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拿起裁紙刀，輕輕劃開手指，血液滲出——食指蓋上，張開，暗沉的血液在兩指之間拉成粘稠絲狀。

“亞瑟·索恩”實際上已經(jīng)在3周前就死去了。

死的悄無聲息，沒引起一點注意，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存在殺死了他。

他穿越過來的時候，只是七竅流血，耳邊是詭異，毛骨悚然的舔舐聲。

亞瑟一開始以為只是幻覺，記憶殘缺不堪，但稍微搞清楚狀況之后就立刻找醫(yī)生，找教堂，到處收集消息，不斷檢查著自己的血液——但結(jié)果一切正常，直到幾天前，他無意中弄傷了自己，發(fā)現(xiàn)血液突兀地變粘稠成這鬼樣子。

說實話，這種狀態(tài)能活著都是奇跡。

這樣下去找不到原因的話，自己死定了。

原因是什么？

他不知道，原身到死都不清楚有這么一個狀況......不過，今天他應(yīng)該就可以搞清楚了。

不久后，親人都睡下了，亞瑟換上了輕便衣服與軟底靴，拎起挎包，推開臥室門，看到蘇茜在樓下悄悄露出小腦袋，滿臉擔(dān)憂，豎起大拇指。

亞瑟拿著銀手杖，腳步如貓一樣輕盈，下樓，出門，走過大道，拐進小巷，踩碎污水洼，矮身穿過交錯的管道，老鼠被嚇的亂鉆，野貓朝他齜牙。

沒過多久，他就到了第三圣墻與工廠區(qū)的關(guān)卡，朝墻警露出索恩家的徽章。

“哦，索恩家的小少爺，今晚也要去視察自家的領(lǐng)地嗎。”墻警端著火槍，笑了一下，“沒帶違禁物品吧？”

亞瑟聳肩，摸出兩塊銀便士分給他們，露出皮帶上的左輪：“作為貴族，進去廠區(qū)帶著防身的家伙很正常，對吧？”

“慷慨的小家伙。”墻警把銀便士收進兜里，“那的確很正常。”

“聽說廠區(qū)有惡魔？”亞瑟重新給大衣扣上紐扣，“是真的嗎？”

“你信嗎？”另一個墻警摘掉護目鏡，“你覺得有嗎？”

“我倒是希望有。”亞瑟笑道，“有惡魔的話，起碼證明這世界還真有神——”

“聽說有人失蹤，有人死。”墻警說道，“但沒所謂，廠區(qū)每天都死人，每天都有人進去找工作。”

“哦。”亞瑟擺擺手，“還聽說還有很多人失蹤？”

“天知道，也許是異端在物色新人吧。”墻警摸著帽子，嘴角揚的很高，“反正警局的家伙們增派了人手，在里面守著，也許你問問他們會有結(jié)果吧，小亞瑟。”

小貴族點點頭。

“過去吧，心地善良的小家伙。”另一個墻警裝模作樣地敬禮，隨后讓開位置，打開一扇小門。

亞瑟低著頭，走過門。

圣墻的門有好幾種，亞瑟現(xiàn)在過去的“門”就是日常通行的，其他的就是被夸張鎖舌鎖封死，傳聞?wù)麄€墻就是巨大的門，但從來沒有打開過。

亞瑟低著頭，走進隧道一樣厚的圣墻內(nèi)，遍布的黃銅管道如血管。

我正走在怪物的體內(nèi)，蒸汽是他的血液，閥門是他的眼睛，空氣是他的呼吸——亞瑟揉著眉頭，每次穿過圣墻隧道，他的感受都不好。

這就像是走進生物的體內(nèi)，經(jīng)過消化，再從尾端出來，而另一面，工廠區(qū)，那永不停歇的機械運轉(zhuǎn)聲，沖壓機的錘動，不明所以的切割聲越來越響。

“衣服有點不合身了。”亞瑟朝著這一邊的墻警打了個招呼，扯了扯衣服，“回頭要換一套。”

穿越的這一具身體和原本自己的相貌沒有多大區(qū)別，只是五官更偏向英國人，眼珠顏色變作灰色，身體縮小成14歲模樣，而最奇怪的是，“亞瑟·索恩”的性格，想法與行事風(fēng)格與他也很像。

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

而且前世充足的肉蛋奶營養(yǎng)也讓身體比同齡人強壯一點……也許是血液的問題吧，他的五感似乎也更敏銳。

穿過隧道一樣厚的圣墻之后，惡臭與悶熱撲面而來，身上立刻涌出黏糊汗水。

這地方一如既往地嘈雜，即便是晚上，永不停歇。

他朝前走去，在人群中穿梭，野狗在蒼蠅堆中刨動垃圾，尋找食物，他看到那小生物瘦骨嶙峋，毛皮上全是腐爛的痕跡，幾個缺胳膊少腿的小孩躲在一旁，目光呆滯。

亞瑟握了握拳頭，低頭，快速走過，心臟有點發(fā)顫。

真是糟心啊，這地方，宛若地獄的再現(xiàn)......他吐出一口氣，最終停在【霍蘭德煉金工坊】前，拿出鑰匙擰開鎖，捂著鼻子進去。

藥水與材料氣味混雜在一起，讓他腦子發(fā)懵。

煉金術(shù)。

原身一直有在學(xué)習(xí)煉金術(shù)，還頗有天賦，而這霍蘭德煉金工坊的主人便是他的老師......嗯，煉金術(shù)士兼職醫(yī)生，手段相當(dāng)不錯，甚至?xí)幸恍┑诙χ械馁F族過來求醫(yī)。

按照亞瑟原身記憶，這老頭對于“疾病”的判斷幾乎沒有失誤。

“希望能給些好消息吧。”亞瑟銀手杖點在地上，發(fā)出咄咄聲響，這個點老頭大概率在地下室里研究煉金術(shù)配方，他穿過滿是瓶瓶罐罐的前室，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得有些過分的舊木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化學(xué)試劑味的氣味撲面撞來——像是硫磺，乙醚與某種強酸的混合。

他走在無處不在，從墻壁和天花板管道接口處絲絲逸散的濕熱蒸汽中，咳嗽一聲，推開內(nèi)門。

壁掛式的煤氣燈發(fā)出嘶嘶的燃燒聲，在石墻上投下?lián)u曳陰影。

亞瑟不得不低頭，側(cè)身，小心翼翼走著，不然頭會磕到管道，衣服會被閥門掛到，身子也得縮著，不然一不小心把老師的玻璃蒸餾器等東西打破了就會被臭罵一頓。

地下室最里面，最深處，在靠近一個小型蒸汽鍋爐的地方，亞瑟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霍蘭德老師正背對著他，穿著沾滿污漬的皮質(zhì)圍裙，佝僂著身子，不知道在做著什么事情。

亞瑟走到近前，腳下的碎石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他正準(zhǔn)備開口，霍蘭德老師喉嚨發(fā)出咯咯聲響，甚至沒有回頭：“小鬼，你沒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