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非理性思維的力量
- (英)尼爾·伯頓
- 2443字
- 2024-11-20 11:32:49
04 理性思維的5大障礙
形式謬誤和非形式謬誤是“理性思維的5大障礙”中的兩個,另外三個分別是自我欺騙、認知偏差和認知扭曲。這三個概念在某種程度上有些重疊,因此無須將它們之間的界線分得太清。
自我欺騙
形式謬誤與非形式謬誤都是錯誤的論證,而自我欺騙本質上源自對自我的保護。正如我在另一本書《躲藏與尋找:自我欺騙的心理學》(Hide and seek:The Psychology of Self-Deception)中所論證的,所有的自我欺騙都可以被理解為對自我的保護。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當“我們是誰/什么”(無意識的本我)與“我們認為自己(應該)是誰”(有意識的超我)發生沖突時,作為無意識機制之一的自我保護便會消除恐懼與焦慮。
具體來說,自我保護的形式主要分為三種:投射、理想化和智識化。投射是指將一個人不愿接受的想法和感受歸咎于他人。這首先必然會壓抑自我(另一種形式的自我保護),因為不愿接受的想法或感受只有先被否決后才可以被分離。投射的典型例子包括,愛嫉妒的人總是覺得所有人都在嫉妒自己;飽受寵愛的人總是活在不再被關注的恐懼中;有出軌想法的人總愛懷疑自己的伴侶會出軌。
理想化是指高估一個人、物體或者想法的積極方面,而低估了消極方面,其本質就是將一個人的需求、渴望投射到另一個人、物體或想法之上。理想化的典型例子就是癡情,或者對浪漫愛情的幻想,當愛與被愛的需求被混淆時,被理想化的一方身上的消極方面就會被掩蓋,甚至被當作積極方面來看待。雖然理想化有時會讓我們豁然醒悟,但沒有什么比制造一些對我們來說“完美”的東西來釋放我們的焦慮更好的方法了,無論這個東西是器物、地方、國家、人,還是上帝。
智識化是指人們傾向于將問題描述成冰冷、抽象、深奧的專業術語,以此將令人不適的感受排出在意識之外。曾有一位精神病醫生向我這樣描述了他的一位病人,“當一位擁有兩個孩子的母親得知自己患有轉移性有絲分裂疾病(metastatic mitotic lesion)之后,想要結束生命”。雖然將這句話換成“當一位母親得知自己患了癌癥之后想要自殺”更好理解,但這種說法太直接,會喚起人們對這位可憐的母親的悲慘遭遇的恐懼感。
我們再來看看另一個關于智識化的例子。一位胸懷大志的醫學專業學生曾向我尋找建議,她應不應該選擇走醫學研究的道路,盡管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在提出了幾條支持性的建議之后,我也提出了一些反對意見,其中之一是,絕大多數從事醫學研究的人從未取得過意義非凡的突破。但她不以為然,因此我請她列舉出過去50年里精神病學研究領域取得的一項重要突破。然而,她并沒有列舉,也不接受根本就沒有重要突破這一事實,反而質疑起對“突破”的定義,甚至質疑突破的價值。如果她一開始就接受根本沒有任何突破這個觀點,不是更能說明她的觀點嗎?
實際上,這種對理論概念的關注掩蓋了“向理性逃避”這一事實:嚴酷的現實被當作有趣的問題或謎題來對待,而刻意忽視其情感內容或個性化意涵。這樣的結果便是,面對一個問題,人們可能會在定義上吹毛求疵,破壞合理的假設,提出細枝末節的反對意見,并用含糊不清的論點和深奧的細節來蒙蔽自己。這位學生沒有看到大局,因此無法得出合理的結論,這點可能會在將來的5年、10年,甚至50年內成為她的障礙。這個例子當然不屬于理性思考的范疇,它向我們展示了自我保護、恐懼和不安全感是如何阻礙理性思考的,這些因素導致這位學生不僅改變了論證,而且改變了整個論證的框架。
有一種自我保護非常具有影響力和麻痹作用,尤其當涉及政治問題時,它就是轉嫁,它的主要表現形式是尋找替罪羊。憤怒、沮喪、嫉妒、內疚、羞恥和沒安全感等令人不快的感覺往往會被轉嫁到某個人或者群體身上,而后者往往更容易受到傷害。結果便是,那些“替罪羊”——外來者、移民、少數派、特立獨行者受到迫害,而那些實施轉嫁的人則釋放和轉移了他們的負面情緒,心理上獲得了一種粗魯但令人寬慰的確定感和自以為是的憤慨感。
認知偏差
認知偏差是心理層面的一種捷徑,旨在節省時間、精力或者排除不安的情緒,其主要表現形式為總是強化自我形象或者個人的世界觀,但這樣做未必準確和可靠。
比如,在解釋他人的行為時,我們總是傾向于高估他們的性格所起的作用,而非情境因素。不過,“相對偏見”卻與認知偏差剛好相反,前者總是發生在我們在解釋自己的行為時。比如,如果莉娜沒有修剪草坪,我就會將這歸咎于她的健忘和懶惰,進而指責她,但如果是我沒有修剪草坪,我就會以忙碌、疲勞或天氣惡劣為由寬恕自己。
此外,還有一種重要的認知偏差,名為“確認性偏差”,也被稱為“證實性偏差”,它是指人們總是傾向于尋找、注意和回憶那些符合他們現有信念的事實和論點,而過濾掉那些與他們現有的信念相沖突的事實和論點。人們在使用社交媒體時最容易產生這種偏差,這些經過選擇的事實和論點可能會導致人們生活在“回聲室”[5]中。
目前已被發現的認知偏差有100多種,這足以寫一本書了,希望將來有人寫出來,我很想看。
認知扭曲
認知扭曲的概念來自認知行為療法,這種療法是由精神病學家阿倫·貝克(Aaron Beck)于20世紀60年代提出的,曾用于治療抑郁癥和其他精神疾病。認知扭曲是對事實的一種曲解,使其符合或加強我們的觀點,而且這些觀點通常基于非常少或不完整的證據,甚至根本沒有證據。
在抑郁癥中,認知扭曲一般包含選擇性抽象(selective abstraction)和災難化思維(catastrophic thinking)。選擇性抽象是指將注意力集中在單一的負面事件或情境上,而排除其他更積極的事件或情境,例如,“我的伴侶討厭我,他三天前生氣地看了我一眼”。這與確認性偏見很相似,但更為嚴重。
災難化思維是指夸大某一事件或情境的負面結果,比如,“我的膝蓋痛得越來越厲害了,如果嚴重到坐輪椅,那我就不能工作了,也無法還房貸了,將來我可能沒有房子住,將流落街頭”。
認知扭曲還會引起惡性循環,比如它會加重抑郁,而抑郁又會導致更嚴重的認知扭曲。
從廣義上來說,認知扭曲不僅出現在抑郁癥和其他精神疾病患者身上,也出現在自尊低下、愛嫉妒,以及陷入婚姻或伴侶矛盾之中的人群身上。
接下來三章的主題是思維和語言的關系,我們會在第8章回到理性思維這個主題上。語言雖然不同于思維,卻是我們表達和傳輸思維的主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