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溫柔鄉(xiāng)里的反思,胡雪巖看破商業(yè)大趨勢(4)
- 胡雪巖3:紅頂商人胡雪巖
- 高陽
- 6003字
- 2015-01-29 22:40:35
“不挑了。”阿巧姐走開兩步,同時招招手把古應(yīng)春邀了過去,悄悄說道,“這是我自己買的東西,千萬不好叫胡老爺惠鈔。請你替我付一付。”說著,手一伸,一張折得小小的銀票,塞到了古應(yīng)春手里。
古應(yīng)春明白了,這是阿巧姐買給她鄉(xiāng)下的丈夫的,自然不便讓胡雪巖出錢,便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胡雪巖還在堅持著,要阿巧姐再挑一兩件首飾,她只是袖手不動。又再三問怡情老二喜歡什么?她卻不過情,挑了一瓶法國香水。
“算賬吧!”胡雪巖取了一百兩的銀票,交給古應(yīng)春。
接到手里,古應(yīng)春也不作聲,到賬臺上跟洋女人結(jié)了賬,上車回到怡情老二的小房子,古應(yīng)春才把他的銀票交了回去,“你還阿巧姐六塊洋錢。”他說,“表鏈子阿巧姐自己買,不叫你惠鈔。”
“豈有此理。”
“日子長了,何爭一時?”尤五這樣說,心里也有替他們作撮合的打算了。
胡雪巖聽得這么說,也就一笑置之。在那里吃了飯,怡情老二拉著尤五到一邊說了幾句,尤五又轉(zhuǎn)達給胡雪巖:阿巧姐今天既然休息,就不想回怡情院,問胡雪巖的意思如何?
“那好辦!”他說,“跟我走好了。”
“要走就早走!不必在這里泡了。”
“時候還早,”胡雪巖躊躇著說,“我們一起看戲去?”
這個提議沒有人接受,古應(yīng)春說明天要動身到蘇州去見何桂清投信,尤五表示倦了,不想出門。其實都是托詞,目的是要讓胡雪巖跟阿巧姐早圓好夢。
這當(dāng)然不宜在裕記絲棧雙宿雙飛。他由于尤五的推薦,住進一家新開的“仕宦行臺”大興客棧,是個小小的跨院,一明兩暗三間房。阿巧姐認為太大了用不著,胡雪巖認為房間一定要多,會客才方便,有時客人來訪,只為說一句知心話,稠人廣眾,大家都憋在肚子里不便說,結(jié)果高朋滿座,盡是空談,如果多一間空屋子作為退步,就方便得多了。
“照這個樣子說,胡老爺,你是預(yù)備長住?”
“是啊!”胡雪巖說,“絲棧里諸多不便,我想在這里長住,比較舒服。”
“你不是說,”阿巧姐指出他的前言不符后語,“半個月、二十天就要回杭州嗎?”
“不錯!”胡雪巖很從容地答道,“去了馬上要來的,房間留著也不要緊,不過多花幾個房錢,有限的。”
阿巧姐不作聲,心里在盤算,既然如此,不妨備辦一些動用什物,于是喊進茶房來,有條不紊地吩咐他去買辦風(fēng)爐鍋碗等等,吃的、用的一大堆。胡雪巖心想,照此看來,已不用多說,至少一個“短局”已經(jīng)存在了。阿巧姐也真是“做人家”的樣子,為他打開行李,將日用雜件,布置妥帖,然后鋪好了床,請胡雪巖安置。
等胡雪巖上床,她卻不睡,將一盞洋燈移到窗前方桌上,背著身子,不知在做些什么。胡雪巖等得不耐煩,便即催問:“你怎么不來睡?我有好些話跟你說。”
“來了,來了!”
于是阿巧姐移燈到梳妝臺前,洗臉卸妝,又檢點了門窗,才披了一件夾襖,掀開帳子,跟胡雪巖并頭睡下。
“你曉得我剛才在做啥?”
“我怎么曉得?”
