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成了壓垮他們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公殿下！”

“大公殿下！您這樣，我們會活不下去的！”

商人們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帶著一絲絕望，在廣場上空回蕩。

他們此刻才真正意識到，斐迪南的工票并非只是說說而已，也并非只是為了安撫民心而拋出的空頭支票。

他是在玩真的，而且是要徹底斷絕他們的生路，將他們從格拉茨的經濟舞臺上徹底清除出去。

那些曾被他們認為低賤的饑民，此刻卻成了斐迪南手中最鋒利的刀刃，直指他們的咽喉。

斐迪南沒有理會臺下商人們的哀嚎，他再次提高了音量，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為了獎勵那些在最困難時期依舊為格拉茨做出貢獻的人，我宣布！”

“所有曾在皇家工坊工作過的市民，每人可立即到市政廳前的登記處，領取五張皇家工票！”

“各工坊的組長，可領取十張！”

這句話的效果，不亞于剛才那支運糧隊帶來的沖擊。

對于這些在饑荒中首當其沖的底層工匠和學徒而言，這不僅僅是幾張紙，更是對他們勞動的認可，對他們尊嚴的回歸，以及最直接的，對他們生命權的保障。

人群中，那些曾經的工匠和學徒們，先是愣住，隨即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走，去領工票！”

“我們也快去！”

他們的臉上，饑餓的痕跡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希望與激動。

許多人甚至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淚水，便迫不及待地沖向了市政廳。

他們本是這次饑荒中受沖擊最大的一批人，因為工坊停工而失去生計，如今卻成了第一批得到獎賞和優待的人。

這無疑是對他們忠誠最高的獎勵。

饑民們此刻眼中，只有那象征著食物與生存的工票，他們對斐迪南的感激與崇敬，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而克勞斯和他的同伙們，則被衛兵們組成的鋼鐵人墻，牢牢地堵在了廣場中央，動彈不得。

很快，第一批領到工票的市民，像一群餓狼，攥著那幾張嶄新的紙券，轉身就沖向了那些被衛兵“保護”起來的商人。

一個曾經在皇家工坊工作的鐵匠，帶著他瘦骨嶙峋的兒子，第一個沖到了一家糧店的攤位前。

這家糧店的老板正是克勞斯最忠實的跟班之一。

他親眼目睹了方才大公的宣告，也看到了那些蜂擁而出的饑民，但他依舊不相信這些“廢紙”能真的動搖他的財富根基。

“我要買糧食！”鐵匠將五張工票拍在桌子上，大聲喊道。

糧店老板看了一眼那幾張在他看來可笑的紙，又看了看漢斯那雙布滿老繭的臟手，臉上浮現出一股根深蒂固的鄙夷。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拿著幾張廢紙來買他的糧食。

這簡直是對他財富的侮辱。

“滾開！我這里不收廢紙！”他高聲咒罵，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

但是，他話音剛落，身后的衛兵隊長便走了上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按照大公殿下的法令，凡在格拉茨城內，任何人不得拒收皇家工票。”

“違令者，以意圖顛覆統治論處。”

糧店老板仗著自己背后是商會，仗著過去權勢的余威，依舊強硬地頂了回去，他指著瓦倫丁的鼻子，氣急敗壞地吼道：

“什么狗屁法令！我是商會的人，只認皇帝陛下親自頒發的命令！你們這是強搶！這是暴行！你們這些狗腿子，憑什么敢這樣對我？”他歇斯底里地叫囂著。

“抓起來。”衛隊長沒有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對身邊的士兵下令。

兩個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那個還在叫罵的商人，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向了廣場一旁的臨時囚車。

商人的伙計們嚇得瑟瑟發抖，腿都軟了，根本不敢上前阻攔。

“你們不能這樣！克勞斯！救我！”

緊接著，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因為一塊破布被粗魯地塞進了他的嘴里。

囚車上只剩下了模糊的嗚咽聲，以及他眼中對衛兵的怨恨。

這一下，徹底鎮住了所有心懷鬼胎的商人。

他們終于明白，斐迪南不是在開玩笑，他是在玩真的。

那個鐵匠，在衛兵的注視下，順利地從已經嚇傻的伙計手里，換走了足夠他和他兒子吃上好幾天的黑面包和麥子。

鐵匠兒子的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他小小的手伸出來，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那粗糙的黑面包，仿佛在觸摸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開心地笑了出來，眼角卻流下了淚水。

鐵匠也緩緩將兒子摟進懷里，眼眶濕潤……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拿到工票的市民沖了過來，他們沖向每一個商人的攤位，用手里的紙券換取著生存下去的希望。

混亂之中，更多是衣著簡樸的普通人。

他們排著隊，激動地將工票遞給那些面如土色的商人伙計，換取黑面包、麥子，甚至是一些珍貴的肉干。

廣場上，饑民們吃著久違的飽飯，許多人甚至忍不住當場流下眼淚。

但一群身手敏捷，帶著目標來的人，也混在了人群里。

他們不像普通市民那樣只換取少量的口糧，他們出手闊綽，直接用大疊的工票，要求換走整袋整袋的糧食。

這些“神秘買家”的出現，無疑加速了商人們的絕望。

他們顯然是斐迪南安排的“托”，目的沒有別的——正是為了清空商人們的庫存，進一步打擊他們的心理防線。

商人們起初還想爭辯，想哭訴，想用各種理由推脫。

但在衛兵們明晃晃的刀劍下，在那些“神秘買家”冷漠而堅定的目光中，他們只能屈辱地，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囤積起來，準備大賺一筆的糧食，被一堆堆在他們眼中毫無價值的“廢紙”換走。

他們甚至不敢多說一句，因為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之前被拖走的同伴的慘叫聲還在他們耳邊回響。

他們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