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眉毛抬得老高:“賭這么大!你不會耍賴吧?”
陸青北沒理他。
“要是你耍賴怎么辦?”
“哎呀,別廢話了,我要睡覺。”
洛川側(cè)著用胳膊肘撐著身子看著陸青北的一點側(cè)臉,“那你到時候可不能耍賴啊。”
陸青北不耐煩道:“知道了,別煩了。”
民勤位于巴丹吉林沙漠和騰格里沙漠中間的綠洲上面,但是陸青北來了兩天了,可能是因為還是三月份的原因,完全沒看見哪里綠。
根據(jù)當?shù)剞r(nóng)戶的講述,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起這里的居民就開始了植樹護沙的工作,要不然他可能也不會看見這片綠洲和這片村莊以及這里的人。民勤綠洲的存在就是為了阻止兩個沙漠合攏,但是大自然的威力明顯可見,四年時間,風把黃沙移動了三十余米,這個村子越來越小,也越來越老。
15:04的鬧鐘準時響起,陸青北關(guān)了之后就皺著臉坐了起來,他的嗓子很干,剛拿的那瓶水已經(jīng)喝完了,早知道多拿一瓶了。
“哎,快起。”他用手懟了懟洛川,洛川“嗯”了一聲翻了個身并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他又懟了一下,“快點兒,不然等會兒秦錚親自來叫你。”
一聽這話,洛川立馬就坐起來了,但他太困了,一直不肯睜開眼。秦錚的“威脅”對他好像也沒有太大作用,他還是睡眼惺忪著,悄摸往陸青北身上靠,等攤靠在人肩膀上后就一下被推開了。陸青北嫌他頭發(fā)上沾著土,不愿意讓他靠自己。
“走了,集合。”陸青北說著從地上把衣服撿起來抖了抖,一陣揚灰。洛川隨即也打著哈欠起來了,然后自動打開話癆模式。
“啊,好困啊,太陽還是好大,我都有點腰疼,怎么這么渴呢?”
“太干了,去喝點水吧。”
可能真是渴極了,兩人一人拿了一瓶礦泉水一次性就把整瓶500多毫升的水喝光了。完了之后把瓶子扔在一邊的垃圾袋里就往集合點走去。
秦錚:“不錯啊,雖然遲到了16分鐘,但也還算聽話,非常好,這就說明我們同學還是懂禮貌守紀律的,提出表揚。”
陸青北抓了把頭發(fā)嫌他啰嗦。他特意把鬧鐘調(diào)到3點之后就是不想守紀律,但沒想到大家都這么不守紀律。
秦錚偏了偏身子指著不遠處的一群人說:“大家看啊,今天下午來了很多大叔大嬸來幫我們一起,因為我們買的樹苗數(shù)量太多了,不趕緊種下去可能就會死掉,大家經(jīng)驗還不足,就跟著大叔大嬸給他們打下手就可以了,但是不能偷懶啊,要不然讓人笑話。”
同學們各自去忙活了之后,秦錚又把早上挖苗抱苗的那幾個人叫去澆水了。澆水有專門的水車,村長已經(jīng)派人把兩輛水車灌滿水了,就停在邊上。
每輛車車廂上固定著三根水管,澆水的時候需要扶著水管頭對著樹苗坑澆,確保水能夠更有效率地被樹苗吸收進去。
因為水管太粗,而且水車車身重,行駛在沙地上容易陷,車子就不能慢。剛開始大家經(jīng)驗還不足,很多樹苗要么被水沖倒了,要么就是沒澆夠水。秦錚跟在后面一臉著急,于是趁水車陷車停下來的時候跑上前去把一個女生換了下來,讓她在后面幫忙補苗或者把沖倒了的樹苗扶起來種好。
“去,你個高你去那邊。”秦錚推了陸青北一下讓他去了最短的水管那邊。
“洛川來,你在中間,安全一些。”
洛川被關(guān)心到有些害怕就看了一眼陸青北,但那人只是冷著臉去扶了自己那邊的水管,并不管他。
他哆嗦著心慢走過去,幾乎不敢直視秦錚,但那人還在一直跟自己搭話。一輛水車澆完,秦錚問了他好多問題,他心虛每次只簡單回應幾個字,幾近敷衍,但秦錚好像感覺不到,依舊熱情好奇,甚至都問到他談戀愛的事了。
陸青北在一邊聽著秦錚可能會被洛川誤會是“騷擾”的問話和洛川害怕求助的眼神只是邪魅一笑,事不關(guān)己地看笑話,而他這樣的舉動也讓洛川記了仇。
“你什么意思?”
這輛水車空了,秦錚去跟跑下一輛車去了,陸青北兩人弄了一身泥正在地上休息著。洛川這會兒才有機會錘他一下子,“我都那樣了,你就都不管是吧?”
陸青北把濕了的鞋子脫下來在干沙子里面蹭,想著能把鞋子弄干一點。
“我都臟成什么樣子了,根本沒工夫管你。”
洛川看他無所謂的樣子瞬間來了氣,抓起一把沙子就揚了過去,沙子都扔在了陸青北濕涔涔的褲腿上,衣服頃刻間更臟了。
這下,陸青北也生氣了,鞋子一扔直接撲了過去,二人扭打在地上,嘴里還罵聲不斷。
洛川:“王八蛋,虧老子還想著給你治毛病,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你才王八蛋,我哪有什么毛病。”
洛川一拳砸在陸青北胸口,吼道:“你就是有毛病,你一身的毛病。咱倆都住兩年了,我跟你親還是秦錚跟你親,啊?你知道他喜歡我,你不幫我,光看熱鬧是吧?”
