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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出師北伐(11)

馬謖慘然一笑,他從街亭的煙火中逃出命來,心中挨著愧疚、恐懼、悲痛、絕望,他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也不敢去見諸葛亮,只是下意識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南跑,竟撐到了漢中,仍是沒有勇氣面對諸葛亮,便偷偷來尋向朗。向朗與他自來私交甚厚,不忍將他交付出去,頂著包庇的大罪將馬謖藏起來。

馬謖便躲在這間逼仄的屋子里,不開門窗,不燃火燭,像牢獄里的一只可憐的耗子,維系著那殘余的孤命。

他守著這陰暗的孤單,把自己掏空了掏完了,不去想那場可恥的失敗,不去想他不敢面對的人,以為自己一直在做一場昏暗模糊的夢。夢因為太長,像一生那么長,他只是沒找到光明的出口,等他找到了,他還會成為參軍馬謖,丞相諸葛亮的心腹。

“巨達,你說老實話,”馬謖吞吐著,“丞相,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在漢中?”

向朗為難起來:“這個……”他搓了搓手,“也不算知道,他只是懷疑……”

馬謖嘆了一口氣,他軟軟地坐下去,頹唐地說:“給我句實話,我不想連累你,罪是我自己犯的,不該你們擔當……”

向朗心中悲酸,忍住難過說道:“張鉞剛剛告訴我,丞相限他三日之內把你交出去,否則……”

“否則如何?”馬謖追問道。

“否則……”向朗不忍地說,“否則代你頂罪。”

馬謖驚住,他睜著眼睛,像被攝走了魂,半晌沒有反應,忽然,他似被一棒打醒,一躍而起,神經質地說:“不,我不能自私,我不能讓你們做犧牲,我、我不能……”

他甩著手臂,竟要沖出門去,嚇得向朗一把攔住他:“幼常,你要去哪里,你既已一開始逃避服罪,便不能再貿然去見丞相,你難道不知,你犯的罪……也許,也許是死罪!”

馬謖喃喃:“死罪……”他驀然掰開向朗的雙手,大喊道:“死罪又怎樣,我要去見丞相,我要去見他……”

他猛地抱住頭,眼淚遏不住地往下掉:“我不能不見他……我這算什么,躲在你們的蔭庇下,像個懦夫,十足的懦夫,我瞧不起自己!”

他像被抽了筋骨,一跤跌坐下去:“我要去見他,見他……巨達,縱算他定我死罪,我也要去見他……丞相,他就像我父親一樣啊……”他說不得了,所有壓抑的情緒都似浪潮呼嘯而起,他像個孩子一般痛哭失聲。

馬謖入門前整了整衣襟,清脆的梆子聲翻墻而入,落在他破損的衣衫上。夜晚像青色的竹簟緩緩垂下,天上的月亮只有淺淺的一鉤,像誰蹙額時的眉毛。

張鉞在他身后喊了一聲:“馬將軍,你給丞相說兩句好話,他興許就饒過你了。”說著說著,張鉞竟哭開了,嗚咽著轉過臉。

馬謖笑了一下,他竭力讓自己從容平靜,沒有冤屈的哀愁,沒有悲傷的痛訴,他只是去見一位尊敬的長者,承認自己的錯誤,接受應有的懲罰。

屋里只有一燈,淡黃的光灑下來,像一層薄薄的紗飄浮在空中,周遭的人影和物影都很模糊,宛如記憶里漸失的往事輪廓。

諸葛亮坐在一團光影里,面孔被朦朧的光霧稀釋了,他看見馬謖走進來,微微一動,卻很快平靜下去。

“幼常,我等了你很久。”他靜靜地說。

馬謖深深拜下,額頭重重地敲在地板上:“丞相,馬謖前來領罪。”聲音被淚水淹沒,地板上壓出一圈水漬,燈光一照,明晃晃的似乎粉碎的心。

諸葛亮長嘆了一聲,他默默地盯著馬謖看了很久,溫柔地問道:“幼常,餓了么?”

馬謖一愣,他抬起臉來,見修遠端著一盤盤膳食走進來,在他面前擺了滿滿一案,他打量了一眼,竟全是他素日愛吃的,還有一壺酒。

諸葛亮將早已斟滿的一爵酒抬起來:“這一爵,為先帝……”他一抬手,已是滴酒不剩。

馬謖先是發呆,后來忽然醒過來,也跟著諸葛亮斟酒飲下。

諸葛亮又舉起第二爵酒:“這一爵,為季常……”他依然是一飲而盡。

第三爵舉起來,諸葛亮卻遲遲不動,他注視著馬謖,兩人都舉著酒爵,目光在昏暗中輕輕一碰,他艱難地嚼著字眼:“這一爵,為幼常……”他咬著牙把第三爵酒飲盡,銅爵顫顫地離開唇,“當”地落在案上,殘液飛濺而出,潑臟了一片光潤的竹簡。

馬謖的淚登時涌出,他抽泣著難以自言,逼著自己飲下第三爵酒。

諸葛亮沉痛地說:“幼常,你為什么要躲起來?”

