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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破地方
大雨淅淅瀝瀝砸在地上,學校里的五顏六色都在朝各自的目的地小跑著。陸青北悶在宿舍打了一下午游戲,正伸懶腰的功夫,室友洛川提了一大袋水果推開門走了進來。
“好冷啊,都三月了還這么冷,還得是大北京啊。”
陸青北看過去,洛川的右邊肩膀幾乎全濕了。“你干什么去了?”
洛川走到自己床鋪邊打開柜子重新拿了件衣服,當著陸青北的面就把自己身上淋濕的那件脫了,“跟我女朋友吃飯去了。”
陸青北:“哦。”
洛川換完衣服走過來在桌子邊坐下,從袋子里摸了個橘子扔給陸青北,自己再拿了一個剝著。他們宿舍是四人寢,上床下桌,每個人除了自己的桌子外中間還有一個大方桌,幾個人平常就在這上面打游戲玩兒牌什么的。
他剝完橘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個差點沒把他酸過去,接著他偷瞄了一眼對面的陸青北,見他沒在看自己,就掰下來一半遞給對方,“秦錚讓報的那個去民勤種樹的志愿者你報了沒?他讓我催你。”
陸青北低著頭仔細地挑著橘子上的白絲,沒看他,“不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洛川:“好像是甘肅,我女朋友說的,她想報沒報上。”
“那更不去了。”
“為什么?公費去呢,當出去玩兒了。”
陸青北把光禿禿的橘子一口塞進嘴里,酸的他被迫做了個鬼臉,搞得洛川一陣大笑。很快咽下去后,他抽了張紙擦著手,“那也不去,那地方有什么好玩兒的,要是去我們那邊我肯定第一個報名。”
洛川嫌棄道:“就知道你們那兒,中國這么大又不光是你們南方,怎么對西北邊那么大偏見?”
洛川是陜南人,但他不愛把自己歸類到哪一邊去,經常和朋友談到南方就說自己是南方人,談到北方就說自己是北方人。因為有個蘋果的品種,所以他也有個外號叫“小蘋果”。
陸青北看著他,“反正我從小就覺得西北那地方不好,我媽也這么跟我說,要不是想上這個大學,我可能連北京都不會來。”
洛川:“啊,上大學是你第一次來北方啊?”
“嗯。”
“那剛好趁這個機會出去看看唄,治治你那些‘封建’思想,我告訴你啊,西北那些地方可漂亮極了。”
“不去。”
洛川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從塑料袋子里拿出來兩個黃色的果子放在他面前,“不去拉倒,你自己跟秦錚說去。”說完就回自己床位去了。
陸青北沒見過這玩意兒,拿在手上一直端詳著,“這是什么?”
“人參果,很好吃,你嘗嘗。”
陸青北拿著果子也懶得去洗,就從自己桌上拿來濕紙巾抽了兩張仔細擦了擦,“人參果?豬八戒吃的那個?”
洛川看過來一眼道:“不知道,可能是吧。”
陸青北湊近鼻子聞了聞,有一種青草味,但又泛著很淡的甜。他張開嘴咬了一口,果皮很薄,汁水特別豐富,順著下巴滴落在他的衛衣上,“我天,好甜啊。”他一邊驚訝一邊著急用紙擦著衣服上的汁水,但來不及了,汁水已經被衣服布料吸附進去,洇出了比其他地方更深一點的痕跡,不過他沒多在意。
“是吧,就是人大西北的水果,那兒的水果都甜。”
陸青北大跨著腿,貓著腰又咬了一口,汁水又順著手指流下來掉到地上,“我以前都沒見過。”
洛川毫不客氣的懟他:“你沒見過的多了,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咧嘴笑了笑沒當回事兒,幾大口把手上的水果吃完了。他擦干凈手,看著桌上的另一個問:“這水果在哪兒買的,學校超市有嗎?”
“我女朋友讓家里快遞遞來的,學校附近我沒注意過。”
“哦。”陸青北應著就已經把桌上另一個人參果拿在手里擦了,又是幾口吃掉,他饜足地嘆了口氣。可能是太好吃,又或者是沒吃過,他竟然吃上癮了跑去問洛川又要了一個。
“你就去唄,那邊全是這種水果,又便宜,去了吃個夠啊。”洛川勸他。
陸青北轉著手上的人參果看著有些為難,洛川:“不是,你到底在考慮什么啊?人家別的學院都爭著搶著去呢。”
“我媽不讓我去,我當時報北京的時候她就反對過,她……不喜歡北方,特別是西北那邊。”
“為什么?”
“她說那邊環境不好,人也不好,災害又多,我爸就是在那兒遇害的。”
洛川抿了抿嘴,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這也得你去看了才知道啊,又不是所有人都壞,我女朋友就是那邊的,你見過,很好吧。再說了我們是跟著學校隊伍一起去的,能有什么危險,多留意就完了。”
陸青北猶豫了很久還是沒答應,他爸的死和他媽的叮囑讓他始終對那地方有些抗拒。
但他只是個學生,還是個弟弟。秦錚硬讓他去他還是得去。
直到坐在飛機上陸青北都是一臉不服氣的模樣,秦錚就坐在他和洛川的中間,看著他的表情笑著拍了拍他,“還生氣呢?你是咱宿舍長,室友們都去了你怎么能不去呢?”
“我不喜歡那地方。”
秦錚:“之前去過?”
“沒有。”
“沒去過就說不喜歡,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陸青北被懟也懶得回擊了,他給人當表弟當學生的,身不由己。一直閉著眼不說話裝睡到下飛機,才被洛川搖起來。
“大家站好隊,陸青北點一下人數。”秦錚舉著大喇叭吆喝著,一直沒看見人,于是轉著眼睛四處尋找著,“陸青北呢?”
