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2月,我小學畢業。以居住地劃片就近分配入學,升入CQ市第20中學(后為CQ市育才中學)讀初中,分在初74級12班。3月份,我以小學學生干部的身份,又一次被初中的新班級選為班長。
CQ市第20中學,是中國教育家陶行知1939年7月,創辦于重慶合川縣草街鄉古圣寺的育才學校,創辦之際,育才學校就經受了抗日烽火的洗禮。當時在學校聚集了大量的全國知名文化人士:茅盾、賀綠汀、陳煙橋、艾青、翦伯贊、章泯、郭沫若、戴愛蓮等在校任教。1945年秋遷至沙坪壩區的紅巖村,1947年部分師生遷上海。
建國后的1950年春,育才學校留渝師生遷址至JLP區謝家灣,更名為“重慶育才中學”。1953年人和中學并入,并按統一編號更名為“CQ市第20中學”。1978年被SC省教育局確定為首批省屬重點中學,1981年恢復校名為“SC省CQ市育才中學”,1997年更名為“CQ市育才中學”,成為CQ市的重點中學。
中學和小學存在很大的區別:小學主要學習基礎課程,而中學則學科知識更加系統化,難度也比小學大得多;小學的學習依賴老師的安排,而中學則要求學生更加自覺主動地學習;小學老師注重使用直觀教學手段,學生被動接受,而中學老師則更注重引導學生由形象思維向抽象思維過渡,更強調培養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
中學生與小學生也大不一樣,小學生的生活通常由家長全方位照顧,而中學生身體機能逐步健全,需要開始培養自己的生活能力。在心理特征上,小學生的學習主要目的是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培養良好的學習習慣。而中學生的自主意識逐漸強烈,具備更強的獨立思考能力。
按照“學制要縮短,課程設置要精簡,教材要改革”的教學理念,強調“理論聯系實際”,那時的中學學制實行了“二·二制”(初中、高中各二年)。當時的課程設計比較簡單,對系統的知識體系進行了合并,注重實用知識的講解,學科的基礎知識有刪減削弱。課堂學習環境比較寬松,課時也大為減少。老師管理也相對粗放,認為中學生的自律能力足夠強的觀點有點超前,反正課堂學習講自覺,考試更是少之又少,還一律開卷,課外作業也很少。學生沒有考試的壓力,也沒有學習的動力。想學習的學生埋頭讀書,可以自由地與各科老師頻繁請教交流;對愛玩的學生,則放任自流,由著性子玩,學習成績形成了兩極分化。
當時第20中分為英語班和俄語班,我們這個年級一共有16個班。1至8班為英語班,9至16班為俄語班。我們12班的外語課,學的是俄語。
俄語是我中學所有科目中最差的一科。俄語成績差,有自己努力不夠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外語學習的環境不好造成的。
我們班教俄語的是一名中年女老師。開學上第一節俄語課的時候,有個學生上課偷看小說,被老師發現收繳。可能那本書是借的,學生非要討回,造成了沖突。鬧到學校教務處后,學校還是把收繳的書還給了學生。
俄語老師從此上課便走過場,舉書本遮臉講課,也不管下面學生干什么,對教室里亂哄哄的象自由市場的現象聽之任之。后來上俄語課的時候,少數不想學俄語而又膽子大的男生,干脆從窗子翻出教室,溜號到操場去打籃球;一些對俄語興趣不大的女生,則在課堂上織毛線衣、看小說;而想學俄語的同學,經常聽不清老師的正確發音,搞不明白講的內容。受此影響,我的外語成績一塌糊涂,以至于在十五年后我都參加工作多年了,還重上夜校補習了英語,才被評上了工程師職稱。
因為上課非常輕松,也有相當充裕的課余時間。每天放學之后,我放下書包,還是相約同學或鄰居玩一陣。但晚上上床后,必然要捧一本書在手看上幾頁,然后才睡覺。為此,我的枕頭邊總是放著幾本書。所以,我的語文成績一枝獨秀,歷史、地理也名列前茅,數學還勉強可以,物理、化學成績則一般般,但最怵外語課,偏科有點嚴重。
被稱為“書生”的我,閱讀與寫作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漸漸養成了內斂含蓄的性格。
從中學開始,我受到徐特立的名言“不動筆墨不讀書”的影響,讀書看報時開始記筆記,以增強閱讀的效果。開頭只是在書本或報刊雜志上圈點勾劃、標示重點,體會立意構思,揣摩布局謀篇,摘抄警句格言,欣賞妙詞佳句。進而在書本邊角空白處作批注,寫出自己的理解、體會和感悟。后來又用作業本摘錄一些需要請教的學習難題和老師的解答。偶爾也寫讀后感,字數不多,有感而發,包括日常見聞,對某些際遇的好奇、疑惑和個人感受等等,內容五花八門,自由自在,沒有什么章法。
