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小半個時辰后,陳大一把寫好的材料交給范純禮,“還請范兄按照紙上所寫,將這些材料準備齊當,寧多毋缺。”
范純禮接過看了片刻,眉頭皺起來,疑惑的問道:“就這些發霉的橘子、菜籽油、草木灰、石灰石和棉花什么的,能治風寒和瘡瘍?”
剛浮起的喜悅煙消云散。
就這?
能藥到病除的治好父翁的風寒和瘡瘍?
范純禮有些失望。
陳大一道:“這個秘方不能內服,所以只能治療瘡瘍,還請范兄相信在下,作為恩師的門生,豈會拿他的性命冒風險。”
范純禮一想也是,“在下這便去讓人準備。”
待范純禮離開后,濮封胥不解的道:“陳兄,在下讀書少,你莫要騙我,咱們建寧軍那邊可沒什么用橘子治病的秘方。”
若真有,早拿出來賺錢了。
治療瘡瘍一般用黃連解毒湯,效果不錯,當然,還是經常死人。
陳大一掩飾道:“濮兄,道觀的秘方怎么會被世人知曉?”
濮封胥半信半疑。
晚飯之前,所有材料堪堪準備妥當。
范純禮看著眼前的這些東西,還是不怎么相信……
這些東西算個什么秘方!
陳大一安慰道:“范兄莫急,接下來在下會進行秘方煉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十日左右。”
范純禮心思轉動,暗想著甭管這秘方有沒有用,關鍵時刻也能死馬當活馬醫。
怪不得他悲觀。
實在是這個時代因為風寒和瘡瘍死點人再正常不過。
何況病人還是風燭殘年的花甲老翁。
問道:“陳兄,如何操作?”
陳大一早已經捋清思路,很簡單:制作培養液——種菌——分離——提純,說道:“吩咐廚房,把芋頭蒸熟之后搗碎,再準備大量的淘米水一起送到這邊來。”
范純禮立即安排月華去操辦。
陳大一又對范純禮和濮封胥道:“一起來幫忙挑選合適的爛橘子。”
范純禮和濮封胥不明覺厲,坐下一起幫忙。
陳大一一邊挑一邊說道:“濮兄,你今后若是馳騁沙場,少不了有受傷的風險,若是成功配制出秘方,極有可能在將來救你……”
氣氛有點凝重,想活躍一下,于是補了兩個字:“狗命。”
濮封胥:“……”
不會說話你就別說話。
陳大一繼續道:“挑選這種,喏,就是這種長了青色霉塊的,顏色越青越好。”
多制作點,有備無患。
很快挑選結束。
芋頭和淘米水還沒送過來,陳大一便對范純禮道:“恩師已經上了年紀,這一次風寒和瘡瘍怕是會動他身體根本,待恩師痊愈后,還得讓他多休息,少操勞政事了。”
范純禮一臉無奈,“你以為在下不想?”
沒用!
已經臥床了,若是自己沒有完成課業,都不能去他病榻下侍候。
在父親眼中,自己的學業比他的健康更重要。
大宋的百姓更重要!
閑聊了小半個時辰,月華把淘米水和搗爛的芋頭帶來,陳大一將之混合在一個大缸里,攪拌使之更為粘稠,然后分別倒進五個琉璃瓶中。
對濮封胥、范純禮和月華道:“用羽毛把橘子上這些青色的霉粉,刮進琉璃瓶中。”
一頓操作猛如虎。
五個琉璃瓶種入了霉菌種子。
陳大一用細麻布將瓶口密封,防止蚊蟲進入其中,對范純禮道:“著人將之放到陰涼的房間,或者地窖之中也可以。”
已過中秋,正是培養霉菌的最合適的溫度。
范純禮立即讓人將其搬入陰涼房間,又吩咐人十二時辰看護,然后問陳大一,“還需要準備其他東西嗎?”
陳大一略一思忖,“草木灰、白醋、焦炭和菜籽油雖然可用,但恩師的身體經不起折騰,為求穩妥,我還需要制作一樣東西。”
他打算手搓青霉素!
若是制作出青霉素,有很大的可能根治恩師的瘡瘍。
這個時代制作出來的青霉素不可能口服,更不可能輸液。
因為展青霉素超標。
口服和輸液都是自殺,只能外敷使用。
好在來到大宋以前,他在某書上看過手搓青霉素的教程,里面詳細介紹了如何制作可以外敷使用的青霉素。
芋頭泥和淘米水混合作為培養液,把橘子上的青色霉粉刮入培養液中,便可培養出青霉素菌,而準備草木灰、白醋、菜籽油,則是為了提純出沒有雜質和污染物的青霉素溶液。
但提純效果最好的還是小蘇打水。
大宋沒有小蘇打,必須自己制作。
“時候不早了,今日先這樣。”
范純禮雖然心急如焚,但也只得作罷。
接下來幾日,陳大一全身心撲在手搓青霉素這件事上。
每日定期檢查琉璃瓶中的培養液。
若是長出來的霉菌出現除青色以外的其他顏色,立即倒掉重新制作,好在運氣不錯,雖然一直在補制,但有兩瓶培養液狀況良好,已經出現大面積的青色霉菌。
而陳大一在此期間,也制作出了小蘇打水。
工藝倒也不難。
草木灰加入水中攪拌,用細麻布過濾,得到以碳酸鉀為主的堿溶液。
加熱蒸餾得到純堿結晶。
把純堿溶于開水中得到純堿溶液。
同時,將石灰石搗成粉末和米醋混合,用洗凈曬干的豬膀胱收集產生的二氧化碳氣體,利用豬膀胱把二氧化碳氣體鼓入純堿溶液的琉璃瓶中。
等待一個時辰,便可出現白色沉淀。
靜置沉淀后傾倒掉上層的清液,剩余白色結晶用細麻布濾干,放在陰涼通風處晾干,便可得倒粗制的小蘇打粉。
這個過程比較繁冗。
一方面是琉璃瓶子不大,需要多次制作。
另一方面,制作出來的小蘇打粉含有碳酸氫鉀的雜質,還需要進行多次溶解、重結晶提純,盡可能的減少雜質。
畢竟是藥用,雜質越少越安全。
而在這期間,恩師范仲淹的病情卻一直不見好轉,負責給范仲淹開藥的林郎中,無奈之下藥也用得越來越重。
《傷寒雜病論》中的桂枝湯和麻黃湯都已經加量服用,但效果甚微。
范仲淹的身體終究還是太虛弱了。
中藥已經難以根治。
大多時候,范仲淹都陷入昏睡之中,宛若風中燭火。
隨時都可能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