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學校創新表彰大會上，十二個女生露了臉兒。會議結束后，會議獲獎的老師沒有成為全校同學關注的焦點，十二個女生卻引起了轟動，被叫作林大十二美女，而她們四個新生則被叫作四小林花。

校學生會負責攝影的同學叫韓東云，給十二個女生拍了很多照片，全體合影，部分合影，個人的美照。他當著宋小米的面，第一個喊出了林大十二美女，同學們也都跟著喊了起來。

秦處長可能看她宋小米性格比較開朗，在禮儀隊排練和開會的各個環節都找她，有事就讓她張羅，好像她是禮儀隊的頭。韓東云一直在討好她。在拍照時總是跟在她身邊問，這個需要拍不？那個需要拍不？而還沒有等她回答，相機已經“咔嚓”上了。在會議結束給十二個女孩兒拍了合影后，她和韓東云說：“給我們四個新生拍個合影。”韓東云立即舉起了相機“咔嚓”起來。還指揮她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或站或蹲、或抬手或仰頭的，拍了好多張。這又成為了同學們眼中的一道風景。突然有個同學說：“古希臘有三美神，咱們林大有四小花，就叫四小林花吧！”

聽有同學這樣說，韓東云馬上煽動起來：“剛才有了林大十二美女，這四名新生正是四小林花。這個稱呼好，貼切，大家看看怎么樣？”

“四小林花，四小林花……”大家喊了起來。

田采薇和她同一寢室，兩個女孩兒已經成為了閨密；江詩月與林雨濛同一寢室，兩個女孩兒也親密的不得了。而林雨濛又和她是高中同學，在高中就是出名的兩朵校花，一同到林大后，兩個人的關系更密切了。有了她和林雨濛這條紐帶，四個女生成為了最知近的姐妹。

她們有事沒事總愿意湊到一起，無論誰有什么事都愿意一起說說，另外三個人給出出主意。

不知是江詩月的性格獨一點，還是因為她的身高矮一點，跟她們三個一起出現在海灘的時候少了一點。三個美女一旦出現在海灘或通往海灘的路上，最矮的田采薇是一米七一，就不用看相貌了，自然是讓人眼前一亮。三個人又都愿意穿緊身的牛仔褲，讓人看到的就是大長腿，窈窕的身材一覽無余。林雨濛還總是八公分甚至十公分跟的高跟鞋不離腳，那風姿自然引來很多男同學的眼睛隨之移動，當然也有女同學眼睛中生出的妒意。尤其是本來和自己在一起的男生，眼睛此刻不在自己的身上，卻跟隨那妖仙一樣的魅影移動著，眼神那一刻恨不能噴出刀來。江詩月再到，四小林花湊齊了，那時更熱鬧了。

江詩月跟她們湊到一起時，看到其他同學的眼神，總是要說：“你們三個怎么總不帶上我？怕我把你們的平均身高拉下來呀！”

聽江詩月這樣說，沒等她和田采薇說話，林雨濛就先發話了。

“是我們不帶你，還是你躲著我們？我知道你就是怕跟我們在一起顯得你矮。”

宋小米說：“其實，也不是運動員打球的，又不是走T臺的，你這身高才是女人的標準呢。”

“小米姐別安慰我了。跟你們比我就是差一塊，不僅是身高差一塊，哪都差一塊。你看雨濛姐這……”她指著林雨濛的胸，對宋小米說：“真兇！”

四個美女都笑了，互相推搡著。見幾個姐姐笑了，江詩月又進了一步，用手指點著林雨濛的胸，話又加碼：“確實兇！哪個男生不小心碰上去，準會被彈個跟頭。”

林雨濛說：“去，你還說我，你那比我更能彈！”

四個美女哈哈地笑的前仰后合。宋小米抱著林雨濛對江詩月說：“我知道你為什么經常躲著我們，你就是怕我們耽誤你的事。我知道有大帥哥追你，你放心，我們閨密還能跟你搶？只會幫助你，讓你可勁彈。”

“你還用跟誰搶啊？是多少男生在搶你吧？你們學文學的又有模樣又有才。采薇姐的一張照片恨不能讓全大學全體匍匐。我們藝院的光靠著身材和臉蛋，誰敢和你們搶？”

林雨濛說：“這個咱還真嫉妒不了，人家就是有才。你看采薇姐，一天不聲不吭的寫文章，多少男生還是被迷的五迷三道的，你看財經學院那大帥哥那個執著勁，采薇姐像面對空氣一樣，看不見！”