“你看!”她伸手從夾襖口袋中掏出一個金表交到胡雪巖手里。表是他的,卻多了一條金鏈子,正就是她在禪臣洋行自己花錢買的那一條。
“我送你的。”
“你送我的?”胡雪巖大感意外,接著浮起滿懷的喜悅和感動,把表鏈子上墜著的那只小金羊,湊近眼前,仔細觀玩,才領(lǐng)悟她特為挑選這一條鏈子的深意。她是屬羊的,這只玲瓏的小金羊,就是她的化身,懷中相伴,片刻不離,這番深情,有如食蜜,中邊皆甜。
“喏!”她又塞過來一個紙包,“大概是胡太太替你打的絲絳子,好好帶回去,不然胡太太問起來,沒法交賬。”
她猜得一點不錯,原來系表的一條黑絲絳,是胡太太親手所織,難為她想得這么周到。
“這條絲絳子,齷齪是齷齪得來!”阿巧姐皺著眉說,“本來我想拿它洗洗清爽,深怕你太太會問,是哪個洗的?就露了馬腳了。男人絕不會想到,拿這條絲絳子洗洗干凈!”
心細如發(fā),人情透切,胡雪巖對阿巧姐刮目相看了。
一手把玩著“小金羊”,一手輕撫著活的“白羊”,胡雪巖才真的領(lǐng)略到了溫柔鄉(xiāng)中的滋味。“阿巧,”他忽然問道,“你把我當(dāng)做什么人?”這話的意思欠明確,阿巧姐只有這樣答道:“好人。”
“是相好的好,還是好壞的好?”
“好壞的好。”
“那種好人我不要做。”胡雪巖說,“我是說,你把我當(dāng)做你的什么人?”
這話就更難回答了,如果說是客人,則私贈表記,變作籠絡(luò)客人的虛情假意,即有此意,阿巧姐也不肯承認,若說是心上人,又覺得肉麻礙口,想了想有個說法:“你是胡老爺,我自然當(dāng)你老爺!”
“老爺”的意思是雙關(guān),下人稱男主人為老爺,妻妾稱男主人亦是老爺。阿巧姐這樣回答,要自己去體會,才有意味,胡雪巖當(dāng)然懂,但為了逗樂,有意誤解。
“你罵我‘赤佬’?”
上海話稱“鬼”為“赤佬”,蘇州人則對邪魔外道的鬼祟,如“五通神”之類,為了忌諱,有時亦稱“老爺”,意義與上海話的“赤佬”相近,所以胡雪巖這樣歪纏。
“啥人罵你?”阿巧姐真的罵了,“你自己下作,好的人不要做,要做赤佬。”
“赤佬自然不想做,老爺也不必。”胡雪巖涎著笑臉道,“阿巧,我做你的‘姘頭’好不好?”
“要死快哉!”阿巧姐打了他一下,用道地的蘇州話嬌嗔著,“閑話阿要難聽!”
越是如此,胡雪巖越覺得樂不可支,調(diào)笑閑話,幾乎鬧了一整夜。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阿巧姐才起身,胡雪巖則還在呼呼大睡。
也不過是她剛剛漱洗好,有人來敲門,開開一看,是尤五和古應(yīng)春。
“怎么?”尤五探頭一望,脫口問道,“小爺叔到此刻還不起來!你們一夜在干什么?”阿巧姐臉一紅,強笑道:“我是老早起來了,哪個曉得他這么好困?”
古應(yīng)春走了過來,摸一摸那只洋瓷臉盆,余溫猶在,笑一笑說道:“對!阿巧姐老早起來了。”
謊話拆穿,阿巧姐更窘,不過她到底經(jīng)驗豐富,不至于手足無措,依舊口中敷衍,手頭張羅,把客人招待到外面坐下,然后去叫醒胡雪巖。
睡眼惺忪的胡雪巖,還戀著宵來的溫馨,一伸手就拉住了她往懷里抱,急得阿巧姐恨恨地罵:“人家已經(jīng)在笑了,你臉皮厚,我可吃不消!”
“誰,誰在笑?”