隨著邊讀邊記的積累,自然而然就產生了寫作的沖動,尤其是每年3月5日全國學習雷鋒活動的潛移默化影響之下,于是就模仿《雷鋒日記》開始記日記。但限于思想認識和寫作水平的限制,有記的內容時天天記,沒有什么可記時就寫周記或月記,更多的是幾個月總結一次,并未逐日記錄。由于太隨意,嚴格說都算不上日記,只能算是筆記。
但隨手記筆記就這樣從學生時代斷斷續續堅持到下鄉當知青、入伍當兵和進工廠參加工作。直到上世紀90年代,家里買了電腦,我因為工作學習太忙,嫌在本子上動筆記筆記麻煩。就在電腦上建了一個專題文件夾記錄日常。從此寫作、編輯、保存、使用方便了很多,大大地提高了效率,也算是一種與時俱進吧。
再后來,由于數次搬家,那一堆長年束之高閣的陳舊筆記本,不經意間被清理出來和廢舊書報一起當廢紙賣了,造成原稿散失沒有保存下來,甚為可惜。
好在我買了電腦后,曾花了一些時間和精力,對舊筆記本按編年體的體例進行過一次整理,將一些重要的內容摘要作為備忘錄而錄入了電腦。當時只是用常識思考問題,并非有先見之明,這才使多年前的那些努力勉強沒有完全白費。
剛上中學的那年,父母在我的生日時,給我買了一副乒乓球拍。那時我就讀的第20中初中教學樓旁邊的空地上,修有10張水泥乒乓球臺,那里是同學們課余時間的好去處。每天下午最后一節課,我早早收好書包,與暗中有約的幾個同學眉來眼去、傳遞眼色,只待下課鈴一響,大家便箭一般沖出教室去,和喜歡打乒乓的其它同學搶占球臺,然后打乒乓球直到天黑才心滿意足地回家吃飯。好在那時沒啥課外作業,如今的學生們學習負擔之重,是沒有條件充分享受我們當時那種運動的樂趣的。
初中兩年半的學習,就這樣在輕松散漫中一晃而過。1974年7月,我初中畢業。9月升入同校讀高中,我又被選為班委學習委員。
高中第一學期,學校遵循“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的教學理念,按照“以學為主,兼學別樣”的教學慣例,執行“開門辦學”的辦學方式。學校在課堂學習之外,又把學工、學農列入教學計劃,分別與工廠和農村掛鉤建立了學工、學農基地。
同學們開學后剛剛熟悉了新的學校環境,認識了各科老師,學校便安排十五六歲的少年新生們,走出校園進入社會,各班分別到附近的幾家工廠參加了學工勞動,時間為一個月。
我們班到的是國營重慶礦山機械廠,這個工廠規模不大,三線建設期間由上海內遷來渝,地址在石坪橋,離楊家坪很近。
正式的“學工”是1974年國慶節假期后開始的。重慶礦山機械廠先在工廠禮堂開了一個歡迎會,工廠的領導和學校領導講了要求和紀律。然后,全班同學被分到工廠的幾個主要車間,跟著工人師傅一起學習勞動。老師和同學每人發了一張臨時通行證和若干飯菜票,早晨8點到廠上班,中午在工廠職工食堂就餐,晚上與車間工人一起下班。班主任每天與工廠人勞科的師傅到各個車間巡查,了解學生的狀況,解決同學們遇到的困難。
我被分配給一個做搖臂鉆車的師傅學習,其它同學有的跟元車師傅,有的跟銑車師傅,有幾個女同學分配到了鉗工組。工人師傅們教我們學識圖,讓我們觀摩他們操作機床加工零部件和機床保養。
機床操作是有規范的,需要正規的培訓,獲得專業的技能證書,才有資格上崗作業。所以車間一般不讓同學們碰機床設備,大家只能給師傅們打打下手,遞一遞工具,做做清潔打掃衛生,但可以參加車間每周的學習會、所在生產小組每天的班前會等等,粗略了解了一些國營工廠的運行機制。
工人在社會上被稱為“老大哥”,是當時受人尊敬、令人羨慕的職業。我在工廠一個月學工勞動的收獲是獲得了工人師傅“樸實”的評語;最大體會是提前感受了當工人的感覺,一個字——“爽”。
11月上旬,離開學工的重慶礦山機械廠回到學校,我們總算安穩地坐到教室里開始上課,我又可以名正言順的當“書生”、“啃”書本了,學習生活進入了正軌。
1974年12月27日,我在重慶第20中學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二年五四青年節,又被選為年級共青團支部宣傳委員。共青團組織在課余要組織一些學習、宣傳、文娛活動和志愿活動,每年的5月4號,要組織青年節的紀念活動;11月27號,還要組織團員參觀紅巖村或到烈士墓掃墓,進行革命傳統教育。春秋兩季,也組織團員青年到南溫泉或北溫泉等風景區進行郊游活動。
當年學校新建了八個標準籃球場,建筑單位的工人師傅忙碌了好幾個月。學校共青團發出號召,組織志愿活動,團員們踴躍參加義務勞動。記得年底好幾個星期天,我們共青團支部組織團員參加了敲石子的義務勞動。