江詩月說：“采薇姐那叫處亂不驚。”

宋小米說：“那你呢？你是處亂就驚了？”

江詩月對林雨濛說：“你看小米姐竟欺負人，你也不幫我。”

幾個姐妹又是一通笑。

江詩月說：“我要向采薇姐學，采薇姐的原則是在畢業之前不找對象。我的原則是絕不在同學中處男朋友，除非我知道他是超級富二代。但我也不想像采薇姐那么死心眼兒，找男朋友不一定是找對象，有心情就跟他們處一處，沒心情就讓他遠點去。”

田采薇說：“你們精力充沛，我不行。我的精力有限，顧學習還顧不過來呢。”

林雨濛說：“你還精力不充沛？你可別笑話我們了。你每天寫文章，你還精力不充沛？你就是沒遇到能打動你的男生。我就不信，有個大帥哥在你眼前閃電似的一亮，晃的你眼睛都睜不開，你還能不動心？還能在那悶頭寫？打死我也不信。”

宋小米說：“你這樣說，是采薇的標準高。”

林雨濛馬上附和著：“就是，就是！”

“采薇姐的標準就是高，采薇姐有標準高的資本。我們大院長看到采薇姐一眼都被迷住了，干嘛不標準高？就應該高。”江詩月說。

田采薇說：“這不說你江詩月呢嗎，怎么拐到我這了？”

表彰大會后，學校宣傳欄表彰大會專欄中專門做了一版學校成立禮儀隊的新聞。除了十二美女和領導、獲獎者的同臺合影外，十二美女和四小林花的合影都刊登在專欄中。

會后，韓東云就借著照片的事不斷地找宋小米。

宋小米已經知道韓東云是理學院大三的學生，是校學生會宣傳部長。

在四小林花的合影中，其中有一張被她和韓東云同時選中。那個合影中四個人的表情都是似笑非笑，目光凝視觀者，炯炯有神。

“把這張底片給我，我去放大給我這幾個閨密。”

韓東云說：“還用你去放？你發話，一切我都給你辦了。我知道放多大放在你們宿舍的床頭最合適。這個我是專業。”

“當然你是專業了。從你男生的眼光，怎么美你就怎么辦吧。”

“我辦事你放心。”

只過了兩天，韓東云拿著四個鑲好了框、十六開書那么大的照片又來找她。

她看了說：“好，做的真好，謝謝你啊，還真是用心了。”

“你的指示我還能不用心！”

他又從包中拿出一個大相紙卷打開。“我擅自做主，給你單放了一張，是我的這么點意思，就算是這次我們合作的紀念吧！”

相紙卷一展開，她眼前亮了。是她的頭像，有掛歷那么大。無論光、顏色，都恰到好處。她臉上的眼神迎著照片上自己迷人的笑容，移到了韓東云的臉上。

“你這點意思還真是……還真是擅自做主了！”

“不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

“你真的太漂亮了，這眼神、這笑容太迷人了。”

“是你抓拍的好吧？”

“你這眼神，根本不用我抓拍，傻瓜拍下來也一樣迷人。”

她還是忍不住笑了。“你剛吃完蜜糖吧？”

“我說的絕對是實話。本來想給你這幅也裝個框，但是不知道你喜歡啥樣的？再一個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掛，所以這個我就沒敢做主。要不我們一起去選一下？”

宋小米感覺臉有點熱。“不選了，不做了，等我回家了再做，放在床頭。誰能在學校的宿舍里掛這么大個美人頭像，那不是要招風也是太自戀！”

大照片還在吸引她的眼睛，那也許正是自己喜歡的，被他抓到了。她盯著照片微笑著，她知道此刻眼前這個有特長的男孩在盯著她。此刻她的臉上正是照片上那屬于她宋小米的微笑。

“其實掛也沒啥，也不是誰都有資格把頭像放這么大掛在墻上的。你這么漂亮，把我這攝影水平都提上去了。”

“還是你的拍照水平高。”

她感到韓東云想說什么，欲言又止。她把眼光從照片上移到他的眼睛。

韓東云看著她，又向遠處看了看，目光又回到她的臉上。說：“你的最美的微笑被我定格在這相紙上，其實更定格在我心里了。真想……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微笑。”

這回是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又把目光轉移到大照片上，等著他往下說。他卻說：“這次合作到今天就算結束了，應該說我們合作的非常愉快。”他把我們兩個字說的很重。

