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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亞瑟(二)

  • 牛虻
  • (愛爾蘭)艾捷爾·麗蓮·伏尼契
  • 6084字
  • 2025-04-11 15:25:48

詹姆斯·伯頓先生一點兒也不喜歡他的異母弟弟要隨蒙太尼里“周游瑞士”的想法。不過,跟一位上了年紀的神學教授去采集植物標本不是件有害的事情,如禁止亞瑟去,不明就里的亞瑟會以為他荒唐和專橫。亞瑟會立刻把這歸結為宗教或血統偏見,豈不知伯頓家族素來以自身的開明容忍精神而自豪。自打一百多年前伯頓父子船運公司在倫敦和來亨開展業務以來,他們全家人都成了堅定不移的新教徒和保守黨黨員。但他們認為作為英國紳士處世必須公道,甚至對待天主教徒也應如此。當一家之主耐不住鰥居生活的寂寞,跟最小孩子的家庭女教師——一位漂亮的天主教徒結婚時,他的長子詹姆斯和次子托馬斯雖然對這位年齡和他們相差無幾的繼母的出現憤恨不已,但他們隱忍不發,把這歸為天意。做父親的去世之后,家中長子的婚姻使原本已經難以維持的局面更加復雜化了;但兄弟倆在繼母葛拉迪絲活著的時候真誠地盡力保護她,不讓她受朱莉亞口舌的無情傷害,而且在對待亞瑟方面,他們也自以為盡到了責任。他們并不喜歡這小伙子,甚至連樣子也不裝,他們對他的大度主要表現在慷慨地提供零錢上,并允許他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因此,接到亞瑟的來信后,他們寄給他一張支票作為他的花銷,并冷冰冰地同意他按自己的意愿去度假。亞瑟把多余的錢拿出一半購買了植物學書籍和標本夾子,隨即便和神父動身去游歷阿爾卑斯山了。

蒙太尼里精神輕松愉快,亞瑟好長時間沒見他這樣了。花園里的那次談話使蒙太尼里經受了第一次打擊,但過后他逐漸恢復了心理的平衡,現在能以較為坦然的態度看待這件事了。亞瑟還很年輕,缺乏經驗,但做出的決定還不至于無法挽回。他剛剛踏上那條危險的道路,一定還來得及對他曉之以理,用溫柔的勸解把他拉回來。

他們原計劃在日內瓦逗留幾天,但一看到耀眼的白色街道以及塵土飛揚、游客如織的旅游點,亞瑟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蒙太尼里十分關切地注視著他。

“你不喜歡這地方嗎,親愛的?”

“很難說得清,反正這兒跟我想象的相差太遠。那片湖泊倒是很美,我也喜歡那些山嶺的氣勢。”此時他們站立在盧梭島上,亞瑟正以手遙指朦朦朧朧、連綿陡峭的薩伏伊群山,“可這座城鎮卻拘謹呆板,有一些……太像一個新教徒了,一副自以為是的神氣。我不喜歡這地方,它能使我聯想到朱莉亞。”

蒙太尼里放聲笑了起來。“可憐的孩子,真是太不幸了!咱們來這兒為的是尋求歡樂,所以沒必要非得在此停留。假如今天到湖上劃船,明天早晨去爬山怎么樣?”

“可神父,你不是打算在這兒住幾天嗎?”

“好孩子,這地方我來過十幾次了。這次度假是為了讓你高興。你想到哪兒去呢?”

“如果你的確無所謂的話,我想順著那條河到它的源頭去。”

“羅奈河嗎?”

“不,是亞維河;那條河的水流多么湍急啊!”

“那咱們就到夏莫尼去。”

這天下午,他們坐在一只小帆船上隨波漂蕩。這片美麗的湖泊給亞瑟留下的印象,遠不及那條灰暗渾濁的亞維河。他在地中海海邊長大,對蔚藍色的微波已司空見慣,所以他特別向往急速流淌的河流,而那條一瀉千里的冰河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喜悅。“瞧它奔騰得多么歡快!”他說道。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啟程前往夏莫尼。乘車穿過肥沃的谷地時,亞瑟的情緒十分高漲。可一走上克魯西斯附近的蜿蜒小道,犬牙狀的大山將他們包裹起來時,他便神情嚴肅、默默無語了。從圣馬丁鎮起始,他們就步行了,慢慢地從山谷向山上攀爬,晚上在路旁的牧人小屋或小山莊里歇宿,然后又隨著自己的意愿向前漫游。亞瑟的心情特別容易受到景物的影響,看到第一處瀑布時他喜不自禁,那樣子真讓人高興。可是在接近積雪覆蓋的山峰時,狂喜的心情便消失了,他換上了一副蒙太尼里以前從未見過的恍惚迷惘的表情。他和群山之間似乎有一種神秘的關系。在這陰暗、隱秘、呼嘯著的松林里,他紋絲不動,一躺就是幾個小時,目光透過筆直高大的樹干眺望那個由耀眼的峰巒和光禿禿的峭壁組成的陽光燦爛的外部世界。蒙太尼里打量著他,心里既悲哀又羨慕。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都看見了些什么,親愛的?”一天,蒙太尼里放下書本,抬頭見亞瑟仰面躺在他身旁的苔蘚上,姿勢跟一小時前一模一樣,瞪大眼睛望著陽光閃爍、藍白相間的蒼穹,便這樣問道。他們已離開了大路,來到了迪奧薩斯瀑布群附近的一個僻靜村莊歇腳,無云的天空中低懸的太陽已經騎在松林覆蓋的山巔上,阿爾卑斯的夕陽眼看要把布蘭克群山那形狀各異的峰巒染紅。亞瑟抬起了頭,眼睛里滿是驚奇和神秘的神情。

