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伊比利亞半島的西班牙,作為銜接歐洲和非洲且擁有漫長海岸線的國家,先天地緣位置極佳。除此之外,西班牙還是歐洲國土面積第四和人口數量第六的國家。
然而,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地緣位置、如此遼闊的領土,以及這么多人口的西班牙,如今卻并沒有與之相配的影響力——不要說全球,單就歐洲而言,俄羅斯、英國、法國、德國,甚至連意大利的影響力都強過西班牙。
西班牙的影響力為何衰弱至此?究其原因,在于西班牙的經濟影響力實在一般。
首先,西班牙的人均GDP大約為3萬美元,屬于中等發達國家,遠不及其在地緣、領土和人口等方面的排名。
其次,西班牙的支柱產業是旅游業、農業和制造業,缺乏真正意義上的高科技產業,且自主的大牌制造業品牌較少,主要是給其他大國做產業配套,因此缺乏國際影響力。加之目前,西班牙國民的性格比較平和,因此今天的西班牙很難讓人將其與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聯系起來。
那么,曾經輝煌的西班牙帝國是憑借什么而崛起的呢?答案只有三個字:大航海。
大航海的時代紅利讓葡萄牙得以實現草根逆襲,但最終,還是西班牙吃掉了大航海給歐洲帶來的巨型蛋糕上最大的一塊。
如果說葡萄牙帝國是草根逆襲,那么西班牙帝國就是奴隸涅槃。大航海之前,西班牙的處境其實遠比葡萄牙凄慘。除了具備葡萄牙的全部慘狀外,西班牙還多出了兩個:其一,中世紀的黑死病并未直接損害葡萄牙,卻讓西班牙傷筋動骨;其二,西班牙在伊比利亞半島所占的面積更大,因此受異教徒影響的時間更長,反抗異教徒的戰爭所持續的時間也更長,戰爭對其所產生的破壞更大,人民在精神上遭受的痛苦也更大。
歐洲的噩夢有兩個:一為黑死病,二為異教徒。黑死病攻擊的是歐洲人的軀體,異教徒攻擊的則是歐洲人的思想。
黑死病堪稱歐洲歷史上最致命的瘟疫。患有黑死病的人,身上會出現許多血點,這些血點會在之后演變成黑斑,然后患者會在短期內死亡,這也是“黑死病”這個名字的由來。
黑死病其實是一種鼠疫,即由鼠疫桿菌引起的自然疫源性傳染疾病。這種傳染病主要分為腺鼠疫、肺鼠疫和敗血型鼠疫3種類型。
那場遍布歐洲大陸的黑死病改變了歐洲基督教文明圈的歷史走向。根據資料記載,黑死病是從中亞傳播到黑海,然后從那里傳入地跨黑海和地中海的東羅馬帝國的。
原本風雨飄搖的東羅馬帝國在被黑死病折騰了一番后,變得搖搖欲墜。奧斯曼帝國瞅準時機,將其滅亡(1453年),并從此扼住了歐洲人的喉嚨。隨后,黑死病又從東羅馬帝國傳至地中海,并沿著地中海北岸繼續在歐洲大地上肆虐。
當黑死病傳到意大利半島時,大量病人的死亡動搖了天主教的統治基礎。于是,文藝復興開始在意大利的土壤發芽,達·芬奇、拉斐爾、米開朗琪羅隨之崛起。與此同時,達·芬奇的老鄉哥倫布也在文藝復興新思潮的影響下開始相信地球是圓的,并為日后發現新大陸奠定了思想基礎。
在伊比利亞半島上,雖然黑死病并未直接殺傷葡萄牙,卻起到了讓心懷天下的亨利王子開始潛心航海大業的作用,并推動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崛起。而后,黑死病又傳到了歐洲大陸和英倫三島,間接推動了當地的宗教改革,而宗教改革又導致了西班牙帝國最終的衰落以及荷蘭與英國的崛起。
如果再把歷史維度拉長,就會發現鼠疫對中東和歐洲的歷史實在是影響深遠。時間回到541年,逐漸老去的東羅馬帝國迎來另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查士丁尼大帝。查士丁尼大帝一生南征北戰,眼看就要帶領帝國走向中興,結果一場鼠疫從天而降,從地中海東南角的埃及開羅,到東北角的帝國首都君士坦丁堡,都被籠罩在極其慘烈的死亡陰影中。
這場可怕的瘟疫斷斷續續地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讓東羅馬帝國的中興大業不得不戛然而止,也讓雄心勃勃的查士丁尼大帝心灰意冷。與此同時,位于東羅馬帝國東方邊境之外的阿拉伯半島上,則誕生了一個后來改變了歷史進程的人物——伊斯蘭教的創始人穆罕默德(約570—632年)。
在歐洲世界備受鼠疫摧殘的時期,穆罕默德創建了伊斯蘭教,并帶領穆斯林征伐四方,極大地壓縮了東羅馬帝國和基督教的勢力范圍。穆罕默德去世之后,他的繼承者們沿著地中海南岸開疆擴土,最終橫渡直布羅陀海峽,將地中海西岸的伊比利亞半島納入了帝國版圖。
對于伊比利亞半島的基督徒來說,陷入穆斯林的殖民統治之中,無異于是一種極大的痛苦。
由于地理位置和非洲較為接近,伊比利亞半島很早就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如今的巴斯克人的祖先是目前能追溯到的最早的生活在伊比利亞半島的一批人。受極佳的地緣位置所累,歷史上的伊比利亞半島總是頻頻遭遇外來入侵者,凱爾特人、腓尼基人、希臘人、迦太基人、羅馬人、西哥特人等都曾在伊比利亞半島的歷史上留下痕跡。其中,影響最大的當屬羅馬人和西哥特人。
羅馬人將西班牙變成了帝國的一個行省,并在中后期將基督教定為國教。而西班牙地處歐洲邊緣,起初并不信仰基督教。在羅馬帝國崩潰之后,西哥特人入侵西班牙并創建了西哥特王國,同時為西班牙帶來了基督教——從那時開始,基督教開始占據西班牙人的精神世界。
如果說過去的外來入侵者只是在現實中進行權力更迭,那么一旦社會群體皈依某種信仰,其精神世界便很難改變了。人類的歷史反復證明,征服一個社會群體縱然不易,但征服一個群體的精神世界更難,而征服一個已經擁有共同信仰的社會群體的精神世界,則是難上加難。蒙古人所向披靡,建立龐大如斯的蒙古帝國,最終卻沒能完成帝國在信仰層面的統一。
因此,西班牙人在信奉基督教之后,又被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征服,是他們最為刻骨銘心的噩夢。
作為征服者的阿拉伯人當然沒工夫理會西班牙人的感受——他們的當務之急,是通過伊比利亞半島進入歐洲大陸,進而征服整個歐洲大陸,再把自己的信仰傳播到全世界。然而,他們這個宏偉的夢想最終還是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