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驍沒有解釋，也沒有說話。

一旦有人想跑出來求情，早有拿著長矛的士兵將他們堵住。

在林驍淡然的眼神逼視下，那幾家人畏縮著身子慢慢走出門。

林驍遠遠觀察著這些人，發現大部分人的臉上或是脖子、胳臂上多有出現皮疹或丘疹。

中醫則稱之為濕瘡。

這是感染天花2到5天的癥狀，算初期。

當中也有三四人的丘疹轉為膿皰，周圍紅暈加深，此時應有發熱表現，稱“化膿熱”。

這幾人感染已經超過一周，顯然是被擠奶工傳染的。

抗得過去，過幾天就會好，抗不過去只能等死。

林驍發現，那幾名老人中，有三個麻子臉，這是以前得過天花后形成的皰痕。

看著這些人，他覺得已經沒有分開隔離的必要。

他又看了七名女工，兩人剛入起疹期，其它幾人已進入中后期，最多再過一兩天就會痊愈。

通過病牛感染天花的人與人感染人不同。

前者病理輕微，來得快去得也快，三五天就能好。

后者病理嚴重，病期持續一周到半個月，超過十天沒有好轉跡象，在沒有接種牛痘情況下基本抗不過去。

而對于牛痘的認知，18世紀才被人發現并用于治療天花。

牛奶女工七人，此時早就已經是一副凄凄慘慘等死的模樣。

看到林驍與達姆時，她們臉上除了露出會被燒死的驚懼外，沒有其它表情，早已放棄了被人救的可能。

連看到在陽光下一身金黃的熊大，充滿死氣的眼中也沒有半點光亮。

阿茲特克天花事件才過去幾十年，他們就是其中一批僥幸的幸存者，當然清楚天花的厲害。

她們緊抿著嘴抱在一起，身體顫抖等著火把從外面投進來，這樣自己就不會將天花傳染給其它族人。

她們不敢哭泣，怕這位行刑的大人會將心中的怨氣發泄到自己家人身上。

林驍看著她們，終于開了口。

“信神使，可活命，我可以讓你們以后終身不會被天花惡魔附身！”

遠處的家人聽到林驍的話，馬上伏在地上高聲叫道：“大人，我們都信神使，請大人救救我們?！?

女工們先是一愣，聽到外面的呼喊聲，大哭起來，跪在地上不停向林驍叩頭。

“大人，我們相信神使，我們的孩子永遠都會祭拜神使！”

達姆相信神使大人能治好他們，大聲說道：“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神使大人，是阿茲特克王子殿下！”

他說出這句話時，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妹夫是阿茲特克的王，那托爾特克呢？

“王子殿下，如果你能救我家人，阿什頓向羽蛇神起誓，我將永遠追隨殿下，當您最忠實的仆人。”

那邊的人群中，一名膿皰青年大聲叫道。

其它幾名青年也紛紛禱愿，愿意追隨林驍成為死士。

達姆大聲說道：“有神使大人在，你們想死都難?！?

他沒有意會到話中的語病，表現得信誓旦旦。

林驍讓七名女工趴在地上，防止她們心情激動時對自己說話。

他站在外圍，熊大站在里面。

林驍每念一會咒語便示意一次，熊大就伸出手掌賜福。

十多分鐘后，“施法”完畢。

“本神使借羽蛇神的力量為你們賜福，最多三天，你們全部都會好起來，而且永久不會感染天花?！?

林驍本不想用這種神怪手段，但印第安人相信這些，只能“投其所好”。

如果自己用純粹的牛痘接種，他們反倒懷疑。

能不被燒死，而且不用死，七名擠奶工對林驍不住叩頭。

她們的家人們聽到林驍的話，又見熊大像模像樣的樣子，已經信了七八分。

幾名中年女人抱著手中的孩子，望向林驍，“神使大人，我們信神使，信羽蛇神，請神使大人救救孩子?！?

林驍對那名一直守在這里的西班牙軍醫說道：“你去教會醫院找幾個小的玻璃瓶子，要有蓋子可以封口的那種。”

這名西班牙軍醫巴不得離開這種鬼地方，答應一聲便朝外面跑去。

林驍又對那名薩滿說道：“現在，他們的天花交給你治療。”

薩滿一臉驚恐，他想說自己不會，卻不敢。

林驍笑道：“我說，你做就行，非常簡單?！?

薩滿這才明白過來，神使大人這是要傳授自己治療天花的方法，撲通一聲就跪倒在草地上。

“謝神使大人，謝謝王子殿下！”

治療天花啊，那可是媲美神明的存在，以后自己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名祭司。

就算自己完全不會，有神使大人指點，以后也能永遠活在族人心中。

林驍不是怕接觸這類病患，反正自己也要接種牛痘。

培養自己的醫生是必須的，總不能以后什么病都要自己治。

將中醫在美洲發揚光大，也是林驍的目的。

林驍指著幾個手臂上有膿皰的擠奶女工出來，再讓他們的家人聚過來排成幾排。

他知道，18世紀那名叫“詹納”的醫生就用擠奶女工身上的膿皰接種過天花病人。

經過醫學驗證的事，林驍暫時盡可能不讓他們發現牛痘的秘密。

至于以后西班牙人有樣學樣，從天花患者身上擠膿皰接種，林驍是非常歡迎的。

擠奶女是第一梯次感染者，她們身上的膿皰有治療天花的作用。

但被她們感染過的人，屬于第二梯次，就只是純天花。

他們見王子殿下真不怕感染天花，感動之余對神使對羽蛇神的敬仰又加深了一層。

他們現在絕對相信，神使大人肯定能治好天花。

林驍拔出達姆的匕首，對薩滿與迪哈察等人說道：“按照我教的方法，每人都需要醫治一名天花病人。”

匕首消毒？

那是不存在的。

普通病毒比得過天花的毒？

“捂住他的眼睛?！绷烛攲⒆拥陌哒f道。

阿嬤見他拿著匕首，以為要獻祭自己孫子，雙腿一軟就要跪下。

“不想治好天花的，馬上進屋。”林驍沒有耐心解釋。

他決定，以后一定要廢除印第安人什么事都喜歡獻祭的陋習。

信神使就行！

阿嬤驚恐地捂住孫子的雙眼，看著林驍用匕首在他手腕上劃出一道十字傷口。

孩子大哭想要掙扎，被達姆緊緊控制住。

所有人駭然地看到，神使大人用匕首尖在擠奶女工膿皰上挑了點膿液，涂抹在孩子傷口處，再用紗布包住，又讓熊大摸頭。

“不要動他的傷口，我已為他賜福，五天之內就會好，終身不會被天花惡魔侵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