“尤五少、古大少都來了,坐在外頭,你快起來吧!”阿巧姐又說,“說話當(dāng)心些。”一面說,一面服侍他起床,胡雪巖只是回憶著昨夜的光景又發(fā)愣、又發(fā)笑、傻兮兮的樣子,惹得阿巧姐更著急。
“求求你好不好!越是這樣,人家越會跟你開玩笑。”
“怕什么!”胡雪巖說,“你不理他們就是了。”
見了面還是有一番調(diào)笑,甚至可說是謔,尤五和古應(yīng)春這一雙未來的郎舅,像逼問犯人口供似的,要胡雪巖“招供”衾底風(fēng)情。急得里屋的阿巧姐,暗地里大罵“殺千刀”!幸好胡雪巖一問三不知,只報以滿臉笑容,阿巧姐總算不至于太受窘,當(dāng)然,對胡雪巖這樣的態(tài)度是滿意的,同時也對他有了深一層的認識,嘴上盡管不聽她的勸,做出事來,深可人意,是要這樣的男人才靠得住。
“好了,好了!”胡雪巖終于開了口,“再說下去,有人要板面孔了。我請你們吃番菜去,算是替老古餞行。”
古應(yīng)春未曾應(yīng)聲,先看一看尤五,兩人相視一笑,又微微點頭,是莫逆于心的樣子,倒使得胡雪巖困惑了。
“你們搗什么鬼?”
“不與你相干。”古應(yīng)春說,“我今天不走,明天一早動身。”
“怎么回事?”胡雪巖更要追問。
“跟洋人還有點事要談。”
胡雪巖不甚相信,但也沒有理由不相信,說過拋開,重申前請,邀他們倆去吃番菜。
“阿巧姐呢?”古應(yīng)春說,“一起去吧!”
“謝謝!”里面高聲應(yīng)答,蘇州話最重語氣,阿巧姐的聲音,峭而直,一聽就知道是峻拒之意。
胡雪巖微感不安,而尤、古二人卻夷然不以為忤,“阿巧姐!”尤五也提高了聲音說,“既然你不肯去,那么轉(zhuǎn)去一趟,老二在想念你。”
“要的,要的!”這一下她的聲音緩和了,“我本來要轉(zhuǎn)去的。”一面說,一面走了出來,手里捧著長袍、馬褂。胡雪巖倒也會享福,只張開雙手,讓她替他穿好,為他一粒一粒扣鈕子,然后掏出表來看了一下說:“走吧,一點鐘了。”
“咦!”古應(yīng)春眼尖,“這條表鏈,怎么到了你手里?”
這是胡雪巖最得意的事,向古應(yīng)春使個眼色,表示回頭細談,果然,在番菜館里,他把阿巧姐的情意,津津有味地細說了給他們兩人聽。
“小爺叔!”尤五笑道,“你真要交鴻運了,到處都有這種艷福。”
這一說,胡雪巖的臉色反嚴(yán)肅了,“現(xiàn)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辦了。”他說,“你們倒替我出個主意看。”
尤五和古應(yīng)春又相視而笑,“事緩則圓!”古應(yīng)春答道,“等我蘇州回來再說,如何?”
“你哪一天回來?”
“現(xiàn)在還說不定,會見那些大人先生要等,光是投封信,見不著面,又何必我自己去?”
“這話也不錯,不過我希望你早點回來,”胡雪巖緊接著說,“倒不是為這件事,怕洋人那里有什么話,你不在這里,接不上頭。”
“不要緊。我托了個人在那里,尤五哥也認識的,如果洋人那里有什么話,他會來尋尤五哥,不會耽誤。”話說到這里,西崽已端來了“尾食”,吃罷算賬,是一桌魚翅席的價錢,而尤五卻說未曾吃飽。
“番菜真沒有吃頭,又貴,又不好。”尤五笑道,“情愿攤頭上一碟生煎饅頭,還吃得落胃些。”
當(dāng)然,這也不過口發(fā)怨言而已,沒有再去吃一頓的道理,出了番菜館,訪友的訪友,辦事的辦事,各自分手,約定晚上在怡情院吃花酒。
分頭行事
胡雪巖這兩天的心有點野了,正經(jīng)事雖有許多,卻懶得去管,仍舊回到客棧,打算靜下心來,將公私雜務(wù),好好想它一想。等一走進屋,非常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陳世龍在坐等。
“咦!你怎么來了?啥辰光到的?”