“你問我看見了什么,神父?我在藍天中看到了一個前無始后無終的白色精靈。它一年又一年地在等待著圣靈的降臨。我是透過一面朦朧的鏡子看到它的。”

蒙太尼里嘆了口氣。

“以前我也常看到這類東西。”

“現在看不到了嗎?”

“看不到了,以后也不會看到了。我知道它們在那里,但眼睛卻看不見。我看到的是另外一些不同的東西。”

“你看到的是什么呢?”

“我嘛,親愛的,我看到的是藍天和雪山——往高處瞧,就能看到這些。但下邊卻別有一番景象。”

他指了指腳下的山谷。亞瑟跪下身子,伏在險峻的懸崖邊。在愈來愈濃的暮色之中,巨大的松樹像哨兵一樣陰森森地聳立在狹窄的河岸上,把河流夾在當間。不一會兒,紅得似燃燒的炭一般的太陽落到了犬牙狀的山峰后,生命和光一塊兒離開了大地。一張險惡、陰森、可怕,給人以種種恐怖感的黑幕罩在了山谷上。光禿禿的西山上那些絕壁宛若一只巨獸的獠牙,像要咬住獵物,拖入深谷的腹中,那兒有呻吟的山林,黑蒙蒙一片。那些松樹似一排排尖刀,低聲說著:“快掉到刀尖上來吧!”在漸濃的夜色里,山溪咆哮怒吼,帶著永久的絕望狂烈地沖擊著兩旁的石壁。

“神父!”亞瑟顫抖著站了起來,從懸崖邊縮回身子,“那兒就像地獄一樣。”

“不,我的孩子,”蒙太尼里輕聲回答,“是像人的靈魂。”

“人的靈魂潛伏在黑暗中和死亡的陰影里嗎?”

“它們在大街上。每天都有人的靈魂從你的身邊走過。”

亞瑟望著下邊的黑影,不禁打了個寒戰。一團朦朧的白霧盤旋在松林之上,若隱若現地在左沖右突的山溪周圍徘徊,就像是一個不幸的鬼魂——難以安慰的鬼魂。

“瞧!”亞瑟突然說道,“在黑暗中行路的人,看到了壯麗的光芒。”

東邊的雪峰在落日的反照中通亮一片。待那片紅光從山頂消逝后,蒙太尼里轉過身拍了拍亞瑟的肩膀,使他醒過神來。

“走吧,親愛的,天光已盡。再耽擱一會兒,咱們摸黑走會迷路的。”

“真像一具尸體。”亞瑟說,同時把身子從面貌猙獰、在薄暮中發著亮光的巨大雪峰那兒扭過來。

他們穿過漆黑一片的樹林,小心翼翼地下山,向他們歇宿的牧人小屋走去。

晚飯時分,蒙太尼里步入餐廳,見亞瑟在餐桌旁等他。這小伙子似乎已擺脫了陰郁的心情,像是完全換了個人。

“嗨,神父,快來看這條可笑的狗!它會用后腿站起來跳舞。”

他專心致志地觀看那條狗表演,就像觀看落日余暉時一樣。當他逗著狗玩時,臉色紅潤的小屋女主人系著白圍裙站立一旁,兩條粗壯的手臂叉在腰上,一副笑盈盈的樣子。“他這么興致勃勃地玩耍,心情一定很愉快。”她用方言對自己的女兒說,“多么英俊的后生啊!”

