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家另外尋了布匹給遠在云陽的謝陌裁制新衣的時候,封二皇子為雍王,指前朝權相沈思的舊邸為雍王府的圣旨下了。
封地自然是在富庶之地。
而且因為江南之行的功績,直接就封了親王,而非是郡王。
皇帝還親自在朝堂上說了為何不讓二皇子就藩,而要留京。
留下他是為了給太子一個擎天保駕的皇弟,一個干練能做事、肯為皇帝分憂的皇子。
皇帝的眼一一掃過殿下群臣,然后落在身旁太子的身上。
“至于幾位愛卿在折子中說的蕭墻之禍。朕如今春秋鼎盛,還沒有那個憂患。等到該讓雍王就藩的時候,朕定會遣了他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加上之前三份措辭嚴厲的折子都留中不發,群臣也明白皇帝是心意已決。
再者成年皇子不就藩也不是沒有先例。
一則是皇帝不放心,要留在身邊看著省得到了封地搗亂;
二則便是留下來辦差。
太子不能不出聲了,于是出列說了相信二皇子必定能上體圣心,中敬兄長儲君,下則戮力國事的話。
站在一旁的蕭槙挑眉。
兩年不見,這位大皇兄說話也綿里藏針了。
他自然也要出列表態才是。
而且太子替他把基調也定下了,只能順著這個話說。
而關于吏部委任新的官員去江南的任免權,皇帝出人意料的讓丞相謝懷遠與太師云澤共同擬定。
既然旨意已經下了。
欽天監看了日子,蕭槙便從玉熙宮搬到了新王府。
王府需要擴修,但主體不會大動,這些自有人操辦。
在搬過去三日后,丁柔坐著船也到了。
蕭槙便帶著她進宮去見云貴妃。
云貴妃果然很歡喜。特意賞了補品,又讓身邊的魏嬤嬤到王府去伺候。
蕭槙是親王,按例可以有一個正妃三個側妃五個庶妃,其他名分更低的就不拘人數了。
因為丁柔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孕,兄長又得力,云貴妃便請皇上封她做了一個庶妃。
而原先玉熙宮的四人如今只剩下三人,也跟著到了王府。卻是沒有入名位。
那三人自然有不服,但是丁柔搶先一步受孕,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腦子靈活一點的已經想到如果她生了兒子,那么,一個側妃是跑不了的了。
于是,也有人到她面前奉承著。
云貴妃卻是就雍王正妃的人選犯了愁,在一張紙上涂涂抹抹了半日。
其實何止半日,她想這事已經很久了。
“怎么?還拿不定主意?”皇帝在旁邊出聲。
云貴妃嚇一跳,她想得入神并不知皇帝幾時來的。
“皇上駕到,臣妾有失遠迎……”
“行了,坐吧,又沒有外人,做這幅樣子做什么。皇后這點可比你厲害,老早就定下了。”
云貴妃撅嘴,“她那是生怕肥水流了外人田。”
忽而一想,這不是把謝陌比成那啥了么。
“你呢,你就不怕?”皇帝仿似逗趣的問。
云貴妃卻不敢隨意的答。
天心難測!就算是枕邊人,就算是心頭的那個人,有時候也不敢太過放肆。
這里頭可牽著整個云家。
“臣妾自信,兄長便是與他人結了親家,也斷不會和臣妾母子做對。”
云貴妃心思百轉,還是只有這么直白的說最好。
“嗯,皇后沒你這個自信,什么都要抓在手里。其實,若把陌兒另許高門,對她未必沒有更大的利益,卻是看不到這點。”
云貴妃心里一動,難道皇帝不同意謝陌做太子妃?那是要把她嫁誰?
云貴妃在心里過著人選,卻是一時沒找到合適的。
然后低頭看一眼自己涂得有些亂的箋紙,不會吧。
真的把謝陌這塊大餡餅給槙兒?
皇帝什么都沒有說,云貴妃也就不敢胡亂猜測。
服侍他換了輕便些的衣服一起坐下,拿著紙和皇帝說著自己的想法。
“李家的姑娘……”
“至于張家的嘛……”
反正云貴妃說來說去,就是覺得沒一個能配得上蕭槙,總是欠缺點什么。
“那裳兒呢?”