“我、我沒臉見你……”馬謖難受地說。

諸葛亮責備道:“領兵之將當有擔當之心,勝敗皆以一肩承之,你先是不聽軍令,致大軍敗亡,后又擅離行陣,是置軍法于何地!”

馬謖離席拜倒:“丞相,馬謖知罪,謖愿受處罰,無論丞相如何決斷,謖絕無二言!”

諸葛亮瞧著這個慷慨陳詞的馬謖,心里的痛翻出毛刺,扎得臟腑一派血淋淋,他自責地說道:“還是我害了你,不該讓你去守街亭,我若是硬起心腸,何至會到今天的地步,害了你不說,也害了北伐大業……”

馬謖堅決地說:“不,是馬謖之錯,與丞相無關!”

馬謖雖然自任罪責,并不能減輕諸葛亮的負累,他沉沉地說:“我對不起你們馬家,對不起你四哥,更對不起先帝囑托……”

他仰起臉,冰冷的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他心酸地說:“先帝當日苦口叮嚀,不要把你推上風口浪尖,你們馬家為國家出生入死,原該子孫綿綿,門楣風光,奈何我不聽先帝之言,竟至你有今日之禍。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見先帝,見你四哥……”他再也說不下去,聲音哽著,不知是被淚卡住了,還是失了敘說的力氣。

馬謖哭著喊起來:“丞相,求你不要自責了,謖愿意以死謝罪,以死謝罪!”

諸葛亮起身扶起了馬謖,他像父親那樣為馬謖擦掉眼淚,輕輕握住馬謖的肩膀坐下去。

他們并肩坐在一處,仿佛久別重逢的父子。馬謖像兒童一樣看著諸葛亮,淚水一次次模糊他的視線,他有很多話想說,有他積攢三十年的恩情,有他永遠也彌補不了的愧疚,有他不能實現的抱負,有他一輩子都用不完的敬慕,可是來不及了啊。他多想變成當年無憂無慮的隆中孩童,懷揣著稚嫩的理想,渴望做崇敬的那個人的衣袂下牽風的小幫手。那時,他以為世界只有襄陽那么大,實現理想像曬太陽一樣容易,一輩子做孩子多好,沒有危險的負擔,沒有繁瑣的陰謀,沒有偽善的作態,像水一般干凈。

“我這些日子總想起你小時候,”諸葛亮憂傷地回憶著,“那時在隆中,你四哥尚在,元直、公威、廣元……”諸葛亮一個個地數落著那些熟悉的名字,每念一個名字,心里便彈出一朵悲傷的浪花兒。

“那時多好呢,讀書、對弈,詩酒暢談,也沒有憂懷……后來,你們兄弟二人隨我共事先帝……不想你四哥殉國夷陵,你如今又身犯重罪,而今細思,也許我真的錯了……我是不是不該將你們兄弟帶出來?”

回憶讓人的心底生出濕漉漉的傷情,馬謖目中滾出淚來:“謖與丞相結識三十年,打從第一天始便認定丞相為可終生跟隨之主,我從不后悔!”

他不后悔,當他還是孩子時,他便說他要跟隨在孔明哥哥的車轍下,哪怕馬革裹尸,埋骨疆場,他也當是至樂。這個心愿他從不曾更改,便是葬身荒丘,亦銘刻在靈魂深處。

諸葛亮不禁動容,滿腔的情感涌動著,有很多話想傾訴,因為太澎湃,反而說不出口。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從案上拿來一雙竹箸,交到馬謖手中:“知道你一路風塵,吃飽些。”

馬謖唔唔應著,輕薄的竹箸沉重得幾乎握不住,每吃一口,淚便落一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兒,更不知到底吃了什么東西。

他最后斟滿了一爵酒:“這一爵,為我和丞相相識的三十年!”他不剩一滴地飲下爵中酒,而后他起身給諸葛亮鄭重拜下。

“丞相,”馬謖一字一頓地說,“馬謖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你別太操勞了,不可事必躬親,能讓下屬處分的事放手讓他們去做……請一定要養護好身體……姜維是難得的人才,假以時日,必可委以重任……”他喋喋地說了很多事,像是怕自己來不及,想著想著又補一句,說到最后泣不成聲,所有的語言都被訣別的悲痛封死了,他重重地磕了兩個頭。