盡管有點失望，但肯定不是因為她的原因，她作女朋友，任何男孩子都不會有一絲不滿意的。眼前這個男孩子，要么是膽小，要么是有顧慮。

她看著韓東云，韓東云沖她訕訕的一笑。她決定鼓勵他一下：“禮儀隊成立了，也許每年都會有幾次活動吧？以后還會有機會合作的。”

“再過幾個月，我就大四了，幸運的話還能有一兩次合作機會。”

看著這個男孩子，她不知怎么接這個話。韓東云也看到她，好像又勉強的一笑。然后說：“我覺得你這個人特別好，不僅漂亮，性格也好，特別大氣。我想肯定有很多男生喜歡你，追你。”

到底切入正題了。

“哪有啊？我入校還不到半年，還不認識幾個人呢。”

“這是真話吧？我可當真了。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一直想單獨請你吃個飯，今天晚上你有其他安排嗎？”

這頓飯后，她問自己，這就是有了男朋友嗎？這就是你大學里的男朋友？你對他的情況一點不了解呢，他家里什么情況？他將來的打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憑什么有信心和他一起往前走？

她和田采薇說：“能養起相機就不容易，相照的好都是錢堆出來的。”

“也許他一直是用學校的錢，也不能代表他個人就很富裕。”

她看著田采薇，田采薇又說：“我說話不會拐彎。”

“哎呀，你這樣想啊！他的攝影特長，肯定不是上大學之后才有的吧？他能愛好攝影，即使他家庭不富裕，條件也不會太差。而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家庭，更大可能是知識分子家庭。找男朋友，這也是一個挺優越的條件。”

“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你這話還真沒拐彎。那咋問，才認識？”

“關鍵還是看他個人吧，那些條件能跟他一輩子嗎？”說完這話，田采薇的眼睛還在盯著她。

“有的能跟一輩子。有的不能跟一輩子，卻能決定他的一輩子。”她像是和田采薇說，又仿佛自言自語。

“行了，別賣弄你的愛情哲學了。”

和韓東云相處的時候，開始兩個人經常一起出去拍照。一到周六周日就到各種風景區。開始是到郊區野外，到海邊湖邊。后來還到城里拍背景，拍一些造型獨特的現代建筑物。這些照片幾乎都是她在前面做模特。好多用光選擇非常獨特，建筑物的大斜線大直線大弧線構成的面、塊，前面是曲線柔美的女孩兒。

她說：“你把我也鑲嵌到這些現代化的建筑物當中了。”

“這就是美，人與自然之美，人與現代之美！”

她暗暗地贊同他，看來這個理科男還沒學傻，對美有著獨特的感悟。她覺得有點喜歡上這個男孩了。這樣她就更想了解他的家庭實力了。韓東云把兩個人看好的照片都沖洗出來。她看著那些照片，想到了辦法，用這些照片對韓東云來一次火力偵察。

那天她看著新沖洗出來的照片說：“以后再拍照每次挑一兩張沖洗就行了，這樣太費錢了。”

韓東云卻說：“這點錢對一個搞攝影的算個啥？還不夠我放一張大片的呢。我放一張參加展覽的作品就是六七百塊，甚至上千塊。”

聽了這個回答，她暗暗高興。后來她知道，韓東云真如她所預想的是知識分子家庭，只是他的父母都在工廠。他母親是廠工會的干部，為他當年學攝影提供了很多方便條件。

他說他開始學攝影的第一臺相機就是美能達，兩千四百多塊。你可知道，那時候多數人的工資才一百多塊。但是他媽媽還是給他買了。一個膠卷二十多塊，他媽媽一個月的工資買不了6個膠卷。一個135膠卷只能拍36張。而在36張中能選出一兩張像樣的就不錯了。那時候的錢可真是錢呢。不像現在大學畢業在林海這樣的城市工作起薪已經是三四千了。

“可這三四千連自己一個人都強養活。”

“是是是。”韓東云附和著說。

韓東云還給她拍了不少寫真照，穿的非常少的。

田采薇看了那些照片說：“我還真沒見過真人這樣的照片，看得臉都有點發燒。”