籃球場修好后,籃球運動立即受到追捧。高年級各班,便經常自發舉行班級間的籃球賽。形式也很接地氣,一般由兩個班級的班干部或團干部,在課間先口頭約定好,在學校的告示欄貼一張通知,放了學后,班上愛好打籃球的同學組成一個隊,輪番上場參加比賽。場上沒有裁判也沒有教練,只有兩個手持粉筆的同學在一張小黑板上劃“正”字記分。罰球、記時等等一切均約定俗成,比如,任何一方只要吹響一聲口哨,就可以換人;“咚”的一聲銅鑼敲響,比賽就會戛然而止。
比賽的水平并不重要,重在參與才是真諦。大家都挺投入的,偶爾一招一式也玩出觀賞性:運球、過人、傳球一氣呵成,三大步騰空而起,投藍、灌籃、扣藍干凈利落,倘若遇到某些場次球場邊觀戰的女生比較多的話,那就更熱鬧了,球場上的“選手”們為獲得搖旗吶喊的女生們清脆的喝彩,競相表演“高難動作”而摔得鼻青臉腫是常有的事,這是老實話。
高一上學期,我們大概上了4個月的課。教室里的板凳都還沒有坐熱,下學期又走出教室,聯系實際去了。
1975年寒假后返校,學校安排高中各班分批到“農村分校”輪流學農勞動半年。我們年級16個班,分兩批學農,每批8個班。我是班干部,被派出打前站,和年級其它班的幾個學生干部一起,在老師帶領下提前一周到我們學校的農村分校(位于伏牛溪的五七干校),協助老師安排大家的食宿。
伏牛溪五七干校位于袁茄公路旁邊的一條小溪溝旁邊,離長征機器廠不遠。干校有好幾個相距不遠的建筑群,田地分布在一片起伏的丘陵中,還有一片很大的果園。宿舍是幾排平房,圍成一個很大的院子,大家以班組為單位睡大通鋪。院子旁邊還有一個豬圈,學校安排了幾個同學專門喂豬。食堂在相距80余米的另一個大院里,每個班抽調一個同學組成炊事班為大家煮飯。
高一下學期的學農勞動鍛煉,是我第一次離開家庭過集體生活。
農村分校的作息時間按照課堂學習與學農勞動各占一半的原則安排,課堂教學以一次4個班,在干校的大會議室輪流上大課。學生每周上三天課,課堂上多是講授農林實用知識,課后布置的作業,通常是結合勞動實踐寫心得體會;學校老師還來干校舉辦講座,主講時事政治。
每周的其余三天,由學校老師和干校職工帶領同學們參加田間勞動。每次4個班分批前往,其實所謂勞動并不干重活和技術性強的農活,無非是鋤地、拔草、澆水等輕松的活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大家一點都不覺得累。田間地頭常常歡聲笑語不斷,很是放松,形同兒戲。不過,雖然勞動強度不大,但普遍食量大增,感覺每頓定量的飯菜有點不夠吃。
晚上,學校經常組織文娛活動,有文藝愛好的同學自帶樂器,自編節目,自彈自唱,自娛自樂,很是熱鬧。天氣暖和后,學校還在當地的水庫組織了一次游泳比賽。
周末休息一天,同學們相互邀約,三三兩兩到堰塘自己洗衣服。我們的書包里除了課本還有小說,但小說只能偷偷看,同學之間也交換著看。
學校每月安排專車接送同學們回家一次。同學們便帶來一些咸菜、肥皂、換季衣服等日用品。因為離家不是很遠,沒有感覺什么不方便。
1975年7月,我們結束了學農,也結束了高一學年的學習。暑假后,學生們終于回到學校教室,總算開始正常的上課了。
在高中階段,高二的第一學期基本上是在課堂上課,老師對課堂教學重視度明顯提高了,課堂測驗也多了一些,還舉行了一些閉卷考試。甚至還有老師給同學們灌輸“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傳統理念,激發了學生們對自然科學的學習興趣。我如魚得水,更是發奮學習,暗暗刻苦讀書,同學們的學習積極性也普遍高漲。
高二的下學期,學校又安排各班學生結合社會實踐進行學習,我們班被安排學習中醫。這次社會實踐與高一學期的學工學農在形式上有所不同,沒有停課離開學校,還是以文化學習為主,只是每周學校專門安排一個半天,上中醫知識課。
中醫是國粹,中國人了解一點中醫知識也未嘗不可。可惜我們淺嘗輒止,并沒有學習傳統的中醫理論,也不研經絡、誦脈訣、背湯頭、識藥理、學配方,又不練推拿、扎銀針……只是在課堂上對照書本辨識常用中草藥。
老師還安排時間,帶領全班同學走出書齋,走訪九龍公社的赤腳醫生。中年赤腳醫生將一大堆中草藥攤開,一件一件的講特征,講藥效,講用途。學校還利用星期天,兩次組織我們到北碚和南泉的大山上采草藥,制標本。三個多月的中醫學習,意外的收獲是我認識了一些常用的草草藥。
1976年7月18日,學校舉辦了高七六級學生的畢業典禮,我高中畢業,十年的學生生活就此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