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等詞語跟外文詞不一一對應

我們中國人會講看、聽、嘗、聞、觸這五種感覺。西方人也講這五種感覺，five senses，因為我們的身體就是長了這五種感官。我不懂佛學，佛學里講八識，前五識眼、耳、鼻、舌、身，也就是我們所講的看、聽、聞、嘗、觸。

我們沒有一個專門的詞來概括五官之覺，中文會用感覺或者感知，英文里相應的詞是sensation，其實感覺、感知、sensation，不止于五官之覺或者五官之知。“感覺”這個詞涵蓋得更寬，比如感覺到危險，比如我覺得郁振華是個好人、劉擎是個壞人，我是看見的還是摸到的？而且，五官之覺也不見得都能叫作感覺，這點我馬上會講到。感覺、感知、sensation，用來概括五官之覺，這么用的時候是上一講我提到的論理詞。我們沒有一個專門的詞來概括五官之覺，所以只能用這個詞。

在感知這個領域，感覺、感知，還有感情、情緒等，你會注意到，漢語跟英語、德語、法語——我所知道的兩三種語言——的相應語詞都不是一一對應的。“感覺”這個詞你怎么翻譯？sensation或者feeling或者sense，都可以，但跟哪一個都不是確切對應。反過來，英文譯成漢語也沒有確定譯法。看、見、視、觀，這些詞也沒有英文詞跟它們一一對應。思考相關問題的時候，這一點值得記在心里，但我現在不去多說它。

一一對應，最簡單的情況是，中國本來沒有這個詞，比如民主，以前中國沒有“民主”這個詞，它是專門造出來翻譯democracy的，那肯定對得上。但我們用到的這些詞，本來是漢語詞，都有日常用法；有日常用法，它就不得不跟漢語中的其他詞連在一起。即使我們從前不說感知，專門造出這個詞來翻譯perception或什么，因為感和知都是常用字，這個新詞也會被漢語的其他語詞拽過來，被感知啊、心知肚明啊這些詞語拽過來，最后要編織在漢語的概念網里。

沒有一個詞能準確對上，我們不必為這件事過于擔心，《戰爭與和平》里沒幾個句子能跟漢語句子完全對上，這并不妨礙我讀了漢譯本之后跟一個俄國人談論這本書，能聊個八九不離十。反正，我這里講的都是漢語詞，雖然我會時不時參照外文詞，你們腦子里也可以常常參照外文詞來思考。

五官之覺，各方面的研究都不少，生理學、心理學、神經科學，哲學中討論得也不少。我自己談不上好好研究過，我只是就感知跟理知對照講一點兒，會跟一些傳統的哲學問題連在一起來講。

五官之覺各有自己的特點，它們之間有很多差別。例如，視覺跟別的感覺不一樣，尤其跟觸覺是不一樣的。我主要講視覺和觸覺，這兩種感覺在好多方面是相反的。其他幾種感覺我只是帶到一下，如果大家覺得有意思，可以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