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亞蒂瑪[1]一邊觀察著城邦四周多普勒頻移的恒星，一邊追隨著星空中凍結的、五彩斑斕的同心波紋——先擴散開來，又重新匯聚。佗不禁心想，待自己追到目標后，該說些什么呢？有太多問題要問換質者[2]了，但信息流不能總是單向的。假如換質者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锤覀儯繛槭裁锤诉@么遠？”佗又該從何說起呢？

亞蒂瑪讀過從單一宇宙層級視角講述的大遷入（Introdus）前的歷史。那段歷史局限于各種謊言，如：人體和夸克一樣，不可切分；行星級文明都是自給自足的小宇宙。可無論是佗本人的歷史，還是大流散的歷史，都與上述臆想不符。由感知生物及其所構成的社會只是真實世界不起眼的一角，事實上，四處皆是或更大、更小，或更簡單、更復雜的結構。只有對尺度、相似度極其無知的目光短淺之輩，才會認為超越自己淺顯認知之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所以，問題不僅僅在于究竟要不要一頭埋進封閉的合成景界之中：對于肉身人來說，他們無法脫離這種短視之弊，最向往真實的城邦公民也同樣如此。可以肯定，對于換質者來說，在某個歷史時期，他們想必也曾糾結于此。

當然，換質者必定也早已清楚那對龐大、死亡的天體背后的原理，而這也是大流散艦隊前往斯威夫特星以及其他更遠目的地的原因所在。想必換質者會問：“為什么你們跟了這么遠？為什么拋下了自己的同胞？”

亞蒂瑪無法代替同行的旅伴發(fā)言，但對佗而言，答案隱匿在尺度的另一端——簡潔、微小的微觀世界之中。

[1] 亞蒂瑪（Yatima）在阿拉伯語中有“孤兒”之意。

[2] 換質者，原文為Transmuters，意為“變形者”“轉化者”，文中指能對物質進行某種深層次改造的神秘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