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歌與想象:愛默生詩集
- 黃宗英編譯
- 1709字
- 2025-04-28 16:45:53
萬物之靈[1]
感謝清晨明媚的陽光,
感謝浪花翻滾的大海,
感謝新罕布什爾山地,
感謝蒼翠自由的森林;
感謝每一位英勇之士,
感謝那些圣潔的侍女
和那勇往直前的男孩
和他那些大膽的游戲。
城里豪華的酒店林立,
名門富豪的房屋甚多,
在你石板瓦的屋檐下,
邪惡安臥在你的寢室。
它真的無法戰勝愚蠢,
是那戰勝時空的蒸汽,——
和那賽過光速的電報,
光線上沒有留下痕跡。
政客們個個卑鄙下賤,
文人們人人悶悶不樂,
仿佛是在遠古歷史上,
人的聲音才清晰可聞。
貿易和大街誘騙我們,
讓我們身心疲憊不堪,
人們相互欺騙和糟蹋,
并剝奪了后代的未來。
然而就在客廳里坐著
幾位相貌端莊的君子,
天使裝扮得像陌生人,
或像女人懇求的目光;
或像一束閃爍的陽光
穿透了窗戶上的玻璃;
或像美麗輕蔑的音樂
灑向終有一死的凡人。
那不可避免的清晨卻
發現它們躲在地窖里,
而那無所不愛的自然
必在一個產地上微笑。
萬紫千紅的道道霞光,
天邊砌起一堵堵云墻,
將罕見的人間奇跡都
關進稀疏的瞬間之中。
啊,圣靈纏繞著我們,
誘惑我們魯莽的欲望,
它低聲細說神的榮耀,
并把我們丟在泥潭了。
我們無法知道那書寫
在我們墳墓上的密碼,
星星神秘地告訴我們,
可我們說不出個究竟。
假如哪位英雄知道它,
世人就將臉紅如失火。
直到那圣人猜中秘密,
他將羞愧地垂首而立。
可同胞們不知其秘密,
沒有一人能找出答案,
從此我們也感到慰藉,
我們僅僅和他們一樣。
秘密就這樣永遠存在,
如烏云翻滾咄咄逼人,
紅燦燦的朝霞照亮了
城里放蕩滑稽的蠢事。
在這里外閑暇的世間,
星星織成永恒的光環,
太陽熱情洋溢地閃爍,
與世人分享他的樂趣。
貿易讓城市星羅棋布,
像沙灘上的點點貝殼,
鄉鎮如草原上的茅屋
一條條鐵路穿堂而過,——
碎成泡沫的道道海浪
沿著思想挖出的壕溝,
并從他圓夢的夢幻中
將其融入陽光的色彩。
因為命運之神是不愿
把他的舵柄交給人類,
是通過神經灌輸思想
穿透整個自然的王國。
然而惡魔耐心地坐著,
手捧玫瑰和一件壽衣,
他自有辦法處理禮物
可是我們卻不被允許。
他不是粗人或者下人,
也不是個皇帝的總督,
充滿著愛,沒有瑕疵,
父親和兒子的守護神;
他的意志力堅不可摧;
而大地和海洋的種子
是他閃光身體的原子,
且服從他命運的召喚。
他主動侍奉他的仆人,
且酷愛他勇敢的英雄,
他殺死了傷殘和病者,
讓他們重新站立起來;
因為神喜歡健康之神,
并且把弱者掃到一邊;
對于譏笑自己的善舉,
他們的臂膀迅速打開。
當舊世界已變得貧瘠
滄桑的歲月沒有生氣,
他便從殘骸和沉渣中
生出一個更美的世界。
他不允許無端的沮喪;
他的面頰沐浴著喜悅,
而人類那無法想象的
善良思慕著他的降生。
春天創造心靈的春天,
當六十年歲月轉過時;
愛重新喚醒跳動的心,
而且我們將從未見老。
穿過冬天的冰河時期,
我看到了夏天的陽光,
而且透過風吹的雪堆,
見了雪中的玫瑰花蕾。
[1] 編譯者注:愛默生的《萬物之靈》(“The World-Soul”)一詩大致創作于1843年至1845年。1845年,馬格麗特·富勒曾經在《紐約每日論壇報》(New York Daily Tribune)上發表過這首詩歌中的幾行。1847年,這首詩歌先是在費城一本叫《王冠》(Diadem)的雜志上全文發表,然后收錄進愛默生的第一部《詩集》(Poems,1847),后來又重印在愛默生的《詩選》(Selected Poems,1876)中。從題目看,這首詩歌似乎受到了華茲華斯的影響,但實際上它反映了愛默生在其散文和詩歌中經常表達的他對新柏拉圖主義的興趣。詩歌主題涉及四季的更替、青春或者老年、人類不可摧毀的大自然以及人類在萬物之靈中精神的同一性特性。但是,這首詩歌蘊含著一種令人感到特別辛酸的感覺,因為這首詩歌是在愛默生的兒子沃爾多于1842年去世之后不久創作的。新柏拉圖主義哲學家柏羅?。≒lotinus)把萬物之靈(world-soul)當作神圣自然的第三種元素,就像從“太一”(the One)或者“善”(Good,即神)“流溢”(emanation)出來的神圣理性(Divine Intellect),然后再從神圣理性流溢出萬物之靈和物質世界。這是一種神秘主義學說。實際上,愛默生在此拓展了這種神秘主義理論,用它來解釋精神意識層面的理解程度。在這首詩歌中,詩人先是描寫了靈魂的墮落,仿佛一頭掉進罪惡和愚蠢的深淵,然后是它的各種可能性逐漸升華,直至與萬物之靈的相互認同。因此,這里的萬物之靈實際上就是愛默生早些時候撰文討論的《超靈》(“The Over-Soul”,1841),同時也指他《補償》(“Compensation”,1841)一文中所闡述的對立(polarities)或者平衡(balance)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