店之寶。”
“嗯?”
他摘下腕間佛珠浸入豆汁:“此乃寒山寺開光圣物,泡過的豆腐可驅(qū)邪避災(zāi),延年益壽!”
孟小刀噗嗤笑出聲,黃瓜籽濺到他后頸:“行啊禿大師,明日招牌就寫'佛光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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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孟記佛光豆腐”風靡昭華城。玄寂的光頭成了活招牌,大姑娘小媳婦為摸他頭頂搶購豆腐,大爺大娘為聽段《心經(jīng)》瘋狂囤貨。連青樓花魁都差丫鬟來訂“養(yǎng)顏玉豆腐”,說是要敷臉。
“今日分紅十兩。”孟小刀嘩啦啦倒出錢袋。
玄寂搓著手傻笑:“能買兩只燒鵝加酒吧?”
“不過——”少女抽出疊泛黃賬本,“你吃垮三筐黃豆,摔碎五口陶缸,引來萬花樓姑娘堵門影響生意……”她玉指輕點算盤,“倒欠二十兩。”
玄寂的光頭瞬間沁滿汗珠:“佛祖啊!這就是紅顏劫嗎?”
屋檐傳來銀鈴般的笑。紅衣女子翩然落下,金絲繡鞋踩著豆腐箱:“小禿驢,要不要姐姐替你贖身呀?”風四娘拋來只油紙包,燒雞香混著她衣角曼陀羅香,“跟姐混,頓頓有肉。”
玄寂啃著雞腿含糊嘟囔:“風施主,小僧修閉口禪……唔真香!”
孟小刀菜刀“咣”地剁進案板:“禿子!選她還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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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寂啃第六個牢飯饅頭時,終于悟出個真理:女人是老虎,尤其是穿官服的老虎。
那日他正給豆腐雕蓮花,突然被六扇門鐵鏈套頸。女捕頭沈星瀾冷著臉甩出通緝令,畫像上肥頭大耳的江洋大盜旁,赫然批注“疑似同黨:寒山寺禿驢”。
“官爺明鑒!”玄寂舉著半雕豆腐喊冤,“小僧只會雕豆腐,不會雕銀票模子!”
沈星瀾的劍鞘壓上他喉結(jié):“昨日巳時,你在千金賭坊做什么?”
“替風施主……啊不,風四娘驅(qū)邪!”玄寂眼珠亂轉(zhuǎn),“她印堂發(fā)黑,恐有血光之災(zāi)!”
女捕頭冷笑:“她昨夜贏走波斯商人三千兩,用的正是你'開光'過的骰子。”
玄寂的光頭在牢房燭火下泛著絕望的光澤。原來風四娘所謂的“分三成”,是分他三成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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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寂在牢房開講《地藏經(jīng)》那夜,昭華城下了今冬第一場雪。
女囚們用繡帕包著私藏的桂花糕換他超度,獄卒拿陳年花雕求他解簽,連江洋大盜都替他捶腿——只求學那手“素燒鵝”的秘方。玄寂蹲在草席上啃醬肘子,油光蹭亮的光頭成了牢房最暖的光源。
“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他忽然貼著鐵欄數(shù)數(shù)。
抱劍假寐的沈星瀾猛然睜眼:“數(shù)什么?”
“沈捕頭走過七重門時,發(fā)梢沾了十七片雪。”玄寂撓撓光頭,“現(xiàn)在化了三片,還剩十四片。”
女捕頭的劍鞘“咔嗒”彈開半寸。玄寂突然指向她腰間玉佩:“那枚雙魚佩,原該配流蘇墜子吧?”
沈星瀾瞳孔驟縮。她永遠不會告訴這禿子,失蹤的流蘇正藏在自己枕下——那夜玄寂為她擋下毒箭時,發(fā)帶散落的模樣像極了她戰(zhàn)死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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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刀殺進牢房那日,玄寂正教囚犯們腌泡菜。
“禿子!你的賣身契還在我這!”少女一腳踹開牢門,菜刀寒光凜凜,“要么跟我回去做三十年豆腐,要么……”
玄寂抱頭縮進墻角:“我選輪回!”
孟小刀忽然笑了,梨渦盛滿狡黠。她抖開卷泛黃地契:“李員外捐了百畝良田給寒山寺,住持說——拿你抵債。”
玄寂的光頭“咚”地撞上墻磚。他終于明白,慧空方丈那句“化緣”分明是把他賣給了紅塵。
窗外飄進片雪花,輕輕落在他顫抖的睫毛上。原來這江湖最厲害的武功不是刀劍,是女人唇角那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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