“來了不多一會。”陳世龍答道,“一下船先到裕記絲棧,說胡先生搬到這里來了,”
“坐,坐!湖州怎么樣?”胡雪巖問道,“到上海來作啥?”
“王大老爺叫我來的。有封信在這里。”
拆開信一看,又是求援。為了漕米改為海運,原來糧船上的旗丁水手,既無口糧,又少人約束,所以往往聚眾鬧事,甚至發(fā)生搶案,黃宗漢頗為頭痛。由于王有齡在籌辦海運時,對這方面曾有建議,要為旗丁水手妥籌生計,所以黃宗漢仍舊責(zé)成他設(shè)法安撫。
王有齡在信中說,如果當(dāng)初照他的條陳,撥出一筆費用來辦理這事,比較容易收功,因循未辦,如今看形勢不妙,再來安撫,顯得是受了此輩的威脅挾制,事倍功半,十分棘手。同時湖州的團練,正在密鑼緊鼓地編練,而江浙交界的平望、泗安兩處防務(wù),又相當(dāng)重要,經(jīng)常要去察看,他實在無力來顧及此事。本來想推給嵇鶴齡,再又想到,推給了嵇鶴齡,他仍舊要求助于胡雪巖,與其如此,不如直接寫信乞援。希望胡雪巖能請尤五一起到浙江去一趟,以同為漕幫的情誼,設(shè)法排解。
“王大老爺叫了我去,當(dāng)面跟我說,他也曉得胡先生很忙,如果真的分不開身,叫我陪了尤五爺去。”
“這件事有點麻煩。他們漕幫里面的事,外人不清楚。尤五跟浙江漕幫的頭腦,是不是有交情,還不曉得。說不定不肯插手。”胡雪巖又說,“你郁四叔怎么說?”
“請尤五爺去排解,就是郁四叔出的主意。”
“喔!”胡雪巖欣慰地說,“那就不錯了。走!我們到怡情院去。”
于是一起到了怡情老二的小房子里,尤五還沒有回來,胡雪巖便趁此機會,向陳世龍細問湖州的情形,知道今年因為洋莊可能不動,時世又不好,養(yǎng)蠶的人家不多。不過陳世龍又說了他的看法,認為這是一時的現(xiàn)象,如果有錢,可以放給蠶農(nóng),明年以新絲作抵,倒是一筆好生意。
“有錢,好做的生意多得很,眼前還談不到明年的事。”胡雪巖說,“你這趟回去,先打聽今年的行情,湖屬有多少人養(yǎng)蠶?大概能出多少絲?打聽確實了,趕緊寫信來。這件事要做得秘密,請人去辦,不可省小錢。”
“是的。”陳世龍接著提起他的親事,說岳家已經(jīng)跟他談過,日子想挑在端午節(jié)前后,問胡雪巖的意思怎么樣?
“那時候不正是新絲上市嗎?”
