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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沙車

商隊中許多人,囤積了數月,甚至數年的財富,就這樣被幾張完全沒有價值的“廢紙”,輕而易舉地奪走了。

克勞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

他看著自己的人被因為不愿意屈服而被一個個抓起來,看著自己的糧食被明晃晃地“搶走”,看著周圍的同伴們從囂張到驚恐,再到絕望。

他的財富,他精心編織的謊言,在斐迪南的鐵腕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

他曾以為自己掌控著格拉茨的命脈,卻發現自己不過是斐迪南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任由對方擺布。

他知道,自己完了。

“走!我們快走!離開格拉茨!”一個商人終于崩潰了,他不顧一切地推開人群,連滾帶爬地沖向自己的糧車。

他親自鞭打著馬匹,駕著自己的糧車,跌跌撞撞地想逃離這個噩夢般的廣場。

他的舉動提醒了其他人。

對!離開這里!只要能逃出格拉茨,手里的糧食就還能換到錢!

一時間,十幾個商人如夢初醒,紛紛跳上各自的糧車,朝著東城門方向狼狽地駛去。

他們拋棄了一切尊嚴,只為能帶著最后的財富逃離這個地獄。

然而,當他們氣喘吁吁地駕駛到東城門時,迎接他們的,是一排排早已等候在此,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的衛兵。

“我們要出城!”一個商人對著衛兵頭領喊道。

衛兵頭領抬了抬眼皮,慢悠悠地開口:“賺了錢,不分我們點還想走?”

隨后,他抬高聲音:“聽好了,想要攜帶貨物出城的,先在我這里繳納貨物總價百分之五十的出城稅。”

“百分之五十?!”商人們炸開了鍋。

“你們怎么不去搶!”

“這是敲詐!赤裸裸的敲詐!”

他們囤積糧食,本是為了賺取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利潤,可現在,竟然要交出一半的本金作為過路費?

沒人能夠接受。

“這也是大公的命令嗎?他從來沒說過這些!”領頭的商人喊道,做著最后的抵抗。

“你們假傳大公旨意!這可是掉頭的罪!”

然而,衛兵頭領卻陰暗地一笑:

“你們也可以選擇不交。把糧食留下來,人可以走。”

“至于大公?在哪呢?我怎么沒看見?”他抬起手,四處張望了片刻。

“大公殿下日理萬機,可沒空管城門這點小事。”

“只要他本人不在這里,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商人們的咒罵聲弱了下去——不管是不是大公策劃的,顯而易見的是,這群衛兵是準備明搶了。

要是把糧食留下,他們這段時間的謀劃,就真的血本無歸了。

可交一半的稅,他們同樣要虧的褲衩子都不剩。

進退兩難。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互相商議的時候,城內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著幾個仆役,匆匆趕來。

“各位老板,各位老板,聽我說!”那管家擠到商人們面前,躬身行了一禮。

“我家主人聽聞各位手頭緊,愿意出錢收購各位手里的糧食,幫大家渡過難關。”

絕望中的商人們,終于看到了救命稻草。

“什么價錢?”一個商人迫不可待地問道。

“大家不用擔心。我家主人有錢,來這里,主要是跟各位交個朋友。”

隨即,管家緩緩伸出兩根手指,微笑著說道:“原本市價的120%。現金交易,童叟無欺。”

“童叟無欺?原本市價的120%?你怎么不去搶!”一個商人當場就氣得跳了起來。

他們囤積糧食可不是為了賺這區區兩成的利潤,更何況,這“原本市價”是饑荒前的價格,而他們現在付出的成本和面臨的風險,早已是天價。

“這根本就是趁人之危!”那人接著喊道。

“呵呵……”此話一出,管家反而陰暗地笑了起來。

“趁人之危?你們在格拉茨大肆收購糧食,搞得大公不得不提高價格以保全民眾性命的時候,算不算趁人之危?”

“到現在,你們這群吸血鬼,反而還說上我們趁人之危了?”

管家攤了攤手:“總之,如果各位接受不了這個價格的話,很簡單。”

“各位可以不賣。慢慢在這里和衛兵大人耗著就是了。”

說完,他便站在了一旁,不再勸告。

商人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們被困在城里,糧食賣不出去,出城就要被扒掉半層皮。

現在有人愿意用現金收購,哪怕價格已經低到傳出去都算是在侮辱人的地步,也似乎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與其最后被斐迪南用“工票”全部換走,然后以一個可以預見的低價換回來,或者爛在手里,不如現在賣掉,起碼能把本錢補回來一些。

“我賣!”終于,一個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的商人嘶吼道。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恐慌性拋售,開始了。

為了能比別人先一步把糧食脫手,他們甚至開始主動降價。

“我115%就賣!”

“我110%!只要現金!我全賣了!”

管家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他大手一揮,身后的仆役立刻抬出幾箱裝滿了金幣和銀幣的箱子。

他當然是斐迪南的人。

這場戲,從頭到尾,都是斐迪南導演的。

先用工票和武力強行建立規則,逼迫他們無法正常交易。

再用高額出城稅堵死他們的退路。

最后,派人壓低價格,制造恐慌。

等他們自己把價格降到谷底時,再由“官方”出面,用他們自己的錢,把他們的糧食,以最低廉的價格,全部收入囊中。

克勞斯剛被人從廣場上押解過來,便看到了令他無比震驚的一幕。

他看到自己的糧食,被裝上印有埃斯特哈齊家族徽章的馬車。

而從那一袋袋糧袋里倒出來的——

全部都是沙子……

一口鮮血從克勞斯口中噴出,他雙眼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斐迪南站在陽臺上,俯瞰著下方的一切,微微一笑。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商人,如今已是喪家之犬。

而新的時代,正從這堆積如山的糧食和閃閃發光的工票中,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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