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像浸了墨的棉絮，糊得人睜不開眼。李渡厄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腥氣，像是生銹的鐵混雜著腐爛的草，他下意識將小花往身后拽了拽，指尖觸到小姑娘冰涼的手，又握緊了些。

“這棺材怎么自己跟來了？”葉南纓的聲音帶著顫抖，

“這棺材不是在軍營嗎？”

老人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盯著棺材嘿嘿笑：“急了，它也急了。”

“殘神到底是什么？”李渡厄終于忍不住問。他腰間的血紅色長刀突然“嗡”地一聲輕顫，刀柄上的紋路亮起紅光，與棺材的綠光遙遙相對。

“就是……沒成神的人唄。”老人說得輕描淡寫，彎腰撿起塊石頭往霧里扔，石頭沒飛多遠就像被什么東西吞了，連點聲響都沒留下。

“喂？”小花怯生生地從李渡厄身后探出頭，手里緊緊攥著那個香包，

“就像喂小狗一樣嗎？”

老人突然不笑了，蹲下來平視著小花，眼神里的瘋癲褪得干干凈凈：“差不多。但這‘小狗’餓極了，會吃人的哦。”

小花嚇得往李渡厄懷里縮，李渡厄皺眉瞪了老人一眼，后者卻不以為意地站起來：“快到了，聽見沒？”

眾人凝神細聽，果然聽見霧深處傳來響聲，

“來了！”老人突然從懷里掏出個黑黢黢的東西，看著像塊生銹的鐵片，往李渡厄手里一塞，

“拿著，能擋煞魂的煞氣。”

李渡厄剛握住鐵片，就覺得一股涼意順著掌心往上爬，腰間的長刀卻更燙了，他猛地抬頭，只見濃霧中鉆出十幾個黑影，那黑影的樣子與正常人一般無二，只不過全身為青綠色的皮。

“保護好小花！”李渡厄將鐵片塞給葉南纓，反手抽出長刀，血紅色的刀身劃破濃霧，帶起一道熾烈的光弧，“鏘”地一聲劈在最前面的煞魂身上。

那煞魂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發出刺耳的尖叫，半個身子瞬間化為黑煙。

“好刀！”老人在一旁拍著手叫好，腳尖卻沒動，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李渡厄。

葉南纓抱著小花往老人身后躲，手里的鐵片散著微光，那些撲過來的煞魂一靠近就像被燙到，紛紛后退。

她看著李渡厄在煞魂堆里劈砍，突然想起什么，朝他喊：“用金絲線！試試能不能纏它們！”

李渡厄聞言，左手一揚，幾道異色金色絲線從袖口竄出，像有眼睛似的纏上最近的一個煞魂。那煞魂頓時僵住，黑煙從絲線纏繞的地方往外冒，不過片刻就化為一灘黑水。

“成了！”李渡厄眼睛一亮，正要再動手，卻聽見頭頂傳來“咔噠”一聲脆響。

他抬頭看去，那口綠色棺材竟緩緩浮到他頭頂，棺蓋正在一點點打開！綠光從縫隙里洶涌而出，比剛才亮了十倍不止，那些撲來的煞魂像是見了克星，發出驚恐的嘶吼，竟紛紛掉頭往霧深處逃。

棺蓋只打開了一道縫，但他已經看清了里面的東西不是空的。

縫隙里隱約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像是蜷縮的人形，周身纏著和他同源的金色絲線，那些絲線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顫動。

更詭異的是，那影子的胸口處，竟別著一個和小花手里一模一樣的香包，只是顏色更陳舊，邊角都磨破了。

“那是……”葉南纓也看清了，聲音發啞，“孫爺爺的？”

老人突然嘆了口氣，蹲回地上，用樹枝在泥里畫圈：

“孫勝當年把自己的魂剝了一半塞進棺材，就為了穩住殘神。那香包是他婆娘繡的，里面的養神草，一半給了小花，一半……喂了殘神。”

“你之前和我所說的刺客孫勝，其實就是他的分身之一。”

李渡厄的手頓在半空，不明所以。

就在這時，霧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靠近，地面都跟著震顫起來。

老人臉色驟變：“糟了！鎮窟的石獸醒了！”他猛地拽起李渡厄，“快走！進窟里去！只有殘神能鎮住它！”

棺蓋還在緩緩打開，綠光中那團影子似乎動了動。

紅色的刀光、棺材的綠光、鐵片的微光，在濃霧里交織成一道屏障。四人一棺往霧更深處走，身后的咆哮聲越來越近，隱約能看見一對燈籠大的綠眼在霧里閃爍，正死死盯著他們。

煞魂窟的入口就在眼前，那是個黑漆漆的山洞，洞口刻著模糊的符文，正隨著棺材的靠近微微發亮。

老人率先鉆了進去，回頭朝他們喊：“快點！”

李渡厄的心猛地一揪，不再猶豫，拽著棺材鉆進了山洞。

洞口的符文在他們進去后瞬間亮起，形成一道光門。身后的咆哮聲撞在光門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卻再也進不來了。

山洞里一片漆黑，只有棺材的綠光和長刀的紅光在照明。李渡厄能聞到濃郁的藥味，像是無數種草藥混合在一起，其中最清晰的，是養神草的清香。

“到了。”老人的聲音在黑暗里回蕩，帶著一絲疲憊，

“這里是孫勝當年建的‘養神窟’，殘神歸位的地方。”

李渡厄停下腳步，看著那口棺材緩緩落在地上，棺蓋終于完全打開。

“這模糊的皮肉是是什么？”，李渡厄語氣重帶著不解。

老人沒回答，只是看著虛影，喃喃道：

“預言果然是真的，我們不過是可憐人罷了。”

小花手里的香包突然變得滾燙，她打開一看，里面的養神草不知何時變成了半塊玉佩，上面刻著一個“孫”字。

“爺爺……”小花捧著玉佩，突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

李渡厄感覺體內的金絲線變得更凝實了，血飼刀發出一聲輕鳴，像是完成了某種儀式。

“大功告成！”，老人站起來拍了拍土，

“飼神者現世的事瞞不住，用不了多久，那些‘獵神者’就會找來。”

他看向李渡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所以，小子，你這徒弟還認不認？”

李渡厄看著小花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腰間的長刀，突然笑了：“師父。”

老人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好！好徒弟！走，師父帶你去找些好東西，保證讓你比那些獵神者厲害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