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六叔家里做的是小米稀飯就的炒土豆絲。
陸青北是很喜歡土豆的，但秦珂做得不太好吃，他在家里也不常吃，今天在這里卻吃了很多，六叔六嬸兒看著兩人吃得香心里也高興。
兩天沒洗澡了，今天還沾了很多沙，換的新衣服也完全看不出來還“新”在哪里。陸青北覺得自己臟臟的，往常比這還好一點的衣服他都給扔了，今天卻堅持著硬是穿了一整天。
吃完飯后，兩人在院子里互相把身上的土都拍打干凈后才進了屋子，陸青北進去后就坐在了炕邊上，手隨意一摸，五個指尖的灰，他嚇得立刻就從炕上跳下來了，拍著屁股嫌棄道：“怎么臟成這樣？這還怎么睡？”
秦錚正脫著外套，看見他的反應后把衣服搭在床邊上，轉頭找到掃炕笤帚過來，“今天風大，落灰多，沒事兒，掃一掃就行了。”說著他拖鞋上了炕，趴在上面掃著灰，“起來，掃你身上了。”
陸青北憋著氣離得遠了點兒，直到秦錚掃完炕下來都沒消氣。
秦錚用笤帚把自己身上也大概掃了掃，看見悶著氣的表弟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安慰他，“行啦，哥給你掃好了，可以睡了。”
陸青北垂著頭，興致缺缺，“整個村都沒有能洗澡的地方嗎？”
“有啊，有幾家還是有太陽能的，你想洗的話咱們明天結束早一點，帶你去。”
陸青北默默嘆了口氣起身上了炕，躺下之后他輕聲對秦錚說：“你也上來睡吧，那床太吵了，你翻身我睡不著。”
“好。”
第二天一早，秦錚醒來看見一臉幽怨想掐死自己的陸青北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
他坐起身問：“怎么了？”
陸青北抵了下后槽牙收回了眼神，“沒什么，六嬸兒叫吃飯了。”
今早的飯桌上多了盤水果，陸青北認得，是人參果，只不過比洛川之前在學校里給他的大多了，而且上面的紫色花紋也更清晰。
“這是人參果，不知道你們吃過沒有，來嘗嘗。”六叔從果盤里拿了兩個最黃最大的遞給他們，“直接咬就行了，我洗過了。”
秦錚道著謝接過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這果子顯然比洛川給的汁水更足，因為都迸濺到陸青北臉上了。
“哦，對不起啊。”秦錚笑著不好意思地跟人道了句歉，也不管他接不接受，自己道了就行了。
“六叔，這你一大早買的？”他問。
六叔彎腰把蒸的饃放在桌上，起身道：“沒有，是仲武家女娃娃清早送來的，我們11組就他們家還種著了，其他人都不種了，也賣不到錢。”
“哦，好吃吧？”秦錚應了一聲轉頭問陸青北，陸青北沒跟他說自己之前吃過，只冷著臉回了句“嗯”。
“死德行。”
今天的工作跟昨天的大體相同，只是昨天的疲累還未消散，同學們的哀嚎聲變得更大更多了。
“同學們加油啊，”秦錚站著說話腰疼，所以是坐著說的，“回去給大家加學分兒，都加啊。”
一個胖胖的男生累得躺在地上蹬了腿，“這學分，不要也罷。”
“嘖，干嘛不要呢？不要也得把活兒干完了。”秦錚為了顯得更有威嚴一些從地上爬了起來，振奮人心道，“同學們，美麗祖國就靠大家了，加油啊，努力啊！”
洛川長嘆一口氣，把手搭在陸青北肩上，被他推下去后又搭了上來，“八輩子沒遇見過這么樂觀的老師。”
陸青北哼笑了一聲并沒有發表感言。
中午吃完飯休息過后，又一輪忙做開始了。大家都找好了自己的“崗位”開始忙活起來，但是開打坑機的師傅因為有事臨時離開了，打坑的工作就沒人做了。秦錚找到村長跟他商量著看能不能再找個人來打坑，卻一直找不來，那些人不是有事就是在忙，眼看著沒剩下幾個坑了，幾個人都很著急。
陸青北正系著鞋帶，洛川興沖沖跑過來問他要手機。他從自己的工裝褲口袋里拿出洛川的手機還給了他，聽他說，“等會兒給我拍個照片啊，我去開打坑機了。”這機會是他剛跟秦錚自薦得來的。
“打坑機，你會？”陸青北驚訝道。
“會啊，很簡單，我會開很多車，”他掰著指頭數，“拖拉機，挖掘機，收割……”
“行行行，你快去吧。”
“那你記得給我拍照啊。”
“知道了。”
洛川以為自己開著打坑機馳騁在沙漠上會很威風，結果沒想到突然起了風，打坑機還沒有擋風玻璃，別說威風了，他連干凈都沒保持住，只剩了狼狽。
下車的時候灰頭土臉的，陸青北拿著手機對著他的臉拍了一張，“嗯，還挺帥。”
洛川有些開心接過手機一看又爆了一頓臟話。
太陽從半弦月狀的沙丘上落下去的時候，他們一行人也要回去了。
今天大家都很累所以結束得稍微早了些，拖拉機開到村口的時候天還有些微微亮。
說好的帶人去洗澡，秦錚記得很清楚。他今天問了村長，村長說仲武家就能洗澡，然后就拿著東西帶人去了。
洛川就住在仲武家，他們去的時候他剛洗完澡出來。