亞瑟像大姑娘一樣紅了臉。女主人看出他聽懂了她的話,見他一副窘態,便笑著走開了。吃飯時,亞瑟什么也不說,只談旅游、爬山以及采集植物標本的計劃。顯而易見,以前的夢幻并未影響他的情緒和食欲。

第二天清晨,蒙太尼里醒來時,亞瑟已經不見了。他于拂曉前跑到高原牧場上去“幫卡斯帕德牧羊”了。

可早飯剛擺上桌不久,他便闖進了餐廳,頭上沒戴帽子,肩上馱著一個三歲模樣的農家小女孩,手里還拿著一大束野花。

蒙太尼里抬頭一看,臉上綻出了微笑。眼前的亞瑟與比薩或來亨的那個嚴肅沉悶的亞瑟形成了奇異的對比。

“到哪兒去啦,你這調皮鬼?早飯也不吃就漫山遍野地亂跑?”

“啊,神父,太讓人高興啦!山里日出時的景象真是輝煌壯麗。你瞧這露水有多重!”

他舉起一只濕漉漉的沾滿泥的靴子讓對方看。

“我們出發時帶了些面包和乳酪,到牧場又喝了些羊奶;哎呀,那味道真讓人作嘔!可現在我肚子又餓啦,而且我想讓這小家伙也吃點東西。安妮特,你想吃蜂蜜嗎?”

此時他已坐了下來,把那孩子放在膝蓋上,正幫她整理花束。

“不,不!”蒙太尼里干涉道,“我可不能讓你著涼。快去把身上的濕東西換下來。到我這兒來,安妮特。這孩子是從哪里抱來的?”

“從村頭。她爸爸咱們昨天見過,就是那個為村民補鞋的人。她的眼睛很可愛,是吧?她衣袋里有只小烏龜,她管它叫‘卡羅琳’。”

亞瑟換了濕襪子下樓吃飯,發現那孩子坐在神父的膝頭,不住地跟他講烏龜的事情,用胖胖的小手把烏龜朝天托著,好讓“先生”欣賞它那胡亂劃動的腿。

“瞧,先生!”她以不太清晰的地方口音莊重地說,“你看卡羅琳的靴子!”

蒙太尼里坐在那里逗孩子玩,撫摩她的頭發,欣賞她的寶貝烏龜,給她講好聽的故事。小屋的女主人進來清理飯桌,見安妮特正把這位教士裝束、表情莊重的紳士的衣袋朝外翻,不由得驚異地看呆了。

“上帝教會了小孩子分辨好人。”她說道,“安妮特平素老怕生人;可你瞧,在神父大人面前她一點也不羞怯。真是不可思議!安妮特,趁著這位好心的先生還沒走,快跪下來求他為你祝福,這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我還不知道,你竟然能跟孩子玩得那么投機,神父。”一小時后,他們到陽光普照的牧場上散步時,亞瑟說道,“那孩子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你。你可知道,我在想……”

“唔?”

“我只是想說……我覺得教會禁止教士結婚是件遺憾的事情。我簡直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么。要知道,培養孩子是一種嚴肅的事業,讓他們一開始就受到良好的影響,對他們是很重要的。我認為,一個人的職業越神圣,他的生活就越純潔,他也就越適合做父親。神父,我相信如果你沒有宣過誓……如果你結了婚,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一定非常……”

“噓!”

這輕輕的一聲是突然迸發出來的,似乎加深了隨之而來的沉寂。

“神父,”亞瑟被對方憂郁的表情弄得心里很難過,于是又啟口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話有錯誤的地方?當然,也許我是說錯了,可是這想法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使我不得不這樣看待。”

“也許,”蒙太尼里和藹地答道,“你對剛才話里的含義不十分理解。再過幾年你的看法就會不同了。現在咱們還是談些別的事情吧。”

在這個理想的假期,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直都非常安逸和諧,可現在第一次出現了難堪的局面。

從夏莫尼他們又沿著泰特諾耶河前往馬第尼。由于天氣悶熱,他們就在馬第尼住下來休息。吃過午餐后,他們到旅館的涼臺上閑坐,這兒曬不著太陽,而且可以將群山盡收眼底。亞瑟取出標本箱,用意大利語跟神父認真地討論起植物學的問題。

涼臺上還坐著兩位英國畫家,一個在寫生,而另一個在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那個閑聊的似乎沒想到這兩個陌生人懂英語。

“不要再畫風景啦,威利。”他說道,“那個漂亮的意大利小伙正對這幾株羊齒草看得入迷,你還是畫畫他吧。你瞧瞧他眉毛的線條!只要把他手中的放大鏡換成十字架,把他身上的外套和燈籠褲變成羅馬人的長袍,憑神態什么的,他儼然就是一個地道的早期基督徒。”

“什么早期的基督徒!吃飯時我就坐在那小伙子旁邊。他盯著烤雞看的時候,就跟欣賞這些骯臟的野草一樣,也是很入迷的。他長得倒是夠英俊的,橄欖色的面孔的確很美,但他遠不如他的父親富于畫趣。”

“他的……哪一位呀?”