“不知道啊,沒看……哎在那兒呢。”扎著兩個小辮兒的學委指著大巴車的方向對秦錚道。
秦錚順著看過去,洛川正推搡著陸青北上車,他看著兩人你推我讓的樣子無語了一下,重新拿起喇叭對著二人的方向喊:“洛川,陸青北過來點名了。”
點完人數后,一行人跟著隊伍最前面搖著旗子的洛川上了車,陸青北一上去就往最里面去,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了下來。
洛川:“你坐這兒不暈車啊?”
車窗外陽光照著,陸青北覺得有點曬就把衛衣帽子掀上來戴在頭上,帽子很大,堪堪遮住他大半張臉。
“不暈。”
洛川嫌他不顧及兄弟照著他的肩膀給了一拳然后走去大巴車中間坐著。
所有人坐好后還剩四個座位,就是陸青北坐的最后一排。
秦錚坐在第一排拿著手機敲敲打打在群里發了很長一段注意事項以及其他安排事項后把手機裝回口袋。他往后瞅了一眼最后一排的陸青北,站起身一路扶著座椅靠背小心翼翼走過去在后排中間的位置坐下。
半個多小時后,大巴經過一條被黃沙掩埋的公路,路面因為風沙堆積而凹凸不平,大巴行駛的并不平穩。
其他同學這會兒都你靠著我我靠著你休息,大家已經沒了剛開始的精氣神兒。陸青北在帽子的陰影下也不斷地擰著眉,之前從沒暈過車,來了這破地方頓時就不舒服了。他對西北的印象更差了。
秦錚坐下后看見他緊抿著的微微向下的嘴唇笑了下,從口袋里掏出兩顆薄荷糖來。他用胳膊碰了碰陸青北,把手上的糖塞到那人手里。陸青北把帽子摘了,看著手上的糖臉上的煩躁更甚了。他不喜歡薄荷,但這會兒實在難受得緊,還是剝開一顆吃了。
秦錚:“來都來了就好好體驗體驗,這都是積累,你學農業的不下地怎么能行。”
陸青北用舌頭把嘴里的糖撥到另一邊偏過臉并不想理他。
“給我好好的啊,把我惹急了小心我跟你媽告狀。”
被威脅的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不屑。
薄荷的味道太重了,陸青北還是不太能接受。他從口袋拿了張紙把糖吐了然后包好放在書包側邊,想著等會下車扔了。
秦錚:“嘖,跟你說話呢。”
陸青北抱著胳膊抬眼看著自己的親表哥,毫無生氣道:“去告吧,看我媽是罵你還是罵我。”
“都多余管你。”秦錚翻了個白眼給了他一胳膊肘就回了自己座位。
秦錚是陸青北他舅舅的兒子,比陸青北大11歲。陸青北的媽媽叫秦珂,以前家里窮,孩子到了年紀就得結婚,但秦珂卻被她的哥哥也就是秦錚的爸爸一直扶持著念到了博士,現在是一所高級中學的特級教師。秦錚的母親身子弱,生下他沒幾年就去世了,他爸把他養到十歲也跟別的女人重新組建了家庭,還有了新的孩子。哥哥的婚姻秦珂沒辦法干預,但孩子實在可憐,有了經濟能力后她就一直養著秦錚。
所以秦錚自十歲起就一直在陸青北家長著,直到18歲考到北京除了逢年過節基本不回去。他也算是看著陸青北長大的,當時陸青北高考完報志愿的時候也是他給出的主意,秦珂對此很生氣,所以直到現在陸青北都讀到大二了,秦珂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清清。”
仲清南剛把車停好,屋子里的人就喊了她一聲。
“怎么了爸?”她一邊拍著手上的土一邊掀開簾子進了門。屋里的矮床上躺著一個很瘦的男人,男人蓋著被子,被子在他小腿處變得平整。
“你五嬸兒今天來說村里來了一幫大學生,來種樹的?”
仲清南一件一件脫了遮陽擋風的面罩和外套,“對,這次來了三十多個人,北京來的。”
“奧,那你看棚里人參果熟的咋樣,摘點兒給送去。”
仲清南癱坐在床對面的靠椅上,大敞著腿,“我就準備跟你說呢,今年的果子長的不大,我今天去賣沒賣多少,我想棚里剩下的那些就不拿出去賣了,全部送給他們吃好了。”
仲武點點頭,“你看著弄吧,都是你的活,也別太累。”
仲清南笑著道:“嗯,都是我的活。”
看著女兒的坐姿,仲武擰著眉怪罪道:“坐好,女娃娃家的。”
仲清南笑了笑癟著嘴把腿并攏坐好沒幾秒又起身,她從一邊的袋子里拿了成人尿片過來,把仲武的枕頭墊高了點,問:“換個尿片吧。”
仲武推她:“你放那兒吧,爸等會兒自己換。”
“你換不方便,我換。”
“有啥不方便的,我只是腿不能動,上身還能動。”說著把尿片拿了過來放在了床的內側。“你忙你的去,完了趕緊睡覺去,回來這幾天都沒停過。”
“天還亮呢。”
“那就玩兒會兒去。”
仲清南無奈道:“那我去做飯了,今晚有學生來咱家住,我去把北邊的廂房收拾出來。”
“學生?”
“對,就是種樹的那些學生,鎮上旅館離得遠,村長就跟大家商量著讓住到村里,我同意了。”
仲武若有所思,“男學生女學生?”
“有男的也有女的,分到咱家來的是兩個男的。”
“男學生多不方便。”
“你看你又說這個,人家大學生都很有素質的,沒你想的那些,我去做飯了,你趕緊把那換了啊。”
仲武擺擺手,“知道了,那你跟人家說別讓他們進這屋來。”
仲清南回頭看了看,嘆氣笑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