聽到這話,剛準備跑過去攔架的秦錚愣在了半路,詫異道:“我什么時候喜歡你了?”
正想揮拳過去的陸青北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也收回了手,隨即就被洛川推開了。他從地上坐起來覺得不服氣踢了洛川的小腿一下,然后自己整著衣服。
洛川也回踢了一腳坐起身看著秦錚,“老師,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啊。”秦錚往來走著。
“那你……就別喜歡我了唄。”洛川苦著臉,像是被誰為難著的樣子。
“誰說我喜歡你了?”
洛川指著一邊的陸青北跟秦錚告狀,“他啊。”
秦錚看著陸青北氣笑了,“你說的?”
被問話的人偏著臉不答。
“我喜歡女人。”秦錚走上坡去,一人給了一小拳,“就為這事兒就打架?啊?你們寢室的官司我都斷了多少起了,還沒完了,看我一天閑的是吧?”
被訓的兩人都不服氣看著別處,秦錚一邊瞪了一眼,然后彎腰把陸青北的鞋撿了起來放在他腳邊。
“把鞋穿好跟我干活去,我看就是給你倆的活太輕了,凈給我找事兒,趕緊走。”
洛川和陸青北轉(zhuǎn)過頭來對視了一下,各自得了對方一個白眼。
秦錚看到有的大嬸腰腿不好,彎腰蹲起什么的不太方便,就讓他倆跟在大嬸后面,把大嬸挑好扔下去的樹苗插進坑里再起來用腳踩實。
“年輕人就是腿腳好。”這句話被大嬸夸了一路,陸青北和洛川半天一句話也不說,就乖乖跟在后面做事。
但路程太長了,沙地又不好走,兩人沒多久也疲憊了。大嬸一邊夸一邊看著兩個年輕大小伙由行走筆直到佝僂著背,再到最后的你跪我爬。
秦錚:“看到那個紅旗了沒有,種到那兒咱們今天就算結(jié)束,大家加油干啊。”
最后兩個樹坑種下去,陸青北和洛川兩人直接躺在地上不動彈了,大口哼哧哼哧喘著氣。
“媽的,老子在家掰玉米都沒這么累過。”
陸青北笑了,“真沒素質(zhì)。”
洛川也笑,又抓起一把沙子扔在陸青北的腹部,“你沒良心。”
或許是累的,陸青北這次并沒有生氣怪罪洛川,只是連著扔了兩把還了回去。
又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仇恨或是矛盾,兩人和好得很快。
走到秦錚跟前的時候陸青北突然想上廁所了,他中午水喝得多,一早上沒上現(xiàn)在就有了點感覺。
“廁所在哪兒啊?”他問秦錚。
秦錚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讓洛川帶他去。
洛川帶著他走了很遠,到了一個地方停住,四處望了望,把雙手插進袖管里道:“你去上吧,我給你看著。”
陸青北看過去到處都是沙子,根本沒有廁所的蹤跡,“哪兒啊?”
洛川伸著手一揮,“就隨便找個地方,這兒沒人,你只管上就行了。”
“沒廁所啊?”陸青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對啊,你來一早上了,看見這兒哪兒有建筑物了?”
陸青北咬了一下嘴唇,往回去的方向走,沒好氣道:“不上了。”
“干嘛不上啊,憋著多難受,你就刨個坑,跟狗一樣上完一埋,多簡單啊。”洛川跟在后頭。
“你才跟狗一樣。”
“我沒說你跟狗一樣,我說你跟狗學學,不是……你跟狗……”
陸青北不回頭直直往前走,“你閉嘴吧。”
洛川說得對,憋著實在難受,陸青北最后還是硬拉著洛川去了更遠的地方解決了。
晚飯是要回農(nóng)戶家里吃的,三月份的民勤天黑得很快,秦錚通知集合的消息剛發(fā)出去沒一會兒,太陽就已經(jīng)不見蹤跡了,只剩下了西邊天際一片漸變的紅彤彤。
再次坐上拖拉機,根本沒人在乎會不會把衣服蹭臟,三十幾個人都軟著身子骨靠在車廂上,陸青北也是一樣。
等到了村口,天已經(jīng)全部黑了,星星依舊很繁,但是村里路燈少,怎么樣都暗得很。學生們一個個“哎呦”“哎呀”齜牙咧嘴地喊叫著下了車,忙了一天渾身都疼。
秦錚舉著擴音器聲音也啞得不行,簡單說了兩句就讓大家回去了,說其他通知回去看群消息。
道了別解散后,學生們都分分散散開著手機燈光往各自居住的農(nóng)戶家里走。陸青北一個人走在前面,秦錚小跑著跟上,他今天摔了膝蓋跑不太快。
“等我一下啊,這死孩子,陸青北!”
“死孩子”停了腳步但沒轉(zhuǎn)身,秦錚跑近了,剩下幾步走了過去,攀著陸青北的肩膀喘氣,“年輕人就是體力好昂。”
陸青北沒什么表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