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五分真，五分假。

若不是饞我的身子，閻王招婿也不會落在我的頭上，至于“快樂”，那不過是哄騙鬼婆子的說辭罷了。

一旦她相信附在我身上，下場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時我都不用動手，背后那片胎記就夠她喝一壺的。

盯著我的眼睛凝視片刻，鬼婆子咧嘴一笑道：“你這后生年紀不大，花花腸子倒是不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十里八鄉出了名的‘食香先生'，土地公見了你都得禮讓三分，我可不會觸霉頭。”

“老婆子來是為了討債，不是結仇找不自在，要我說這事你就別插手了，讓我們自己解決如何？”

“先說說怎么樣的一筆債，大到要拿孩子的性命做要挾？”折騰半天，我總算找到了真正的入手點。

“……”

沉默稍許，鬼婆子不答反問道：“你吃的是功德飯，想必也有桿公道秤，既然你鐵了心要管，那就先回答我三個問題。”

“可以。”我點頭。

“第一，生養之恩如何報答？”

“當然是傾盡所有，舍命相報。”

這個問題，讓我想到了爺爺，若是他還活著、若是能有團圓的機會，我愿意獻出自己的一切。

鬼婆子很認可我的回答，點頭繼續問道：“第二，一母同胞間要如何相處。”

“兄友弟恭，姊妹相扶。”

我沒有相同血緣的兄弟姐妹，但不代表不能理解這種感情，白龍鎮的同齡人，可全都是能以命換命的。

“第三，為人父母者，又當如何對待子女？”

“一碗水端平。”說完，我又補充道，“當然，還是要看實際情況而定，有些時候區別對待也在情理之中。”

“好，既然你這樣說了，那就是認可老婆子的做法。回家去吧，等我討完這筆債就走。”

鬼婆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當然不會同意，反駁道：“如果您生前來討，我肯定是不會管的，至于現在嘛，怕是……。”

“非要管？”鬼婆子厲聲質問。

“嗯，不管不行。”我應聲點頭。

“……”

眼瞅著鬼婆子表情開始猙獰，小玉又要遭罪，我只能再好言相勸，讓她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這回，鬼婆子沒跟我唱反調，痛快做了講述。

事情很簡單，她一共有兩個孩子，女兒叫王桂芝，也就是小玉的母親，兒子叫王桂樹，今年三十五。

兩人一脈相承，但為人、品行等方面卻是大相徑庭。

王桂芝打小就懂事，學習成績也非常優秀，王桂樹則恰恰相反，好吃懶做，一副爛泥扶不上墻的德性。

按理說，前者應該更受父母喜愛才對，可因為早些年重男輕女的思想泛濫，但凡有什么好事，都會落在王桂樹頭上。

為此，王桂芝不僅沒能把書讀完，還早早就嫁了人，換回去的彩禮，也全隨著王桂樹長大揮霍一空。

本以為結婚后就會脫離苦海，豈料噩夢才剛剛開始，娘家有屁大點事，都得找王桂芝來解決。

一家人就像吸血鬼，將她折騰的苦不堪言。

饒是如此，王桂芝依舊忍了下來。

一是她真的孝順。

二是王桂樹越大越無賴，整天吃喝嫖賭不說，還總在父母耳邊吹風。

說嫁出去的女兒更應該孝順父母，做姐姐的憑什么不疼愛弟弟等等。

就這樣，王桂芝稍微有點意見，老兩口就會輪番上陣，打感情牌不頂用的話，就會拿喝農藥上吊來做逼迫。

屢試不爽，變本加厲。

直到小玉出生，做了母親的王桂芝終于不再逆來順受，以要好好培養孩子為由，開始回擊娘家人的貪婪。

經過數年的極端拉扯后，王桂樹因為搶劫入獄，老父親遭受重擊撒手人寰，母親則開始臥床不起。

王桂芝不計前嫌，始終盡心盡力照顧著她的生活起居。

饒是如此，鬼婆子依舊沒有好臉色，每次吃飽喝足后都會罵街。

說王桂芝是個喪門星，父親過世、弟弟入獄，全都是她造成的。

后來王桂樹出獄，鬼婆子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把王桂芝喊回去，又提了個無恥至極的要求。

要她給王桂樹翻蓋新房，還說弟弟搞好了對象，婚事要由當姐姐的一手操辦，否則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顯然，王桂芝沒有妥協。

而這鬼婆子，也當真是死性不改，心若蛇蝎。

為了幫兒子弄到錢，竟不惜做出戕害親生女兒和外孫女的事情來。

……

“老太太，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聽完上述所言，我氣的牙根都癢癢，若不是投鼠忌器，非得把棺材釘插她腦門上不可。

“盡管說。”鬼婆子咧嘴回應。

“您啊，根本就不配做母親。”我直言不諱道。

“你說什么？”鬼婆子立馬變臉。

“我說你不僅不配當媽，甚至連做人都不配。老伴兒早死，兒子入獄，自己臥病在床多年，知道為什么嗎？”

事情沒弄清楚之前，為了小玉的安全我必須退讓，現在不同，我已經找到了收拾這老鬼的辦法。

“廢話，當然是因為那個不孝女。”

鬼婆子說完，借用小玉的身體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錯，因為報應。”我向前一步，凝視她雙眼說道，“歸根結底，一切都是你作妖作出來的。”

“你怎么就不想想，一家四口，三個人都沒好下場，唯獨我桂芝嬸子安然無恙、家庭美滿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東西，你就不怕我再吹滅這小孽障身上的一把火？”

鬼婆子齜牙咧嘴，屋里溫度跟著降低幾分。

“吹？你吹牛逼還差不多。”

她嘴里噴糞，也就別怪我說話難聽了。

如此還不夠，我要用最鋒利矛，捅破她內心最看重、最在乎的東西。

“你不僅可恨，而且還很可悲。為了讓你做個明白鬼，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你折騰來折騰去，其實是在被人當槍使，到最后非但幫不上你那不爭氣的兒子，還會為別人做了嫁衣？”

“你……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兒子，果然才是鬼婆子的軟肋，頓時著急起來。

“你做鬼已經七天，難道還不懂得頭七回魂的規矩嗎？”說著，我抬手指向外面：“現在，才應該是你進家門的時間。”

“你，你到底想說什么……”

鬼婆子似有所悟，欲言又止。

“我想說……要是沒猜錯的話，你那寶貝兒子先是掘開了新墳，后又對你的尸體做了采生折割。”

“只有這樣做，才能確保你在中午回魂。”

“你放屁……”

鬼婆子發出厲叫，撲向我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