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京營
- 崇禎萬歲
- 愛吃葡萄的仙人
- 2747字
- 2025-01-20 17:00:29
武英殿內(nèi),燭火搖曳,暖黃的光暈在殿內(nèi)彌漫,映照著朱由檢那略顯凝重的面龐。他微微前傾,目光注視著下方的劉文耀和劉文炳,輕聲問道:“這幾日在京營如何?”
京營,那可是拱衛(wèi)京師的關(guān)鍵所在,卻也是暗流涌動、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的復雜之地。其中閹黨一系的勛貴、武將眾多,即便有英國公張維賢從中周旋,也僅僅維持著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劉文耀神情略顯疲憊,吐出一口濁氣道:“臣,無能。京營實在是太過復雜,很多事情臣還未查清,還請陛下責罰。”他微微低頭,臉上滿是愧疚之色,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朱由檢眉頭微微皺起,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思索,卻并未立刻言語。京營的亂象,他早有心理準備,這是多年積弊所致,想要一朝肅清,談何容易。“少說些客套話,朕要的是京營具體的情況。”他的聲音沉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哦哦。”劉文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整理思緒,將近日在京營的見聞詳細匯報道:“臣大前日前往京營,按照陛下的旨意去視察。京營額定士卒應有十一萬人,共七十二衛(wèi)。可根據(jù)臣這幾日的觀察,實際人數(shù)恐怕連十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士卒,大多也都是老弱病殘。”
朱由檢靜靜地聽著,面色平靜,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他雖感無奈,卻也沒有過多的意外。畢竟,明末的軍隊腐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劉文耀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若是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屬下到軍中不過四日,手底下的士卒和軍官,竟有三日都不在軍營之中。他們大多去幫權(quán)貴干私活,賺取人頭錢。屬下詢問時,他們也只是敷衍了事,根本沒把我這個都督同知放在眼里,甚至還拿著干私活得來的賞錢行賄,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別去管制,還說這不過是軍中舊制。”
一旁的鞏永固,本就年少氣盛,聽到這般情況,再也坐不住了。他“噌”地一下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憤怒之色,大聲說道:“京營,本應是拱衛(wèi)京師、保家衛(wèi)國的軍事重地,如今卻淪為勛貴們肆意斂財、瘋狂逐利的污穢之地!這群蛀蟲實在是該殺!還請陛下下旨,徹查此事!”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雙手緊握成拳,眼中燃燒著怒火。
劉文耀同樣年輕氣盛,此刻也是腮幫鼓鼓的,義憤填膺。他雖然身為勛貴,但心中卻滿是對國家的責任感,對這些亂象深感不齒。
朱由檢手指輕輕敲擊著御座,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腦海中飛速思量著。他深知明末京營糜爛的狀況,占役、虛冒、空餉、克扣軍餉等問題早已成為常態(tài)。在如今自己身無寸兵的情況下,貿(mào)然對京營下手,無疑是自尋死路。若是逼得京城勛貴與魏忠賢聯(lián)手,那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他恐怕連等待的機會都沒有了。
“坐下,先聽他們說完。”朱由檢沉聲道,聲音中帶著安撫的意味。
鞏永固壓制著心中的怒氣,悻悻地坐下,鼻息依舊粗重,顯然還在為剛才聽到的事情而生氣。他意識到自己作為駙馬都尉,參與這樣的軍事、政治商討本就有些不合規(guī)矩,初次聽聞這些亂象,反應確實有些過激了。
“諾。”他低聲應道,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劉文耀拘束感減輕了不少,沒有了太多顧慮,繼續(xù)說道:“若是這些也就罷了。按照太祖祖制,每名軍戶至少應有五十畝土地,可如今大多軍戶名下根本就沒有田產(chǎn)。他們每日出營奔波,只為了賺取那微薄的錢糧,根本沒有任何操練的時間。長此以往,京營之中怎么可能還有戰(zhàn)斗力?”