陸青北：“你這兒能洗澡你不告訴我。”
洛川無辜道：“你住那家洗不了？”
“啊。”
“咦~”洛川打量了一下陸青北，接著用右手食指抵著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嫌棄著，“那你快去洗吧。”
陸青北白了他一眼拿著東西進了浴室，秦錚去了后巷的10組，那兒也有一家有太陽能。
“小清。”洛川喊，陸青北在浴室里以為他是在叫自己，“哎”了一聲卻又沒動靜了，于是沒再管，開了水繼續洗。
洛川跑出門，仲清南剛停好車走進院子，“今天回來得早啊？”
“嗯，今天大家都弄得很臟，對了，我同學在借你家浴室洗澡。”
仲清南笑著，“奧，沒事，讓他洗吧，那我先去盛飯，你留著你同學一起吃吧，”
“行。”
一頓澡洗完，陸青北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雖然臉這幾天曬黑了，但顏值還堅持著沒崩。他濕著頭發換好衣服出來，四處望了望沒看著洛川人，見廚房的燈亮著就走了過去。
“洛川？”他掀開門簾喊了一聲，里面卻不是他要找的人。
仲清南看見陌生的人有些無措，她轉過身來不大自然道：“洛川可能在房里，北邊那間。”
陸青北直視著女孩的眼睛也有點不好意思，“哦，沒事，我洗完澡了就先回去了，你幫我跟他說一聲。”他說完放下了簾子想走，又想起來還沒跟人家說謝謝于是又轉回頭去掀簾子，“謝……”一句謝謝還沒說完他又撞上了那雙閃亮的眼睛。
仲清南剛想起來應該留下他吃口飯再走的，于是趕忙跑去攔人，卻沒想到他們能碰上手。也不知怎的，在學校拍攝作業的時候跟男生手拉手都沒覺得有什么，這會兒只是碰了下指尖心里倒不自在起來了。
“不好意思，我還沒跟你說聲‘謝謝’。”陸清北垂著手道。
仲清南低著頭莫名其妙地不敢看他，手指絞著，“沒關系。”
“那……我先回去了，打擾了。”
陸青北像是要掩飾什么似的，快速說完就轉身跑了，后面的仲清南看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洛川拍醒了她。
“嗯？”她被洛川嚇到身子顫了一下。
“怎么了？”
“哦，沒什么，”仲清南吸了一口氣，指了指門口，“你同學說他洗完澡了，先走了，讓我跟你說一聲。”
“好。”
“那去吃飯吧。”
陸青北回去之后六叔家就開飯了，他今天沒什么胃口，只是多吃了幾個人參果然后就回了房間。跟昨天一樣，炕上還是落滿了灰。但他今天卻沒有生氣，自己找到掃炕笤帚爬上去掃，沒掃幾下秦錚就回來了。
秦錚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看著他懂事的大表弟有些欣慰，“壓著掃，要不然灰會被你揚起來。”
陸青北看過去一眼然后嘗試著秦錚說的壓著掃，他把笤帚摁得很緊，掃的時候也沒有抬起來。
“對，就是那樣。”秦錚走了過來拿著濕抹布等著他把灰都掃來炕邊擦。
收拾好一切后兩人安靜躺在了床上。秦錚準備去拉燈，一轉頭卻看見陸青北在往耳朵上搗鼓什么東西，就湊近了問，“你拿的什么？”
“耳塞。”
“戴耳塞干什么？外面很吵嗎？”
“里面很吵。”
秦錚不解，“里面很吵？”
陸青北戴好耳塞轉過來面不改色道：“你很吵。”
秦錚：“……”
第三天了，大伙兒沒有第一天的興致昂揚，但也沒有昨天的死氣沉沉了，或許是適應了，今天的狀態還不錯。
只是陸青北和洛川又打了一架。
劉馳把樹苗抱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在地上滾做一團了，起因只是因為洛川惡作劇把梭梭樹苗趁陸青北不備塞到他衣服里了。昨天剛洗完澡，陸青北很珍惜自己干凈的衣服干凈的身體，所以當場就發了火把洛川摔在了地上。但洛川也不服氣，順理成章地就跟他打了起來。
兩人扭打著不小心從沙丘上滾了下去，幾個人跑著下去救人攔架，生怕打出個什么事故。坡很長，但不算陡，兩人滾了好久才停，分開之后，洛川吐了一口帶著沙子的口水，看著陸青北沾了一臉的沙笑了，“死講究。”
陸青北揚著下巴給了他一腳：“你王八蛋。”
“你變態。”
“你混蛋。”
“你無恥。”
“你不要臉。”
“你……”
“行了！”秦錚跑了來制止了兩人的互罵。他剛把那幾個要往下跑的同學攔住后就自己從坡上跑了下來，除了第一步，后來的每一步都不是他自愿的。等站穩之后，他坐在沙子上喘著氣，怒斥著兩個搗蛋鬼：“你兩個挨千刀的，回去給我寫一萬字檢討。”
陸青北和洛川對視一眼笑了，兩人起了壞心思，速率很快的抓著沙子往秦錚身上扔，要把他埋了。秦錚罵罵咧咧躲不過，好不容易掙扎著站了起來，兩人又迅速跑掉了。
“你倆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