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格拉茨城外的中央訓練場上，黑壓壓地站滿了士兵。

幾千名士兵按照新劃分的營連編制，勉強排成了幾個巨大的方塊。他們衣衫各異，裝備不整，許多人臉上還帶著宿醉的疲憊和對未來的迷茫。

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氣氛有些壓抑。

他們聽說大公要親自訓話，心中充滿了忐忑。

在他們的經驗里，大人物的訓話，無非是些空洞的口號和嚴苛的軍令。

更別說，斐迪南昨天才頒布了一系列嚴苛又看起來沒什么用的軍令，更是在他們心里種下了這顆種子。

人們排好后，斐迪南騎著馬，在科洛雷多等一眾將領的簇擁下，緩緩來到隊伍前的高臺上。

“士兵們！”

他的聲音通過幾個傳令官的接力呼喊，傳遍了整個訓練場。

“我看到了你們眼里的疲憊，也看到了你們心中的困惑。”

“你們中的大多數人，從未想過自己能有什么未來，只求茍活。領主讓你們做什么，你們就會去做什么，沒有任何別的選項。”

“我理解你們，因為我看到了這個帝國病態的一面，看到了那些本該得到妥善對待的士兵，是如何被忽視、被犧牲的。”

“我也知道，在過去，從軍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

“你們不僅要面對敵人的刀槍，還要忍受饑餓、寒冷和隨時可能爆發的瘟疫。”

“有多少人，在冰冷的軍營里，在泥濘的行軍路上，還沒見到敵人，就先倒下了，甚至連尸骨都無人收殮？”

“又有多少人，在戰死沙場后，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犧牲無人銘記，他們的家人甚至不知道他們在何處埋骨？”

“你們的兄弟，你們的同伴，可能前一天還在和你們一起抱怨伙食，第二天就因為一場疫病，倒在了冰冷的泥水里，再也沒有醒來。”

“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的軍隊里，太常見了。”

這番話，說到了所有士兵的心坎里。

他們這些當過兵的，誰沒有幾個兄弟朋友是這么不明不白死掉的？

一時間，場下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重，許多人低下了頭。

“但是，我向你們保證！”斐迪南提高了語調，“從今天起，在‘神啟軍’里，這種情況將不復存在！”

“那些讓你們恐懼，讓你們絕望的日子，將一去不復返！”

“我可以保證，你們每個人，在每個月的固定一天，都能領到足額的軍餉！沒有克扣，沒有拖延。”

“你們的軍餉，是你們應得的血汗錢，沒有人可以從中克扣一分一毫。”

“如果有人膽敢這樣做，無論是軍官還是文職人員，我都會讓他們付出沉重的代價。”

“你們的家人，也將因此得到保障，不再為你們的安危和生計而擔憂。”

“我將建立一套全新的補給體系，保證你們的供給，讓你們再無后顧之憂。”

“那些沒糧食而餓肚子的情況，永遠不會在這支軍隊里發生。”

“我知道大家都不理解我昨天的命令。大家可能認為我們根本沒有必要浪費柴火去燒熱水喝，也根本沒有必要將衛生搞得這么好。”

“但是，我需要在這里跟你們說清楚：”

“你們平常喝的涼水，你們平常對衛生的不重視，正是導致疫病的根本原因。”

廣場內頓時一片嘩然，顯然是根本不相信這個解釋。

那些疾病，不都是上帝降下的懲罰嗎？

“天主告訴我，”斐迪南再次拉高了聲音，等人群聽到‘天主’這個詞，稍微安靜下來后，才繼續道，“他降下這些懲罰，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你們糟糕的衛生習慣。”

“那些建設城市的人會得到天主的褒獎——他們通過人的力量，將世界改造成了更美麗的風景線。”

“但是你們這些行伍之人，若是每去一個城市，每在一處駐扎，都將那里搞得惡臭至極，狼狽不堪，天主便會對你們降下懲罰。”

“而這懲罰的方式，就是疾病。”

“我之前并不了解這些。到幾個月前，天主來到了我的夢中，對我說了這些后，我才終于開悟。”

“現在，我就要將天主的旨意，帶到這里。”

“從此以后，疾病將不再是奪走你們生命的第一殺手。”

“營地將有專人負責清潔，水源將得到嚴格保護，醫官和藥品也將配備到位。”

“饑餓和疾病，不再是你們的敵人。”

“你們的敵人，只會是那些膽敢與帝國為敵的異端！”

“但是，上帝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們光吃不干的。”

“我們也有鐵的紀律！”他的話鋒隨之一轉，變得嚴厲起來。

“我需要的，不是一群為了幾個錢幣就隨時可能逃跑的雇傭兵。”

“我需要的，是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一支將以全新方式作戰，讓朋友夾道相迎，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軍隊。”

“我們為上帝和帝國而戰，我們不劫掠天主教兄弟的財物，不騷擾無辜的平民。”

“我們的劍，只指向那些異端和帝國的敵人！”

“那些膽敢褻瀆上帝，侵占我們領土的新教徒！”

“記住，我們是文明的軍隊，是正義的軍隊，我們絕不允許任何士兵做出有損帝國和信仰聲譽的事情。”

“在天主教區內，你們不能欺壓當地居民，也不能肆意搶劫。”

“他們都是上帝的子民，加害于他們，便是對上帝的褻瀆。”

“任何違反軍紀的行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但是，在那些被新教徒占據的土地上，那些異端侵占的土地和財物，都將是你們的戰利品，是你們英勇作戰的回報。”

“上帝不會因此懲罰你們——那些異端，早已侵犯了上帝在人間的權威。而你們，便是幫助上帝重獲權威的。”

這番話，兼具了理想與現實，既給予了他們崇高的使命感，又許諾了最實在的利益。

士兵們原本麻木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脊背也挺直了些。

他們不再懷疑大公的決策。

他們的胸中，燃起了一團火——那是希望的火焰，是對榮譽的渴望，是改變命運的決心。

“為了大公！”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為了大公！為了上帝！”

呼喊聲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席卷了整個訓練場，匯成一股驚天動地的聲浪。

看著臺下群情激昂的士兵，斐迪南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回頭，緩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