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你們剛才到的醫院大廳,雖然是一樓,但是……”曉鈞回答,“如果從最下面一層往上數的話,大廳應該是第十九樓才對。”
幾個人都呆住了,努力消化著曉鈞的回答。肖默有些發怔地說:“你的意思是,這間醫院,根本就不止三十層。我們剛才去的大廳,跟地面齊平,看起來是一樓,其實已經是十九樓了。而在這個看一來像一樓的樓下,還有十八層?!在——地底下?”
曉鈞點了點頭。朱海就沖口而出:“這不科學!為什么要這么修?!”
“那我就不知道了。”曉鈞說,“反正就是這么修的。所以下面很黑,非常黑,一點光都沒有,這里有專門的發電機供給云中醫院的電。如果停電了……”
她沒有說下去了。即使不說下去,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深深的地底,電梯垂直地向下降落,向著沒有光的黑暗墜落。墜向那深深的第十八層……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門慢慢地向兩側打開,頓時一股冷風灌了進來。那是種只有在黑暗的深處才會感受到的寒冷之意,肖默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如果閉上眼睛,他甚至會認為自己身邊那些潔白的墻壁和米色的房門都是幻覺。
真實的只有一片黑。沒有止境的黑。一種浸入骨髓的黑。
“這一層也還是病房啊。”金燕跟曉鈞走了出來,兩個女孩子更容易熟絡,已經手挽著手了。曉鈞指著前方說:“14號病房在那邊。”
幾個人都在仔細觀察這一層樓。說是一樓,肖默倒覺得,更應該叫“負18樓”。這層樓的病房,一間挨著一間,相隔得非常之近。而且通道很窄,只能容得下兩個成年人并肩通過。
電梯共有八個,一出來,左轉也是沒有盡頭的房間,右轉還是沒有盡頭的房間。每個病房上面都有一個銅牌,上面標著每一間病房的房號。他們跟著曉鈞到處亂轉,方非忍不住說了一句:“好像這里的病房編號排列,一點都沒有規律。”
“那我就不知道了。”曉鈞沒有回頭,仍然在前面帶路,“反正來多了,閉著眼睛都可以找到。所以,剛才許醫生要你們不要亂走,也是為你們好。”
又連著轉了三個圈,終于,“0914”,赫然在目了。方非又問了一句:“我好像看到這附近也有八個電梯。但是,我們明明離下來的電梯很遠了,我感覺,我們現在應該在跟下來的電梯相反的方向啊。”
“你方向感很好呀!”曉鈞笑著說,“一般人下來,這么東繞西繞的,早就糊涂了!是啊,你說得一點沒錯,這里一共有十六架電梯,剛好在南北相對的方向,每邊八架。兩邊的電梯都是分開供電的,如果一邊的電力設備出現了問題,另外一邊還能用。”
她一邊說,一邊掏出磁卡,去開0914病房的門。肖默早已注意到,開門不僅需要刷磁卡,還需要按密碼。曉鈞輸密碼的時候,身子是半偏的,有意不讓他們看到密碼。最后,還需要指紋確認。他們就看著曉鈞伸手往上面一刷,只聽見一聲輕響,總算是通過了,門開了。
朱海呵了一聲,說:“這機密程度,都趕上軍事禁區了。”
肖默瞟了他一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好像你還真去過一樣。”
朱海似乎也發覺失言了,忙說了一句:“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嘛。這兒的設備,真趕得上那些科幻片里面的軍事禁區了。”
病房的門一打開,幾個人又瞪大了眼睛。這病房就算在大城市里,也是很上檔次的了,絕對是VIP病房。有一張大床,陪同的小床,配有帶淋浴的衛生間,電視,甚至還有一個小冰柜。
曉鈞有點得意地看著他們的表情,說:“還不錯吧?諾,你們就聽許醫生的話,今天晚上好好地呆在這里。我明天早上八點鐘換班,下班的時候我就下來接你們上去。你們可不要出這間病房哦!”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眨了眨那雙大眼睛,笑嘻嘻地說:“如果你們走出去,恐怕就回不來了呀!”