“他的父親,就是坐在你對面的那一位。難道你沒注意到他?他的面孔才是極為動人的。”

“嘿,你真蠢,虧你還是常上教堂的衛公理會的教徒呢!見到天主教的牧師,你都認不出來啦?”

“牧師?天呀,他果真是牧師!瞧,都讓我忘啦,他們有終身不娶的誓言和諸如此類的規矩。咱們還是積點德吧,權當那小伙子是他的侄子。”

“那兩人真是白癡!”亞瑟抬起頭悄聲說,眼里閃爍著異彩,“不過,虧得他們認為我長得像你;我要真是你的侄子就好啦……神父,你怎么啦?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蒙太尼里站起身,把一只手按在額頭上。“我有點頭暈,”他以一種異常低弱和沉悶的聲音說,“也許今天上午曬太陽曬得太多了。我去躺一躺,親愛的。沒什么,只是有點中暑。”

亞瑟和蒙太尼里在盧森湖畔待了兩個星期,然后經由圣戈薩德隘口返回意大利。他們十分走運,天氣一直很好,幾次出游都玩得非常愉快。但美中不足的是,最初的那種陶醉感不見了。蒙太尼里心情不安,一直想跟亞瑟“明確地談談”,因為這次度假正是深談的機會。在亞維河谷的時候,他絕口不提他們在木蘭樹下談過的那件事情,他想把它放到以后再講。他覺得,像亞瑟這樣具有藝術家天性的人在欣賞阿爾卑斯山的景色時心情是高興的,一開始就拿勢必會引起痛苦的話題攪他的興致,未免有些殘酷。自從抵達馬第尼的那天起,他每天早晨都對自己說:“我今天要找他談談。”而到了晚上又說:“我明天要找他談談。”現在度假已經結束,他還在一次次地重復:“明天談,明天談。”他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沮喪心情,感到情況已不似以前,他和亞瑟之間像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薄紗,于是他始終沒開口。直至假期的最后一個傍晚,他才猛然意識到,如果非說不可,那現在就必須開口。此時,他們留在魯加諾鎮過夜,準備次日早晨前往比薩。他至少要問一問,看他心愛的人兒在意大利政治那致命的流沙中陷得有多深。

“雨已經停了,親愛的,”他在太陽下山后說,“如果要看湖景,現在是唯一的機會了。咱們出去走走,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們沿著湖邊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在一堵石頭矮墻上坐了下來。近旁有一叢薔薇,上面結滿了鮮紅色的薔薇果,一兩團遲開了的乳白色花朵依然懸掛在較高的枝頭上,凄慘地搖晃著,被雨水浸得沉甸甸的。碧綠的湖面上有一葉小舟在清新的微風吹拂下蕩漾,撲閃著白色的翅膀。它看起來是那樣輕盈和纖弱,像是投在水面上的一束銀白色的蒲公英。在薩爾瓦多山的高處,一個牧人小屋的窗戶敞開著,閃出金黃色的燈光。薔薇垂下枝頭,在九月嫻靜的白云下進入了夢境。湖水濺潑在岸邊的鵝卵石上,發出輕輕的低語聲。

“我要跟你私下談談,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蒙太尼里說道,“你將回到學校里學習,跟朋友們在一起;今年冬天我也會非常忙。我想徹底地搞清楚,咱們之間究竟相處得怎么樣。所以,如果你……”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后以更慢的語速繼續說道:“如果你覺得你仍可以像從前那樣信任我,我想讓你講一講,你對那事的參與到底達到了哪種程度,這次講得應該比那天晚上在神學院花園里明確些。”

亞瑟目光掠過水面,靜靜傾聽著,一句話也沒說。

“如果你肯告訴我,我很想知道,”蒙太尼里繼續說道,“你是否發過誓……或別的什么,使你受到了約束。”

“沒什么好說的,親愛的神父。我沒有約束自己,但我是受約束的。”

“我不明白……”

“發誓管什么用呢?對人們產生約束力的并非誓言。倘使你對一件事情有了體會,它就會約束你;倘使你沒有那種體會,就不會有約束力。”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這種體會是無法挽回的嗎?亞瑟,你對自己說的話想過沒有?”

亞瑟轉過身,直直地望著蒙太尼里的眼睛。

“神父,你問過我是否能信任你。你可不可以也信任我呢?真的,如果有該講的話,我會講給你聽的。可談論這些事情是沒有用的。那天晚上你的一席話我并沒有忘記,將來也不會忘記。不過,我必須走我自己的路,去追求我所看到的光明。”

蒙太尼里從花叢中摘下一朵薔薇,把花瓣一片片扯下來拋入水中。

“你是對的,親愛的。這些事情咱們以后就不談了。話說多了好像并沒有益處……算啦,算啦,咱們進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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