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站在教室門口，攥著皺巴巴的成績單。班主任王老師正在和數學老師說話，聲音忽高忽低地飄進她的耳朵。

“這孩子最近成績下滑得厲害......“

“聽說她家里出了點事......“

林小滿低下頭，看著自己磨破的鞋尖。自從母親離開后，她的生活就像被按下了快進鍵。父親整日酗酒，家里堆滿了空酒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她學會了在父親醉酒時躲進衣柜，聽著外面摔東西的聲音，數著衣柜縫隙里透進來的光。

“小滿，進來吧。“王老師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辦公室里彌漫著咖啡的香氣，王老師的辦公桌上擺著一盆綠蘿，藤蔓垂下來，在陽光下泛著翠綠的光。林小滿想起母親以前也養過一盆綠蘿，就放在客廳的窗臺上。每次父親發酒瘋，母親都會把她推進臥室，然后自己去收拾客廳的狼藉。第二天早上，那盆綠蘿總會奇跡般地恢復原狀，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小滿，“王老師的聲音很溫柔，“最近家里還好嗎？“

林小滿攥緊了衣角。她知道王老師是好意，但那些話就像卡在喉嚨里的魚刺，怎么也說不出口。她想起昨天晚上，父親又喝醉了，把廚房的碗碟摔得粉碎。她躲在衣柜里，聽著玻璃碎裂的聲音，數著衣柜縫隙里透進來的月光。那是她最近發現的秘密——只要數到一千，父親就會睡著。

“我......“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王老師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包餅干遞給她。“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林小滿接過餅干，指尖觸到包裝袋的觸感讓她想起母親臨走前給她的那包餅干。那天晚上，她躲在衣柜里，一邊吃餅干一邊哭，直到嗓子都啞了。

放學后，林小滿沒有直接回家。她繞到小區后面的小公園，坐在秋千上發呆。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根細細的線，隨時都會斷掉。

“小滿？“

她抬起頭，看見鄰居王阿姨站在不遠處，手里提著菜籃子。王阿姨是小區里出了名的熱心腸，經常給獨居老人送飯，幫上班族照看孩子。自從母親離開后，王阿姨就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光。

“怎么不回家？“王阿姨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林小滿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爸爸又喝醉了......“

王阿姨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秋千輕輕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要不要來阿姨家吃飯？“王阿姨問，“今天包了餃子。“

林小滿搖搖頭。她記得母親以前也經常包餃子，每次都會特意給她包幾個糖餡的。父親總說那是浪費，但母親總是笑著說：“小孩子嘛，總要有點甜頭。“

“那......“王阿姨從菜籃子里拿出一個飯盒，“這是阿姨特意給你留的，帶回去吃吧。“

林小滿接過飯盒，指尖觸到溫熱的觸感。她突然想起母親臨走前給她的那包餅干，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

“傻孩子，“王阿姨把她摟進懷里，“想哭就哭吧。“

那天晚上，林小滿躲在衣柜里，一邊吃王阿姨給的餃子一邊哭。衣柜里很黑，但她數著縫隙里透進來的月光，感覺心里暖暖的。她想起王阿姨說的話：“生活就像月亮，有圓有缺。但不管怎樣，天總會亮的。“

從那天起，林小滿開始經常去王阿姨家。王阿姨教她做飯、洗衣服，還教她怎么照顧喝醉的人。她學會了在父親醉酒時給他蓋被子，學會了收拾滿地的酒瓶和碎玻璃，學會了用冷漠保護自己脆弱的內心。

但有些東西，她始終學不會。比如，如何面對空蕩蕩的家，如何忘記母親身上的茉莉花香，如何不害怕父親滿身的酒氣。

直到那個雨夜。

那天晚上，雷聲轟鳴，大雨傾盆。林小滿躲在衣柜里，聽著外面摔東西的聲音。父親又喝醉了，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嚴重。她數著衣柜縫隙里透進來的閃電，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林小滿渾身一顫，聽見父親倒地的聲音。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衣柜里爬出來。

客廳里一片狼藉。父親倒在地上，身邊散落著碎玻璃和空酒瓶。他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額頭上全是冷汗。

林小滿站在原地，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想起王阿姨教她的急救方法，但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林小滿如夢初醒，跌跌撞撞地跑去開門。王阿姨站在門外，渾身濕透，手里提著一個保溫桶。

“小滿，阿姨給你送......“王阿姨的話戛然而止，她看見倒在地上的林父，臉色驟變。

“快打120！“王阿姨沖進屋里，跪在林父身邊檢查他的呼吸。

林小滿顫抖著拿起電話，按下了那三個數字。她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住電話。耳邊傳來王阿姨急促的指導聲，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重復著王阿姨的話。

救護車的警笛聲劃破雨夜。林小滿坐在救護車里，看著醫護人員給父親做急救。王阿姨緊緊握著她的手，溫暖的觸感讓她稍稍安心。

“沒事的，小滿，“王阿姨輕聲說，“你爸爸會沒事的。“

林小滿點點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她想起母親臨走前說的話：“對不起，小滿。“想起父親醉酒時的樣子，想起衣柜里透進來的月光。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傷痕永遠不會愈合，就像月光下的影子，永遠伴隨著她。但只要有光，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