“他早就想給我拍這樣的照片。他說我的身材太好了，這樣美的身材，穿的越少，拍出來效果越好。開始我沒同意，我們好了幾個月了，我覺得這小子挺不錯的，就讓他拍了。但我還是要穿著點，做一些遮擋的。他給我買了兩套三點式泳衣，說拍照用。你不是看見了嗎？我穿上一看不行，暫時還接受不了。他卻說，有啥接受不了的？他還說我就應該拍全裸的，那才會更美。參加人體攝影展肯定能獲大獎。當然我不會同意，我可不想讓自己的身體在那些色色的眼睛睽睽之下。我可不能讓他手里有我的裸體照，穿三點式的也不行。誰能保證我們之間永遠不出問題？一旦出了問題，他攥著我這樣的照片，說不清，道不白，我不是成了裸門女？”

“你們不是處的挺好嗎？”

“是處的好啊，但是誰也想不到今天之后會發生什么，有些事也不能輕言。”

她又悄聲和田采薇說：“我對他也夠意思了。”她和田采薇說了他們的第一次。

那次，他領她到了一個大房子拍室內照。“我估計那房子是他借的。他家又不在省城，哪來那么大的房子？還沒畢業他家再有錢也不能這么早就給他買個大房子吧？”

她東一句西一句的講著，有些事做了就做了，但確實說不出口，再好的閨密也不行。雖然她非常想和田采薇合盤托出。

他領她到那里拍寫真。拍著拍著，他就提出，讓她把所有衣服都脫掉，換上他給她買的三點式。“拍出來肯定會很漂亮。”

“沒帶來。”她本來就不想拍那樣的。

他就過來給她擺弄身上的小衣服，把幾塊不同顏色的大紗巾在她身上不同的部位纏繞。在這過程中，他總是手不閑著的摸著她說，這皮膚、這線條，太性感了。時不時的還抱她一下，在她身上的不同部位親一口。弄著弄著兩個人就吻在一起了。吻了一會兒，她覺得身上在發燒，就把他推開了。

“也太保守了，看你的性格不應該這樣啊。我們倆處的這么好，你怕啥呀？”韓東云說著又摟抱她。

“你認為我的性格應該怎樣？”雖然這樣說著，她卻感到身上沒有力量推開眼前這個男生了。這是怎么了？心里有一種力量，想推開他。又有一種力量，想被他擁抱。身上像觸了電一樣，軟軟的，不聽使喚了。當他再摟上她的脖子時，兩個人就擁抱在一起，舌頭也糾纏起來。

“你就該這樣！”

“你好壞！”

吻著吻著，他把她的一只手拉了下來。她顫顫巍巍的聲音：“這怎么了？”

她當然知道那是怎么了。可這一時刻還是讓她興奮的話都說不成句，氣喘噓噓的，聲音飄飄的。

韓東云一把將她拉到旁邊的大沙發上。

她和田采薇說：“他就把我要了。我和他說，既然你要了我，你就得對我負責。他說，當然負責，一定負責，負責到底。”

“怎么說也是不應該的！讓別人負責，就是對自己太不負責了！”

她看到田采薇，眼前這張臉是多干凈啊！自己的臉還有這么干凈嗎？

二

大一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宋小米感覺這一年好像沒有什么收獲，尤其這后半年總是在和這個男孩子忙活著。

這種事有了第一次，接著就是第二次、第三次。開始都是他提出要求，甚至哀求，連哄帶捧。她也同樣的拒絕他，結果拒絕也成為了一個過場。

這天宋小米又和田采薇來到了海邊，她有一肚子話想和田采薇說。可是兩個人坐在銀石灘北邊相對的兩塊石頭上，她看著田采薇卻一句話說不出來。海水輕輕地一浪一浪地撲上海灘，耳邊的聲音是那么諧和，全不顧四周的任何嘈雜，更不會管她心中的紛亂。可那和諧之聲好像就沖著她心中的嘈雜而來。耳邊的聲音越舒緩寧靜，心里越加紛亂。

她突然發現田采薇一直在盯盯地看著她，她雖然也盯盯地看著田采薇，卻發現自己的心已經飛走，眼前視而不見。四目相對著，半天誰也沒出聲。

過了好長時間，田彩微先說話了：“怎么的？叫我跟你來海邊，你的心好像沒跟過來。”

她苦笑了一下。“看來人真的能靈魂出竅。”

田采薇過到她身邊，坐在她坐的那塊石頭一邊，扶著她的肩膀。

她靠在田采薇肩上一會兒，又直了直身子，望著靜靜的海面說：“本來有一肚子話，現在又……走吧，回去吧！”

