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縣一戰，三千相州兵死了一千七，超過一半還要多，可謂慘烈，多數死在前半場，至后面形成前后夾攻時，傷亡率才大幅下降。

收獲也不小。

近六百匹戰馬，三百套精良鐵甲，長槍、強弓和鋼刀。

之所以有近六百匹戰馬，是因為金軍都是一人兩騎，雖然殲滅的是三百人，戰馬卻有六百匹。

劉巖的戰績所有士卒都看在眼里，太過耀眼，后續補發裝備時，倒沒虧待他，除了制式長槍外，劉巖還得到一套鐵甲和一張硬弓。

此刻，他身上穿的就是繳獲的鐵甲，除了雙腳和兩腋，全身都籠罩在鐵甲下，只露出一張臉。

這具身體本就高大魁梧，加上重數十斤的鐵甲，讓他的身體十分沉重，走起路來鏗鏘有力。

當劉巖向高臺走去時，沉重的腳步聲，以及身上鐵甲錚錚摩擦聲，都給人一種凜冽肅殺感，仿佛回到了當初殘酷的廝殺戰場。

唯有沙場血戰乃還的猛士，才能擁有這等氣場。

劉巖倒不是有意為之，只是經過三天前那場血戰后，不知不覺間便有了這股氣勢，他自己甚至都沒察覺到。

但旁人卻第一時間感受到了。

被這股氣勢所攝，莫名的，臺上臺下寂靜無聲。

晉升為步軍統制的薛廣、張瓊，看到劉巖，臉上均露出贊嘆和欣賞。

通判趙不試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他雖然是文官，卻并不排斥武將，對相州出現劉巖這么一個猛士，打心眼里高興。

但立于高臺前方，身穿華麗官袍的汪伯彥，感受到這種無形壓迫，卻皺起了眉頭。

“到底是粗鄙武夫，不識禮儀！”

汪伯彥不悅暗道。

在他看來，自己是上官，還是即將提拔劉巖的上官，在官場上，這就是恩師，劉巖不說誠惶誠恐，起碼要表現出感恩戴德的一面。

如此目中無人，我行我素，成何體統？

看人家王德，剛才表現的多好？

心下有了成見，汪伯彥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待劉巖上了高臺，向他走來的時候，更是如此。

“觀此人面相，狼顧鷹視，必為桀驁不馴之輩也！”

汪伯彥暗暗給劉巖下了個評語。

其實，劉巖還是很注重禮儀的，來到高臺跟前，并沒有第一時間上臺，而是先在臺下提前向汪伯彥拱手施禮，這才開始登臺。

作為飽讀史書的后世人，他豈不知上官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問題是，他再怎么注意禮節，也是個才穿越三天的后世人，身上那股由內而發的‘人人平等’氣質，短時間哪里改的掉？

別的不說，目光直視上官，就已經是種嚴重的冒犯。

在古代，平民不可直視官員，下級不得直視上級，是人人遵守的鐵律。

哪怕后世，官場也有類似潛規則。

初穿越不久的劉巖，就犯了這么一個錯誤。

于是，他那淡定的眼神，不卑不亢的表情，落在汪伯彥眼里，就成了狼顧鷹視，桀驁不馴。

“馬兵劉巖，拜見相公！”

來到汪伯彥跟前，劉巖雙手抱拳，拱手朗聲道。

淡淡看了劉巖一眼，汪伯彥從一疊文書中拿起劉巖的那份封賞表。

這些封賞單，分別由馬軍統領田慎和步軍統制薛廣、張瓊制定，汪伯彥并沒有親自處理。

戰后軍士論功行賞這等小事，豈能勞汪相公親自過問？

很快，在表中找到對劉巖的封賞單，汪伯彥開始念起來。

“馬軍長行劉巖，于成安縣一戰奮力殺敵，斬首超過十級，授守闕進勇副尉，升為押正，領二十馬軍，另外，獎勵鐵甲一套，硬弓一張！”

“啥玩意？”

聽完汪伯彥的宣讀，劉巖一愣。

守闕進勇副尉？

大宋八等六十級軍銜制度的最低軍銜，確定是給我的？

王德那廝可是六等大使臣，四十四級修武郎，正八品軍銜，給我的就這么一個六十級最低守闕進勇副尉，無品軍銜？

甚至連個榮譽頭銜的武散官職位都沒有？

還有鐵甲和硬弓，不是戰后繳獲，應該給士卒配置的裝備嗎？怎么也成了封賞的一部分？

好吧，軍銜、軍職、鐵甲、硬弓什么的先不提，這封宣告，說我才斬首十級？

不，人家說了，超過十級，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喂，過分了吧！

一時間，劉巖大腦有些短路。

聽到這份封賞令，臺下的千余宋兵，個個詫異，相互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感疑惑。

當日一戰，這些士卒可都是看在眼里，劉巖全身浴血，殺了不知道多少金兵，怕是百級都有了，這份封賞令卻只說超過十級？

站在汪伯彥不遠處的趙不試，聽完也一臉詫異，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高臺一側的馬軍統領田慎。

不過，他只是汪伯彥的副手，這支部隊也是以汪伯彥的名義招募而來，戰后如何論功行賞，他根本就插不上話，只能干看著。

趙不試身后的薛廣和張瓊，第一時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均帶著鄙視的目光瞥向田慎。

只是，他們是步軍統制，管不到馬軍頭上，何況，現在是汪伯彥在主持封賞，相比通判趙不試，他們兩個武將更沒有發言權，只能在心里鄙視一下。

“劉押正，恭喜，希望你再接再勵，繼續立功！”

念完后，汪伯彥直接將這份封賞表遞給劉巖，隨口說道。

這份封賞，的確有些低，按他原本想法，這時候該另外提拔，顯示出自己對劉巖的看重，以便收攏其心，但有了先前成見，拉攏心思就淡了。

“到底只是個粗鄙武夫，隨其自生自滅就是！”

劉巖的封賞為什么這么低，汪伯彥心里門清，他能不知道自己的親信田慎是什么德行？

但還是那句話，武將從來沒資格入汪大相公的眼，這些粗鄙武夫之間的齷齪事，他才懶的參與。

“謝相公提拔！”

面無表情的接過封賞表，劉巖轉身走下高臺。

“無論如何，老子手下也有二十個人了，還是騎兵，亂世中多少有點自保之力！”

作為后世人，他的頭腦很清醒。

現在是北宋末，金兵馬上就要再次打到東京汴梁，接下來就是靖康之恥，天下大亂。

逢此亂世，官位高低，職權大小什么都是假的。

擁有屬于自己的勢力，能在亂世活下來，并盡量活的好一點，才是真的！

二十個騎兵，若能妥善使用，也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