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里的雪下得極大，整個皇城被裹上一片素白。

鳳梧宮的炭火燒得極旺，卻仍抵不住從窗縫里吹進來的寒意。楚明昭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撫過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青霜端著安胎藥進來，見她出神，輕聲道：“娘娘，該用藥了。“

楚明昭接過藥碗，黑褐色的藥汁映出她蒼白的臉。她閉了閉眼，仰頭一飲而盡。

“消息傳出去了？“她問。

青霜點頭：“按您的吩咐，今早已經有人將皇后有孕之事遞到了前朝。“

楚明昭唇角微勾，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很好。“

窗外，雪落無聲。

鳳梧宮走水的那夜，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楚明昭是被濃煙嗆醒的。

她睜開眼時，寢殿的帷幔已經燒著，火舌順著梁柱攀爬，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她猛地坐起身，腹中一陣絞痛，卻顧不得許多，伸手抓向枕下的錦囊——那里頭裝著父親留給她的半幅軍報。

“娘娘！“青霜跌跌撞撞沖進來，臉上滿是煙灰，“快走！“

楚明昭咬牙站起身，可剛走兩步，一根燃燒的橫梁轟然砸下，擋住了去路。

“從后窗走！“她厲聲道。

青霜扶著她踉蹌著往后殿逃，可火勢蔓延得太快，熱浪灼得人皮膚生疼。楚明昭的裙角被火星點燃，她一把扯下外袍丟開，卻在這時聽見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皇后呢？！“

是蕭景弈的聲音。

楚明昭瞳孔一縮，還未反應過來，一道玄色身影已經破開濃煙沖了進來。蕭景弈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走！“

他半拖半抱地將她帶出火場，楚明昭卻死死攥著手中的錦囊，哪怕掌心被燙出血泡也不肯松手。

太醫院外，蕭景弈站了一夜。

雪落在他的肩頭，積了厚厚一層，可他一動不動，仿佛感覺不到冷。

直到天光微亮，太醫才戰戰兢兢地出來，跪地顫聲道：“陛下……龍嗣……沒保住。“

蕭景弈眼底驟然掀起風暴。

他一腳踹翻藥爐，滾燙的藥汁濺了一地，嚇得宮人們伏地發抖。沒人敢攔，他徑直闖進內殿，卻在看清眼前景象時猛地頓住——

楚明昭散著發坐在血泊里，臉色慘白如鬼，可她的眼神卻亮得驚人。

她手里攥著一支金簪，正一筆一劃在地上畫著什么。

蕭景弈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幅邊境布防圖。

“幽州糧道是假的。“她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我父親用命做的局，陛下別辜負。“

蕭景弈盯著她，忽然俯身一把扣住她的下巴，逼她抬頭。

“楚明昭，“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意，“你算計朕？“

楚明昭笑了，唇角還沾著血。

“是陛下先拿我當棋子的。“

殿外，雪終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