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刺鼻的味道讓林小滿的胃里一陣翻涌。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發白。王阿姨坐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小滿，別怕，“王阿姨的聲音很輕，“醫生在搶救，你爸爸會沒事的。“

林小滿點點頭，卻感覺喉嚨里像堵著一團棉花。她想起父親倒地的樣子，想起滿地的碎玻璃和空酒瓶，想起衣柜里透進來的閃電。那些畫面像放電影一樣在她腦海里不斷重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突然，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戴著口罩的醫生走出來，目光在走廊里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小滿身上。

“林建國的家屬？“

林小滿猛地站起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王阿姨趕緊扶住她，替她回答：“是的，醫生，情況怎么樣？“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疲憊的臉。“病人是急性酒精中毒，已經洗過胃了，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他頓了頓，“他的肝臟損傷很嚴重，如果再繼續酗酒，后果不堪設想。“

林小滿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摔倒。王阿姨趕緊扶住她，讓她重新坐下。

“小滿，“王阿姨握住她的手，“你聽醫生說。“

醫生嘆了口氣，“病人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你們先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林小滿機械地點點頭，跟著王阿姨去辦手續。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震耳欲聾。

辦完手續后，王阿姨帶她去了病房。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手上插著輸液管。林小滿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她想起小時候，父親帶她去游樂園玩，把她舉得高高的，讓她能看見遠處的摩天輪。那時的父親，身上沒有酒氣，只有淡淡的煙草味。

“小滿，“王阿姨輕聲說，“進去看看吧。“

林小滿搖搖頭，后退了一步。“我......我去買點東西。“

她轉身跑出病房，一直跑到醫院的花園里才停下來。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她蹲在一棵大樹下，把臉埋進膝蓋里，無聲地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站在她面前。

“你沒事吧？“醫生的聲音很溫柔，“我是陳明遠，是你父親的主治醫生。“

林小滿擦了擦眼淚，搖搖頭。“我沒事。“

陳明遠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張紙巾。“你父親的情況，你知道了嗎？“

林小滿點點頭，攥緊了手里的紙巾。“醫生說......不能再喝酒了。“

“是的，“陳明遠嘆了口氣，“酒精對他的肝臟造成了嚴重的損傷。如果再繼續酗酒，可能會發展成肝硬化，甚至肝癌。“

林小滿感覺心臟猛地一縮。她想起父親醉酒時的樣子，想起滿地的空酒瓶，想起衣柜里透進來的月光。那些畫面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她的心里。

“但是，“陳明遠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戒酒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需要家人的支持和理解。你......愿意幫助你父親嗎？“

林小滿抬起頭，看著陳明遠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溫柔，像月光一樣清澈。她突然想起王阿姨說的話：“生活就像月亮，有圓有缺。但不管怎樣，天總會亮的。“

“我愿意，“她輕聲說，“我愿意幫助爸爸戒酒。“

從那天起，林小滿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每天放學后都會去醫院，陪父親做治療，聽陳明遠講解戒酒的知識。她學會了如何應對父親的戒斷反應，如何在他情緒低落時給予安慰，如何在他想要喝酒時轉移他的注意力。

但這個過程并不容易。父親的情緒很不穩定，有時候會突然發脾氣，摔東西，甚至對她大吼大叫。每當這時，林小滿就會躲進病房的衛生間里，數著門縫里透進來的光，直到父親平靜下來。

有一天晚上，父親的情緒特別糟糕。他不停地喊著要喝酒，甚至拔掉了輸液管。林小滿嚇得不知所措，只能跑去叫陳明遠。

陳明遠趕到病房時，父親已經摔碎了床頭的水杯，手上全是血。林小滿站在角落里，渾身發抖，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林先生，“陳明遠的聲音很平靜，“你想喝酒，是因為你覺得喝酒能讓你忘記痛苦，對嗎？“

父親愣住了，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著陳明遠，眼神迷茫。

“但是，“陳明遠繼續說，“喝酒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它只會讓你更痛苦，讓你的家人更痛苦。“

父親的目光落在林小滿身上，看見她滿臉的淚水，突然愣住了。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聲音沙啞：“小滿......對不起......“

林小滿撲上去抱住父親，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爸爸，我會陪著你的，我們一起戒酒，好不好？“

父親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好......“

從那天起，父親的態度開始慢慢改變。他不再抗拒治療，開始積極配合陳明遠的戒酒計劃。林小滿每天都會給他帶一些書和雜志，陪他聊天，給他講學校里的事情。

一個月后，父親終于出院了。陳明遠特意來送他們，遞給林小滿一張名片。“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

林小滿接過名片，看著上面“心理咨詢師“幾個字，突然想起衣柜里透進來的月光。她抬起頭，看著陳明遠的眼睛，輕聲說：“謝謝你，陳醫生。“

回到家后，林小滿發現家里變了很多。王阿姨幫她把所有的酒瓶都清理掉了，還在客廳里擺了幾盆綠蘿。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綠蘿的葉子鍍上一層金邊。

父親站在門口，看著煥然一新的家，突然紅了眼眶。“小滿......“

林小滿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爸爸，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父親點點頭，緊緊握住她的手。“好......“

那天晚上，林小滿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光。她想起陳明遠說的話：“生活就像月亮，有圓有缺。但不管怎樣，天總會亮的。“

她閉上眼睛，感覺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前方的路還很漫長，但只要心中有光，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