回到宿舍，宿舍里沒人。她們兩個剛想坐在床邊，宋小米卻一轉身把田采薇抱住，下頜抵在田采薇的肩上，眼淚噼里啪啦下來了。

她哽咽著：“不行！這些話姐必須和你說，不說我會憋得出不來氣了。”

兩個人坐在了她的床邊。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停地說了起來。

……到后來，過程都沒有了，兩個人到了一起就脫衣服。她脫衣服慢了，他都要說：“哎呀，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你需要我。這個事不僅僅是男人想要的，也是女人想要的。”

那天完事她看著在身旁睡著的他，突然覺得她們怎么像老夫老妻，到一起除了這個事就再沒有別的了？她的生活就這樣下去嗎？沒意思，太沒意思了！兩個人因為這個產生了口角。

她問韓東云：“你怎么現在跟我在一起就想這點事？原來那些浪漫都哪去了？”

他竟然笑了：“您說什么浪漫？干這個還不是最浪漫的嗎？”

“你才二十歲剛過，怎么能這樣想？難道男人都像你這樣？”

“當然了，男人就應該這樣。女人不也是一樣嗎？難道每次你不覺得舒服嗎？看你的樣子浪的，一定是很舒服的，一定是離不開男人的。”

“你就是個獸！”

“這么說也不算錯，人本來就有獸性，而這個獸性的釋放就叫回歸自然。”

她看田采薇微皺的眉頭，又說：“你說這人還有沒有臉？我們在吵嘴，他還能想到回歸自然？”

門猛地被推開，周雯霏進來了，直奔自己的鋪位坐下了。她趕緊抹一把臉，身子朝里一歪，躺倒在床上。

周雯霏突突突說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我們大一都沒念完，畢業的事情距離我們很遙遠呢。現在看來，四年后的情況，每年都要在我們身邊重演一次。會讓你總能看到那個時候的殘酷，想躲都躲不掉。”

蔣麗麗季春溪也回來了。

周雯霏看田采薇沒說話，她躺在床上沒反應。就對剛進來的兩個同學說：“我告訴你們一個數字，你們肯定會驚訝——學生會的同學說的，有相當的準確度。學生會做過統計，說大四的學生，尤其是女生，百分之九十九都處了男朋友。那個百分之一為什么沒處呢？是因為長的太丑，說啥也送不出去了。”

田采薇說：“這嘴也太損了點吧！肯定不是學生會的人說的。”

周雯霏說：“我認為這個數字基本是準確的，只是用詞不太好聽而已。別急，我再告訴你們下面的數字，還是和每個人都有利害關系的。說是這百分之九十九有男朋友的女生到大四畢業時，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和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一到畢業，立腳、工作、生活的具體矛盾全擺上臺面了，兩個人靠當初那點愛情熱能根本支撐不了。也就是說，大學期間處朋友的成功率百分之一都不到。”

田采薇說：“我就說不能在學習期間處男朋友。因為你真的不知道將來命運如何？路在何方？沒有方向你不是瞎走？”

她聽這話有點別扭，轉過頭看田采薇，田采薇把話停住了。她感覺田采薇這話不管是有意無意，都是在針對著她。

第二天她和田采薇說：“昨天雯霏說的情況還真是。這個問題的本質原因真的應該讓我們提前重視起來。為什么都分手了？是因為畢業了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沒地方落腳。沒有地方落腳，何談處朋友？學校公布的就業率水分太大了，那是學校自己糊弄自己的。有很多同學不好意思讓班導總追，就把實習單位填上了。實際上實習完了，有幾個同學能留在實習單位？學生中又有不少是從小城市和農村來的，誰也不想再回去，都想留在這個大城市。這一點我們的想法不也是一樣的嗎？我們都沒在意這幾年畢業生就業的情況，就業難一年比一年嚴重。頭些年是重點大學的本科生可以選擇單位，學生在選擇接收單位時可以挑挑撿撿，處于主動的地位。這幾年呢，是重點大學的本科生被用人單位選擇，地位變成被動的了，但差一點的單位還是能夠找到的。現在是連碩士研究生選擇單位的主動權都沒了，不說單位名聲和條件的好賴，能有好一點收入的單位都難找了。前幾年重點考慮要找到好工作、好單位，考慮專業對口，考慮收入情況，現在是即使專業對不上、收入狀況差一些，能有個單位接收就不錯了。現在已是人滿為患，好賴工作都不缺人。無論你是什么學歷，什么專業，基本上在省城都沒有落腳地了。你說到大四畢業，不分手才怪呢！”她看到田采薇瞪著眼睛看著她不說話，又說：“據說林海市本來有680萬人口，這些年擴張，常住人口已達1380萬了，翻了一番還拐彎，而且還在膨脹著。真不知道哪天這個城市被擠爆。你說我們還有三年才畢業呢，怎么辦呢？”

