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剿十三寨-烽火燃鐵渣嶺
- 我在大明搞工業
- 溪之客
- 3657字
- 2025-04-05 18:49:52
朔風卷著鉛灰色的云層,將幾片殘雪不情不愿地灑在耀華莊新翻的凍土上。村口那棵被雷劈過的老槐樹光禿禿地伸展著枝椏,像是在向蒼天訴說著什么。卯時剛過,寒氣最是凜冽,連狗都縮在窩里不肯出來,只有高爐方向還不知疲倦地吞吐著黑煙,那是耀華莊跳動不息的心臟。
林遠剛披上韓月娥連夜縫制的加厚棉袍,正站在院中活動著有些僵硬的筋骨。水力鍛錘的轟鳴隔著老遠都能隱約聽見,規律而沉重,如同巨人擂鼓。他深吸一口帶著硫磺味的冷氣,正盤算著今日該如何優化水泥配比,院門卻被猛地撞開。
“林大哥!不好了!”
劉鐵雄連滾帶爬地沖進來,他那身千戶所發的夜不收皮甲沾滿了泥濘和草屑,臉上被寒風刮出幾道紫痕,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狼狽的斥候,其中一個肩頭還插著半截羽箭,箭頭被草草折斷,傷口用破布胡亂纏著,滲出的血跡在灰布上凍成了暗紅的冰塊。
“慢點說,怎么回事?”林遠心中一沉,但面上依舊保持著鎮定。他扶住幾乎要癱倒的劉鐵雄,目光銳利地掃過那支斷箭——箭桿是樺木所制,箭頭是鐵質三棱形,尾羽用的是灰雁毛,這是十三寨常用的箭矢樣式。
“十三……十三寨……下山了!”劉鐵雄喘著粗氣,猛灌了一口親兵遞來的熱水,才緩過勁來,“主力!是主力!黑壓壓一片,少說……少說有上千號人!還有……還有騎兵!他們的大旗……就立在西山坳口,離咱這兒……不到三十里了!”
上千人?還有騎兵?
林遠瞳孔驟然收縮。他預料到十三寨會報復,卻沒想到來得這么快,規模這么大!獨眼鷂手下不過四五百人,這多出來的五六百人是哪里來的?難道是十三寨傾巢而出?他們的“大當家”也來了?
“看清旗號了嗎?領頭的是誰?”林遠追問。
“旗號太多太雜,小的沒敢靠太近,”另一個斥候捂著流血的胳膊,聲音嘶啞,“但看到一面黑底蒼狼吞月旗,聽逃出來的山民說,那是十三寨大當家‘過山狼’的帥旗!他們……他們好像是要直奔咱們耀華莊來!”
過山狼?林遠眉頭緊鎖。這個名字他從未聽過,看來這十三寨的底細比想象中要深。上千流寇,裹挾著饑餓與絕望,一旦沖入耀華莊,后果不堪設想!
“傳令!”林遠當機立斷,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趙黑塔!徐大!陸九!劉大錘!立刻來大院議事!”
命令通過傳令兵迅速傳遍全莊。水力鍛錘的轟鳴停歇了,高爐的火光似乎也暗淡了幾分,練兵場上的喊殺聲戛然而止。片刻之后,趙黑塔、徐大、陸九、劉大錘等人已齊聚大院正堂,人人面色凝重。韓月娥也聞訊趕來,俏臉上帶著一絲憂慮。
林遠將斥候的情報簡要復述了一遍,目光掃過眾人:“十三寨主力傾巢而出,目標明確,就是我們耀華莊。諸位,有何看法?”
“上千人?他娘的!”趙黑塔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碗直跳,“上次咱們打獨眼鷂那幾百人都費了不少勁,這次上千人,還有騎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徐大沉聲道,他摩挲著腰間的雁翎刀,“咱們有板甲,有震天雷,還有林大哥指揮,未必怕了他們!”