一直未曾發(fā)言的劉文炳,此時忍不住補充道:“衛(wèi)所土地被侵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就連我等家中,也有不少土地是搶占了衛(wèi)所軍田。”
此話一出,殿內(nèi)瞬間陷入了沉默。四人相互對望,眼中滿是無奈,只能發(fā)出慘然的苦笑。他們心里明白,若是想要重振京營,第一刀恐怕就要從自己身上割起。
朱由檢也一時沒有頭緒,在沒有處理掉魏忠賢之前,他實在不敢輕舉妄動。“說說,我交代你們接觸的三人吧。”他打破了沉默,將話題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劉文炳心領(lǐng)神會,知道皇帝沒有深究衛(wèi)所土地之事的意思,便趕忙接話道:“孫應元與周遇吉,二人還算是不錯。我們假借英國公之手,將他們從其余軍中借調(diào)而來。若是錢糧充足,假以時日,必定能為陛下訓練出兩支勁旅。”
朱由檢微微點頭,心中卻有些疑惑。自己明明交代他們接觸三人,怎么只提到了兩人?“黃得功此人怎樣?”他追問道。
黃得功,外號黃闖子,十二歲時便為了賠母親的酒錢,提刀奔赴遼東戰(zhàn)場,砍下兩顆韃子首級換得賞錢。其勇猛與跋扈,早已聲名遠揚。
劉文耀見兄長沒有言說,便插嘴道:“此人甚是囂張,根本就不把我們兄弟二人放在眼里。他手底下的遼東老卒也都是如此,處處輕待我們,認為我們不過是憑借與陛下的親戚關(guān)系才當上都督同知的。兄長幾次忍讓,那黃得功卻越發(fā)得寸進尺,公然逃操,還帶著手底下的士卒去給其他勛貴賣力。”
朱由檢眼眉一橫,他早知道黃得功是個驕傲自負的主,卻沒想到如此傲氣十足。“那朕問你,按照你的想法,你想怎么做?”他看著劉文耀,目光中帶著探尋。
劉文炳見狀,連忙拽住弟弟的衣袖,搶先答道:“陛下,文耀孩子心性,很多事情憑著情緒做決定,當不得真。況且那黃得功確實是有本事之人,他手底下的老卒各個能以一當十。”
劉文耀不服氣地撇嘴道:“兄長,你說咱倆籌錢給那黃得功充當軍餉,他還是如此對待我們,為何就不能罰他?”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撲通”一聲下跪道:“陛下,此事是臣一人所為,與我兄長無關(guān)。”
劉文炳也嚇得冷汗直出,連忙跟著下跪,為弟弟求情道:“陛下,此事是臣有錯在先。”他們心里清楚,自古勛貴私給士卒發(fā)餉乃是大罪,如今這事還被捅到天子面前,其嚴重性不言而喻,他們可不想重蹈沈石三的覆轍。
朱由檢卻沒有絲毫惱怒之色,他揮手打斷道:“朕知道你們是好心,沒有責怪的意思。只不過這黃得功的確是桀驁不馴些,明日你二人將此人帶來,讓朕調(diào)教一番,不知可好?”他心里明白,黃得功心中傲氣,只忠于大明,卻未必忠于自己。若是這次不能收復此人,恐怕日后也難以讓他為自己所用。
至于劉家兄弟,朱由檢根本就沒有追查的打算。這二人在后世的地位不低,且從未留下罵名,足以證明他們心性純良。
劉文炳見御座上的皇帝沒有追究的意思,頓時松了一口氣,說道:“謝陛下。”
朱由檢叮囑道:“我知曉,恃才傲物之人難以相處,也著實為難你們了。不過大明基業(yè),正需要這些人。所以你等當以國為先,莫要僅憑自己的性子做事。”
劉文耀意識到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連忙回答道:“吾皇圣明,臣自當如此。”
鞏永固與劉文炳二人也齊齊下跪道:“臣等自當如此。”
重新坐回座椅的劉文炳,心中對朱由檢的心胸有了更深的認識,顧慮也少了許多。“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畢竟此事憋在心里許久,若是今日不告訴朱由檢,恐怕日后會釀成大禍。
朱由檢見他在御前還如此謹慎,知道事情恐怕不小,便先為他洗脫責任:“說吧,權(quán)當是戲言。”
劉文炳斟酌良久,下定決心,緩緩說道:“臣發(fā)覺京營提督恭順侯吳惟英倒賣軍中兵器,私通建奴。”此言一出,殿內(nèi)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