“我也是這么說,生意正忙的時候辦喜酒,‘又是燈龍又是會’,何必夾在一起?他們說,如果不是端午前后,就要延后到秋天。”
“與其延后,何不超前?”胡雪巖以家長的口吻說,“你們早點‘圓房’倒好。”
“阿珠的娘不肯馬虎,一定要把嫁妝辦好。除非——”陳世龍說,“胡先生說一句。”
“說一句還不容易,你早跟我說了,我早就開口了。這趟你回去跟他們老夫婦說,生意要緊,家也要緊,趁新絲上市以前讓你辦了喜事成了家,定定心在生意上巴結(jié),豈不是兩全其美?”胡雪巖又說,“今年秋天局面會有變動,我的場面也要扯得更大,那時人手越嫌不夠,一辦喜事,忙上加忙,這把算盤打不通。”
他說一句,陳世龍應(yīng)一句,也不過剛剛談完,尤五和古應(yīng)春聯(lián)袂而至,跟陳世龍寒暄了一番,問起來意,陳世龍只有目視胡雪巖示意。
“尤五哥,你的麻煩來了!”胡雪巖將浙江漕幫不遵約束,聚眾滋事的情形,以及王有齡的要求都說給他聽。
“事情很麻煩!”尤五說了這一句,緊接著表示,“不過上刀山我也去。”
“尤五爺真是夠朋友。”陳世龍立即表現(xiàn)了不勝傾服的神態(tài)。
在胡雪巖,覺得他這樣豪爽地答應(yīng),倒不無意外之感,想到尤五去杭州,古應(yīng)春去蘇州,上海剩下自己一個人,與洋人言語不通,萬一有事,雖說古應(yīng)春托有一個人在這里,但素昧平生,而且有些事只有古、尤二人清楚,自己還是等于孤立無助,此事十分不妥。
“老古!”他當(dāng)機立斷地說,“上海一定要你坐鎮(zhèn)。我跟你換一換,我到蘇州去看何學(xué)臺,你留在上海。”
這番變化將古應(yīng)春和尤五的“密謀”完全推翻,說起來也是很掃興的一件事——是尤五的提議,認為郁四他們在湖州為胡雪巖謀娶芙蓉這件事,確是夠好朋友的味道,不妨如法炮制,古應(yīng)春特為遲一天走,就是要等著看胡雪巖和阿巧姐的態(tài)度,如果妾有情,郎有意,古應(yīng)春就預(yù)備趁去蘇州之便,專誠到木瀆去訪阿巧姐的夫家跟娘家,拿大把銀子來為他們結(jié)成連理。剛才他們就是從怡情院來,據(jù)怡情老二說,阿巧姐不但已經(jīng)點頭答應(yīng),而且還提供了許多情況,指出著手進行的辦法,“火到豬頭爛”,最多花上三五百銀子,就可買得阿巧姐的自由之身,如今胡雪巖這一說,豈非無趣?
“怎么回事?”胡雪巖看他態(tài)度有異,追問著說,“老古,你有什么難處?”
“唉!”古應(yīng)春笑著嘆口氣,“好事多磨!”
“怎么呢?”
“事情有緩急,”尤五搶著對古應(yīng)春說,“你就守老營吧。過些日子專程跑一趟,也算不了什么。”
“那也只好如此。”
“你們講啥?”胡雪巖大惑不解,“何妨說出來大家商量!”
“說出來就沒有味道了。”古應(yīng)春搖搖頭。
尤五也是微笑不作聲。這就很明顯了,雖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必與他跟阿巧姐有關(guān)。理解到這一點,不免又把這段儻來艷福思量了一下。誠然,阿巧姐的情味,與他過去所遇到的任何女人不同,真可以說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但世界上天生有一種福氣人,什么事都不必做,席豐履厚,多的是閑情,專門可以消耗在阿巧姐這種尤物身上,而自己不同,自己天生來就是做生意的,而且是做大生意的,雖然也能欣賞阿巧姐的好處,并且有辦法使得阿巧姐這樣的人,心甘情愿隨自己擺布,然而到底不是“正業(yè)”,不可為她耗費工夫,更不可為她神魂顛倒,忘記了自己應(yīng)該是干什么的!
這樣想著,覺得手心上都有汗了,內(nèi)心相當(dāng)不安,從到上海以來,似乎一直迷戀著阿巧姐,還不曾好好辦過一件正經(jīng)事。因此,他收斂笑容,正色說道:“兩位的心思,我有點猜到了。我不是昧著良心說話,這不過逢場作戲,要看機緣,總要順乎自然,不可強求。湖州那件事我做得有點冒失,現(xiàn)在還有麻煩,當(dāng)然,說句狂話,什么麻煩我都不怕,但要工夫來料理,我現(xiàn)在少的就是工夫。”
這段話頗引起尤五的警惕,古應(yīng)春的臉色也不同了,“我們曉得了。”他說,“聽你的意思辦,目前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