她說得甜甜的,病房里面的幾個人,卻都猛然地打了個寒顫,像是有一股陰冷的風,突然地竄了進來。
曉鈞逐一地打量著他們,仍然笑得甜甜地,細聲細氣地說:“外面很容易迷路的,而且上來的電梯也有密碼,你們千萬不要想偷偷地出來看看。等會如果萬一停電了,這下面,是很恐怖的哦!我告訴你們,你們在的這一層,有太平間,里面有很多尸體呢,有的還是剛死去的,這樣的尸體最嚇人了!所以,你們還是好好地呆在病房里最舒服了,冰柜里面有吃的喝的,你們可以自己拿,吃什么都可以!”
她甜甜的笑臉,慢慢地消失在門后。那特制的鋼門,輕輕地合了過來,“啪”地一聲,合攏了。
至少有一分鐘,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朱海嘿嘿地笑了一聲,說:“這個曉鈞,她倒是很懂得怎么嚇唬人呀!”
肖默淡定地說:“她嚇唬住你了嗎?”
朱海攤了攤手。“你覺得呢?”
金燕若有所思地說:“她說,這一層有太平間?很多尸體?”
“我看那個許醫生,就是有意讓她把我們帶到有太平間的這一層。”朱海推了一下肖默,“你說,是不是?”
肖默沒理他,走到門口,推了一下房門。“真是舍得下血本。如果間間病房都是這種門,我還真不好想象,這座醫院得花多少預算。”
另外幾個人,似乎都知道他接下來還有話要說,靜靜地等著。
“這是一種合金強化的門,跟外面那個密碼鎖一樣,用的目前最強的一種編碼方式,就像朱海說的,一般要軍事重地才會用這種制式。”
朱海往中間那張雪白的病床上一坐,笑著問:“哎呀,我們這里來專家了。肖默,我問你,你是學什么的?”
肖默沉默了一會,說:“大學學的是軍事通信。”他抬起頭來,瞅著面前的幾個人,“那你們呢?可以知道一下你們學的是什么嗎?”
朱海笑了。他做了個手勢,指向方非。“他是理論化學的高材生。”
他又指向金燕。“她的研究方向是生物基因工程。”
肖默問:“你自己呢?”
朱海又咧開嘴,笑了起來。“我嘛,我是最不學無術的。我就是來給他們打雜的,能有什么本事?”
肖默仍然窮追不舍。“什么本事?能告訴我嗎?”
“哎,時間有限,我們還是來做點別的吧。”朱海把話題給岔開了,“我們辛辛苦苦,方非連自己的手都戳了一刀,好不容易才進了這里!我們總不能在這里聊天,把今天這一晚上給耽擱過去吧?”
肖默說道:“你想出去看看?”
朱海反問:“你難道不想?這不就是我們來這里的目的嗎?”
肖默笑了。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不過,要打開這門,要用些手段。”
病房門是特制的,只要關上,從里面也是打不開的。肖默撥弄了兩下,回頭笑了笑說:“這里的病人真慘,被關在里面就像是精神病院的病人一樣,想出個門都不行。就算是監獄,也沒有這么夸張。”
朱海嘴里叼了一支煙,也不點,倒在床上看著他,笑嘻嘻地說:“就看你這個學軍事通信的了,能不能把這扇門打開。要是不能,我們就只有在這里呆一晚上了。要不,咱們四個人,還能湊一桌麻將。”
肖默不言不語地把一直背在背上的登山包放在了地上,打開了。他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像個黑盒子一樣的東西,在那里調試。朱海剛看見,就跳了過來,“哇哇哇,你果然不簡單,連這么高級的東西也……”
“小心點!別弄壞了,否則我們得在這里呆一晚上!”
他把那盒子往門上一卡,只看見上面數字不斷地亂跳,很顯然,是在解碼。朱海問:“要多久?”
“挺復雜的,幾分鐘吧。”肖默說。
方非問:“指紋怎么辦?”
“叮”地一聲響,解碼成功。肖默拿了個指紋膜,在門上一掃,說了一句:“不是一定要曉鈞的指紋才行的。”
方非問:“但是,你是從哪里來的指紋?”
肖默這時候并沒回答。好在門也開了,幾個人也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過道里并不陰暗,均勻地安著白色的燈,發著柔和的白光。每一扇米色的門,都安安靜靜地合攏著,只有門楣上的銅牌在反光。
“你們說,這些病房里面,還有什么秘密?”金燕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