劉大錘甕聲甕氣地說道:“高爐日夜不停,又趕出十幾副板甲,庫房里的震天雷也備足了一百五十枚。只要他們敢來,就叫他們嘗嘗鐵疙瘩的厲害!”
陸九則顯得憂心忡忡:“敵眾我寡,硬拼怕是損失慘重。況且莊內還有新收的流民和婦孺,一旦被沖破防線……”
林遠抬手止住眾人的議論,走到墻壁懸掛的簡易地圖前。地圖是用木炭畫在獸皮上的,標注著耀華莊周邊的山川河流。他的手指點在耀華莊西南方向的一處狹長山谷:“這里,是鐵渣嶺。”
眾人目光隨著他的手指移動。鐵渣嶺,因早年有人在此煉鐵留下不少礦渣而得名。此地地勢險要,兩山夾峙,中間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易守難攻。
“十三寨要攻打耀華莊,鐵渣嶺是必經之路。”林遠的聲音冷靜而清晰,“我們不能坐守莊子,必須主動出擊,將戰場設在鐵渣嶺,利用地形優勢,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在鐵渣嶺設伏?”徐大眼睛一亮,“好主意!那里的地形我熟,兩側山坡陡峭,方便投擲隊埋伏,中間的通道狹窄,正好限制他們的兵力展開,尤其是騎兵!”
“具體如何部署?”趙黑塔問道。
林遠指點地圖,快速下達指令:“徐大,你率二十四名精騎,攜帶部分震天雷和弓弩,立刻出發,繞道至鐵渣嶺西側,襲擾敵軍側翼,虛張聲勢,佯裝我軍主力,將他們引入鐵渣嶺谷地。記住,襲擾為主,不可戀戰,保存實力。”
“得令!”徐大抱拳,轉身便去召集騎兵。
“趙黑塔!”林遠轉向身材魁梧的屠戶,“你率八十名刀牌手,全部著板甲或山文甲,攜帶長槍,在鐵渣嶺谷口正面布防,結成盾陣,務必擋住敵軍的第一波沖擊!王鐵柱隨你行動,充當鋒矢!”
“放心,林大哥!”趙黑塔拍著胸脯,“有俺老趙在,除非從俺尸體上踏過去,否則休想前進一步!”
“李雙全!”林遠看向那個年輕的投擲隊隊正,“你率領八十名投擲手,攜帶所有震天雷和備用石塊,搶占鐵渣嶺南側高地,隱蔽埋伏。聽我銅鉦信號,對準谷內敵軍密集處發動攻擊,務必打亂他們的陣腳!”
“是!林大哥!”李雙全眼神堅定,他緊了緊腰間的投石索。
“劉大錘!”林遠看向鐵匠,“你負責留守莊內,組織剩余青壯和匠人守衛棱堡雛形,保護婦孺老幼。將庫房里的備用兵器分發下去,準備滾木礌石,以防萬一。”
“林大哥放心,莊子交給我!”劉大錘握緊了鐵錘。
“陸九!”林遠最后看向賬房先生,“你負責后勤調度,組織婦人準備干糧、熱水、傷藥,隨時支援前線。同時密切關注新收流民的動向,若有異動,立刻處置!”
“明白!”陸九鄭重地點頭。
“韓月娥,”林遠看向她,語氣柔和了些,“你留在莊內,協助劉大錘守備,同時準備好救治傷員。”
韓月娥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林大哥放心,我會照顧好大家的。你們……千萬要小心!”