“丞相保重。”他緩緩地站起身,最后下死力看了諸葛亮一眼,猛地一扭頭,撲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諸葛亮一動不動,他沒有挽留,亦沒有說一句告別的話,仿佛是寒冬時凋敝的花木,漸漸地枯萎成滅寂的死亡。

像淚水似的亮光在他的眼睛里閃逝,那一片光越來越多,終于化作洶涌的淚滾下來。

風在戚戚地敲著窗,一溜窄瘦的月光穿透了黑暗,世界在一派哀傷的寂寞中沉陷。

三日后,馬謖自盡。

監刑的是張鉞,他哭著把一柄劍遞給馬謖,魏延竟也趕來送他最后一程。

馬謖捧著寶劍揮了揮,他對魏延笑道:“一定是蒲元的手筆,好劍,文長若是不嫌棄,我用完了,你拿去使吧!”

魏延抱了抱馬謖的肩膀:“好走!”他背過身去,沒人看見他在擦眼淚。

馬謖用這柄蒲元鍛造的寶劍割斷了自己的咽喉,像一捆干柴般撲倒在清幽幽的綠草地上,血染紅了偌大的一片,像春天開滿山的紅茶花。

馬謖死去的臉孔很平靜,給他清洗尸身的士兵悄悄議論,說死了的馬謖真像馬良,溫潤柔軟,仿佛捧在手心的玉板。可惜兄弟二人都不得善終,丞相可真是殘忍,馬將軍多好的人哪,不就打了場敗仗,怎么說殺就殺了呢?

參軍馬謖的死被寫在一片竹簡上,呈給丞相諸葛亮閱覽,諸葛亮把那片竹簡反扣過去,不想再觸碰那錐心的疼痛。其實,他的手里還捏著另一片竹簡,青如玉圭,中間裂開了一條縫,像在誰光潔的臉上劃了一掉傷痕,這竹簡從陽平關飛書寄來,已送至他手中有十日。

兩片竹簡,兩條命……同時失去兩個至親之人,打了一次慘烈的敗仗。諸葛亮不知這是不是命運對自己的嘲諷,他若是痛哭流涕,撒手不管,世人也不能責怪他。

可他不能。

國家需要他,皇帝需要他,三軍將士需要他,蜀漢百姓需要他,需要便是一種責任,不可退縮,不可逃避。

熬下去,一定要熬下去,無論有多苦多累多疼,哪怕嚼爛了自己的骨頭,吞沒下自己的血液,承受一切打擊摧毀,不言敗不抱怨。

他握住飽蘸墨汁的筆,在干凈的絹帛上寫下表章:

“臣以弱才,叨竊非據……”

淫樂宮廷后主喪志 法不徇私丞相秉政

“咣!”清越的鐘聲響起了,猶如一支響箭劃向藍天。霎時,成都城的武義、龍威、宣化、張儀等城樓上也敲響了鐘鼓,和那第一聲鐘磬相互呼應,整個城市都沉浸在這闊大恢弘的黃鐘雅音里,宏偉的振音在城市上空經久不息地擴散,把這座都城從黎明的酣夢中催醒了。

陣陣鐘聲越過成都城中央寬整平直的馳道,一直延伸進入蜀宮,在這宮殿的每個角落彌漫,聲音跳躍在精致的瓦當上,落入天街的石磚縫中,鉆入掃塵宮女的裙子里。

年輕的皇帝在鐘聲中醒來,他在床上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軟綿綿的床褥給人一種安逸舒適的麻醉感,伸出去的手觸碰到滑膩的皮膚,還有柔軟得像水一樣的長發,那是昨夜侍幸的妾妃。

妃子在枕上轉過頭,星眸迷離,聲音又糯又嗲:“陛下……”

劉禪撫著她的臉,湊過去賞給她一個短促的吻,妃子緋紅了臉,身子扭得像魚一般粘了過來,他卻頑皮地把頭轉開。

妃子生氣地哼了一聲,劉禪卻似惡作劇得逞般,得意揚揚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在門口的宮女宦官款款地走了進來,手里捧著盛滿熱水的紫金臉盆。青銅鳳面唾盆,以及一色十二只青玉碗,都加了蓋,碗沿吐出一絲絲細細的熱氣,那是皇帝的早膳--慈菇小米粥和梅子蜜餞。

劉禪搭著一個宦官的手懶洋洋地坐起,任由一眾人忙前忙后地給他穿衣上履,再扶了他坐于妝奩前,用象牙梳小心地給他挽發,上了通天冠,系上黃絲帶。兩個宮女跪身向前,一個捧了熱巾凈面,一個捧起一杯青鹽水漱口,這么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終于伺候皇帝梳洗完畢,劉禪對著菱花鏡左右端詳了一番,銅鏡里出現了一張秀逸而年輕的臉。

他是個有著漂亮臉蛋的年輕男子,和他那過世的母親長得很像,眉眼清秀,皮膚白皙,說話時,鼻翼兩側微微聳動,帶著孩子般的俏皮。而先帝--皇帝的父親卻雄健剛猛,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和皇帝的柔順截然相反。

“陛下!”一聲諂笑,一雙修飾干凈的手捧過一只青玉碗,碗中的小米粥熱氣繚升,一股纏綿的香味鉆入了鼻中。

劉禪端起碗,漫不經心地攪動銀勺,送了一勺入口,略皺了皺細長的眉毛:“不甜!”