云貴妃心里嘆氣,“臣妾不想她進宮。”
皇帝訝然,“為什么?裳兒對槙兒……”
那小心思朕都看出來了,你不可能沒看出來吧。
槙兒走的時候,小姑娘兩只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臣妾才不希望她步臣妾的后塵。”云貴妃幽幽的說。
在這深宮里,一個向皇帝要愛情的女人是很傻的。
她要到了,可是槙兒顯然對裳兒沒有這個心思。
那么,侄女若是跟了槙兒,不管槙兒圖謀的事成不成,定然是很痛苦的。
皇帝有些愕然,不明白云貴妃是想些什么。
待要細問,她卻依入他懷中,兩手圈著他的腰,一副我死也不開口的樣子。
皇帝好笑的摸摸她的發,“朕瞧著槙兒幼時做錯了事,就這么抱著愛妃。”
兩人一陣的嬉鬧。
而遠在云陽的謝陌也不知道,她在云貴妃眼底一會兒是肥水,一會兒又是大餡餅的。
要回京城了,她很高興。
喪母的悲哀自然是一生都不能淡去,但已不是不能觸碰的傷口了。
而是愈合了,只是不能翻看而已。回京城,至少是伴著爹爹身邊。
“怎么?急著回去穿新衣裳啊?”謝阡取笑道。
“人家是想爹爹了,就不信哥哥不想嫂嫂跟妞妞。”
想,能不想么。
一個月后,相府門房著人進去傳話,“大少爺和四小姐回來了!”
聽到外頭的聲音,謝懷遠坐不住了,但是又還想強自鎮定。
不過等到又大了兩歲的兩兄妹出現在書房外,他的眼眶還是濕了。
“起來,起來。”這兩年雖然也有庶子、庶女在跟前盡孝。
但是,總是不如這兩個孩子貼心。
謝陌張開手抱著父親,然后給大哥一個眼色,我再幫你抱一下。
謝阡好笑的低頭。
父親在他面前是嚴父,在陌兒面前就是徹頭徹尾的慈父。尤其母親現在不在了。
好容易大家平靜下來,謝懷遠看看一雙兒女,尤其是謝陌長高了足足一頭。
不住口的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謝陌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玲瓏正指點哪些是給誰的禮物,哪些箱子必須輕拿輕放。
“姑姑、姑姑、姑姑——”有個穿素色小襖的小女孩被乳母抱了進來。
現在正是三月春寒料峭之時,所以給小女孩穿的是小襖。
“妞妞——”謝陌很高興,然后對著進來的黃氏喊了一聲‘嫂嫂’。
哥哥被爹爹留在書房說話,讓她先回來了。
黃氏摸摸謝陌的頭,“嗯,長高了,也長大了。來,這是滿八歲的生辰禮物,這是九歲的,這是十歲的。”
“姑姑、姑姑、姑姑——”妞妞被放在地上,她伸小手拉著謝陌的裙子,滿臉的笑。
謝陌挺激動的,這么久不見了,小侄女還記得自己。
可是看嫂嫂和其他人的表情,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黃氏想著與其被她自己發現,還不如自己告訴她:“嗯,妞妞有一只鳥兒,成天‘咕咕’的叫,她就學會了。然后我告訴她你是姑姑。她覺得有趣,就一直念叨。”
謝陌的小臉垮下來,“原來這樣啊。壞小孩,欺騙人家的感情。”
偏生妞妞還在一個勁的‘姑姑’,不,是‘咕咕’。
“陌兒,嫂嫂會好好教她的。”
謝陌看看一臉感興趣的看著自己的妞妞,“沒關系了,以后她就知道了。不過,她那只鳥不會就叫咕咕吧?”