命令下達完畢,整個耀華莊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機器,迅速運轉起來。
趙黑塔點齊八十名刀牌手,這些漢子大多是經歷過上次戰斗的老兵,此刻人人披堅持銳,臉上帶著肅殺之氣。王鐵柱那副特制的山文甲在寒風中閃爍著懾人的光芒,他手持眉尖刀,威風凜凜地立在隊前。他們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率先向鐵渣嶺開去,板甲碰撞發出鏗鏘之聲,在寂靜的雪地里傳出老遠。
李雙全則帶著他的投擲手們,悄無聲息地從另一條小路出發。他們大多是新招募的青壯,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經過嚴格訓練,身手敏捷。每個人背著沉重的震天雷背囊,腰間掛著石塊袋,眼神中既有緊張,也有一絲興奮。他們需要在敵軍抵達前,搶占有利地形,完成埋伏。
徐大率領的二十四騎兵是耀華莊最精銳的機動力量。他們裝備著繳獲或自制的皮甲、棉甲,人人弓馬嫻熟。劉鐵雄這位前夜不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了一條更為隱蔽的山道,準備繞到敵軍側后,打響伏擊的第一槍。
莊子內,氣氛同樣緊張。劉大錘指揮著留守的青壯,將一筐筐石塊、一捆捆浸過油的柴草搬上尚未完工的棱堡墻頭。棱堡雖然只是雛形,但五角星的結構已經顯現,關鍵位置預留的射擊孔也已挖好。婦人們在陸九和韓月娥的組織下,忙著燒水、烙餅、準備傷藥和繃帶。新收留的流民被集中看管起來,臉上寫滿了惶恐和不安。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將至的壓抑氣息。
林遠沒有隨任何一支部隊出發,他帶著十余名親兵,牽著馬,不緊不慢地跟在趙黑塔的步兵方陣之后。他需要坐鎮中軍,隨時根據戰場變化調整部署。他的目光平靜,但內心卻在飛速盤算著各種可能。上千流寇,還有神秘的“過山狼”,這一戰,絕不會輕松。他甚至想到了最壞的情況——如果伏擊失敗,如何依托棱堡雛形進行防御?
寒風越來越緊,雪也越下越大。隊伍在寂靜的雪地里行進,只有腳步踩在積雪上的沙沙聲和盔甲偶爾碰撞的輕響。
大約一個時辰后,隊伍抵達了鐵渣嶺。
鐵渣嶺果然名不虛傳。兩座陡峭的山峰如猛虎獠牙般對峙,中間的谷道最窄處不過十余丈寬,僅容三五人并行。谷道兩側的山坡上怪石嶙峋,布滿了低矮的灌木和枯草,極易隱蔽。地上散落著許多暗紅色的鐵礦渣,踩上去發出“咔嚓”的聲響。
趙黑塔按照林遠的指示,迅速在谷口布陣。八十名刀牌手分為五排,前三排持大盾和長槍,后兩排持腰刀和備用盾牌。盾牌緊密相連,組成一道鋼鐵屏障,長槍從盾牌縫隙中森然伸出,槍尖在陰沉的天色下閃爍著寒光。王鐵柱立于陣前中央,如同一尊不可撼動的鐵塔。
林遠則帶著親兵登上了谷口南側的一處高地,這里視野開闊,可以將整個谷道盡收眼底。他拿出單筒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遠方。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寒風呼嘯,雪花飄落,氣氛越來越凝重。埋伏在兩側山坡上的李雙全和投擲手們,凍得瑟瑟發抖,卻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只是死死地盯著谷口方向。
終于,遠方的雪地里出現了一片蠕動的黑影。
“來了!”林遠低聲道,握緊了望遠鏡。
黑影越來越近,逐漸清晰起來。那是數不清的人流,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手中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鋤頭、木棍、銹蝕的砍刀,甚至還有糞叉。他們擁擠在一起,像一群被饑餓驅趕的蝗蟲,漫無目的地向前涌動。間或夾雜著一些騎在劣馬上的頭目,揮舞著鞭子呵斥著,維持著脆弱的秩序。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簇擁著一面黑底蒼狼吞月的大旗。旗下之人,想必就是那十三寨大當家,“過山狼”。
“人數……怕是不止一千。”林遠放下望遠鏡,臉色有些凝重。這股力量,比他預想的還要龐大。
就在這時,西側的山林里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和零星的箭矢破空聲!
“是徐大哥他們!”林遠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