“所以我還是要說，在同學中處朋友這個選擇，時間和方向都是不對的。真的不知道將來會怎樣？現在處朋友是太盲目了，也是對自己對對方都不負責任的。想起我們入校第一天，從海邊回來林子里的哭聲了吧？”

“看來我這個朋友不能等到大四再分手了，干脆現在就分了吧。他家也不在林海，他自己能不能留到這里都難說呢。”

“你說處就處，說分就分，那事就那么簡單？”

“也沒什么復雜的。處朋友是兩個人的事，分手就是一個人的事，真想分誰也攔不住！”

田采薇點了一下她尖圓的下頜，“你可小心。你這大美女人家對你多投入啊，你別把人家閃了一下，人家接受不了，再鬧出什么事來！”

她躲了一下笑著說：“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啥？真要分手，還真不能想那些問題，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我也不能因為擔心就讓他把我拿捏住啊！”

她和韓冬云真的分手了。

那天她又拉著田采薇去海灘，在路上她和田采薇說：“我和他結束了，怎么樣？什么啰嗦沒有。”

“你可真行，你就一點兒不惋惜，不難受？你別把處男朋友太不當回事了。說處就處，說掰就掰。”

“你還訓我！我還猶豫半天，可是他的一句話，讓我知道我的決定是百分百正確的。”

她給田采薇講了他們分手的過程——

“我和他說，我的心思已經不在你這了，跟你在一起這么長時間，我對得起你，你也不要埋怨我。他聽半天沒吱聲。看著他的樣子，我心里開始還有點不落忍，但又沒別的辦法。上大學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要把自己變成這個城市里的人，這個基本的目的達不到，下一步怎么辦？那就是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自己的父母。所以只能對不起他了。看他不吱聲，我說，就這樣吧。我想走，他沒動地方，抬起了頭說，我就知道你跟我處不長。這句話把我氣的。我說，既然你早這樣想了，我跟你分手就是對了。你想我跟你處不長，說明你也根本沒有想跟我處長。既然你這樣想，分手是最正確的。他聽我這么說著急了。搶話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雖然你很漂亮，可我也不是配不上你。我們倆這么好，好的幾乎瘋狂。你的漂亮正符合我的浪漫情懷，我的浪漫正對上你的漂亮，我們難道不是天生的一對嗎？你不就是想畢業留在這里嗎？我說，就這么一點，我跟你能實現嗎？他說，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我說，你自己馬上大四了，你有把握把自己留在這里嗎？他杵在那里，沒了底氣。我看著他，他又在那嘟囔，誰能保證自己一定留在林海？誰能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說，那就不用再廢話了。看到他的臉變得——蒼白這個詞已經不夠了。說實在的，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好像有點可憐他。一想到我們好這幾個月，他對我還算不錯，我這么做是不是對呢？”

“剛分手又搖擺起來，你剛才說的不是很干脆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想是不是在搖擺，但是想擺回來肯定是不可能了。

田采薇又說：“小米姐，這種事千萬不能反反復復的，不然早晚要吃虧的。不僅你自己要吃虧，弄不好你還會把別人耽誤了。”

“姐是那種人嗎？姐做事從來都是嘎嘣脆。不管咋的也跟他好了這么長時間，說心里一點不舍沒有，也不是實話。但是還不至于離不開他。一考慮到將來，我必須離開他。”

她又說：“他是學物理的，憑他的成績，畢業了也到不了什么大牌科研單位，也不會有什么好前途。他的攝影再浪漫也抵不過今后的吃穿住。”

分手時兩個人都沒提到負責的字樣，這時都清楚說負責時本身就是不負責的。

宋小米突然感慨道：“突然發現，這夏天的林子，樹上樹下竟有那么多鮮花競放啊！”

田采薇卻說：“這些漂亮的林花，在眼中還沒有完全熟悉就匆匆謝去了。”

她瞪著田采薇。

“你是在說我……我們……”

田采薇一笑，笑得很勉強。

韓東云畢業了，真的沒有留在省城。至于去哪里了，宋小米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