“我給它改了別的名,可是妞妞就叫它‘咕咕’。”
黃氏有點赧然,“我也想把那鳥弄走的,可是一看不到,她就又哭又鬧的。我也不敢讓爹知道是為了什么。可如果妞妞一直鬧,肯定會驚動爹的。”
謝陌耷拉下腦袋,“好吧,我就不信我還爭不贏一只鳥。”
“當然是陌兒你贏。”黃氏哄小孩一樣的說。
謝陌把妞妞抱起來,“大嫂,你去忙吧。我這里有汪媽媽看著。”
“我把杜嬤嬤一并留下吧,幫著照看照看。汪媽媽一個人又是里頭、又是外頭的,玲瓏也還小。”
“好。”
妞妞的小手伸到謝陌臉上摸著,她發現這個‘咕咕’跟自己長得好像。
“四小姐,你帶著小小姐出去玩兒吧。”杜嬤嬤笑著說。
“好,有勞杜嬤嬤了。”謝陌抱著妞妞出去蕩秋千去。
三日后,謝府舉行了除服禮。
謝陌換上了新做的衣服,照鏡子的時候都不習慣了。
除了服便可以參加社交活動了。
所以,雍王府擴建完成宴請的時候,黃氏便打算帶著謝陌一同去。
她也該回這京城的上層社交圈里轉轉了。
臨出發前一日,黃氏給她一張紙,“這是四年前進門母親給我的,這上頭是所有和我們謝府有來往的人家,分遠近親疏的列著。你看看!”
謝陌接了過名單,當晚就記熟了。
這些,哥哥也講過一些。不過他打交道的不是女眷而已。
雍王還沒有完婚,唯一的庶妃又大腹便便的。
云貴妃便把自己身邊一個叫妙音的宮女給了雍王。
因是云貴妃親賜的,也封了庶妃的名位。
如今便在打理雍王府的內務。
因為妙音姓齊,府里上下便稱作齊妃。
云貴妃親自調教的人,當然比之前只是為了侍寢給蕭槙的幾個要成器。
雍王府的內務打理得妥妥當當,就是近日的宴請也是得到交口稱贊。
這里頭雖然也有因為云貴妃的關系給她抬轎子,但是也得確實有出彩的地方讓人夸贊才是。
而丁柔平日安心養胎,今日倒也一并出來了。
齊妙音要隨時掌控場上情況,便由丁柔陪著客人坐著。
各府的郡主、夫人、小姐也都有專人招待著。
皇上、皇后、云貴妃各有賞賜,人卻沒到。說是讓她們好好樂樂。
倒是太子帶了史良娣和小公主蕭楓出宮來道賀。
謝陌今天的活動范圍就僅限于內院,并沒有機會見到太子和雍王。
她同幾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還有小公主一道,釣魚、劃船、觀賞雍王府有名的百花林去了。
三四月間各色花開得正艷。
“好玩么?”回去的路上黃氏問。
“嗯,挺有意思的。就是有時候說話得注意這樣、注意那樣的。”
“嗯,你知道就好,這可不光是玩兒。她們都說些什么?”
“偷偷說雍王要大婚了,不知道雍王妃定了誰家。”
黃氏笑了,“都議論些什么?”
“她們拿云裳打趣,我就在一旁聽著。后來小公主來了,大家就不說這個了,改說丁妃和齊妃。”
“都說些什么?”
“說她們穿的衣服之類。”
黃氏點頭,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肯定也不可能說出落人話柄的話來。
說一說兩個庶妃的衣著打扮,猜一猜雍王妃的人選。
而且都是一群十來歲的小姑娘,這些都無傷大雅。
皇家本來就是天下矚目的。
這些公卿之家的女兒又都有機會見到皇家人,好好奇也是有的。
“嫂嫂,肚皮尖尖的就是要生兒子么?”
“小姑娘不要打聽這個。”
“哦。”
謝陌低著頭想妞妞那個時候嫂嫂肚子是什么樣的,想不起來。
就連她們說丁妃的肚子尖尖的她也看不大出來。
嗯,不想了,反正又不關她的事。
今天除了史良娣,她還見到了太子另外兩個姬妾。三個女人一個給他生了個孩子。
而黃氏見她沒了動靜,以為她玩兒累了。就摟過她,“你靠著我打個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