“喲,可不得了,小奴可給太官令打過招呼,說皇上愛甜,想是他們又疏忽了,陛下若是不愛吃,小奴這就給您換去?”那捧碗的宦官是中常侍陳申,骨碌著綠豆眼睛,一迭聲地埋怨。他三十來歲,面如菜餅,笑起來總是膩膩的,像是臉上涂滿了油脂。

劉禪揮揮手:“罷了,讓他們下次留心就是!”他把這一碗小米粥喝了個大半,抬眼瞧著斜倚在床頭的妃子,笑道,“卿還不起身么?”

妃子懶懶地扶著羅帳,滿頭長發披在背上,身子軟綿綿地像條白蟲,兩個宮女正給她穿衣,她舉手柔弱無力地一擺:“臣妾頭沉。”

“病了?”劉禪放下碗,一徑走到床邊,一手握住妃子,一手搭在她的額頭,“不燙呀。”

妃子還是軟軟的,似乎沒了骨髓,索性倒在皇帝懷里,越發地嬌柔無力,媚態萬端。

劉禪忽地斂容,一本正經地說:“朕看你這病不重,朕也能治!”

“陛下也通醫理?”妃子綿軟的聲音似斷斷續續的呼吸。

劉禪俯下身體在妃子耳邊低語,也不知到底說了什么,妃子的臉上飛起兩團紅霞,粉拳輕輕擊在皇帝的胸膛,嬌嗔道:“陛下,你壞死了!”

劉禪哈哈大笑,拍手道:“瞧瞧,朕不是治好了么?”

正笑得不亦樂乎,一個小黃門在暖閣外跪下:“陛下!”

劉禪慢慢地看過去,鼻孔里只是隨意一哼,算作是回答,那小黃門便匐地道:“參軍蔣琬晉見!”

劉禪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線柔光,他低低地自語:“他從漢中回來了?”他提高了聲音說,“讓他在宣室等待,朕稍后就去!”

他回頭看了妃子一眼,女人仍是一副風中柔荷的軟糯模樣兒,他心里知道她的故作姿態。這些宮闈中的女人們各有各的算計,各有各的謀劃,素日張致出嬌柔不勝力的嫵媚,可那骨子里卻藏著濕漉漉的刀鋒,殘忍、陰狠并且無情而酷烈。

他看得見她們的造作,但他和她們逢場作戲,裝作對她們的虛偽一無所知。這像一場掌控自如的游戲,仿佛博戲,規則定好了,位子分定了,照著規矩做下去,輸贏都不必當真。不過是玩樂罷了,在游戲里會有什么真情真意呢?

他把頭轉開,雙手抄起來,瞇著眼睛望著照在窗欞上的陽光,像薄薄的一層透明水波,中心恰恰顯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恍惚似女孩兒映在菱花銅鏡中素淡的容顏,剔除了濃妝艷抹的華麗,是那清水里漾出的一瓣花,格外清新沁人。

他很莫名地嘆了口氣,起身朝宮外走去。

劉禪走到宣室時,日頭正高,雕欄玉砌之間到處是閃爍的金色光芒,紅墻黑瓦被日光染了色彩,讓這宮殿剎那有了金碧輝煌的華貴。

劉禪的腳步聲才在宣室外響起,等候在殿中的蔣琬已經跪在了門口,劉禪跨過門檻,略一伸手:“起來吧!”

他一邊朝里走一邊說:“這滿朝文武,能聽出朕的腳步聲的,只有卿和相父。”他不停步地朝前走,在宣室正中的御座邊停住,回身緩緩坐下。

“卿自漢中宣旨回返,相父可有甚話?”

蔣琬謙恭地回答:“臣已對丞相宣明旨意,丞相叩謝陛下體恤,然他稱自己北伐失利,全因節度有虧,授任無方,深自譴責,再不肯受丞相印綬。陛下若一再強起,他心中愧疚愈深而不解,望陛下允他自貶!”他說著躬身呈上一冊疏表,便有謁者接了,再捧給劉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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