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失荊州(3)
- 大謀小計五十年:諸葛亮傳(第4部)
- 若虛
- 5662字
- 2015-01-14 17:13:44
孟達雖然語帶委婉,到底透露出不救關羽的意思,劉封陡生出惺惺相惜的感動,可這心思不能明說,倒還顯出戚戚之色:“到底關羽是我二叔,他如今受困,萬一因我不馳援,致他遭不測,我心不忍。”他說得很動容,仿佛要流下眼淚。
他踱去門邊,輕輕拉開一條縫,廖化窄窄的影兒泌了進來,像一根針,在心底一刺,他猶豫道:“子度,即便不是全軍出動,要不要分出一隊兵力,聽廖化說,二叔那兒戰(zhàn)事緊急,日夜盼望援軍。”
孟達不說可不可,卻感慨道:“公子深情,關將軍有此賢侄,應會體諒公子的一片苦心,日后必會感激公子千里馳援之恩。”他也去門邊看廖化,像是隨意地說,“廖將軍跪了有一個時辰了吧,他是關將軍的心腹么……公子若是想馳援關將軍,還是請他進來吧,免得落下口實。”明明是平淡的話,劉封卻聽出一身冷汗,他比任何人更了解關羽的驕矜傲慢,縱算他今日出兵馳援,有了這一遭冷落廖化的惡舉,關羽也不會放過他,天知道又會折騰出什么惡毒的花樣來。麋芳、士仁為什么會投降東吳?還不是關羽素日饒不過他們的小過錯,他們對關羽報復的恐懼超過了對節(jié)義背叛的唾棄。憑什么要去救關羽,難道自己還沒受夠關羽的凌辱么?關羽丟掉荊州,關自己什么事?那是他驕傲輕忽釀成的惡果。即便他馳援荊州,功勞還是關羽的,與他劉封有何相干?說不定關羽還要找茬整他,他雖是漢中王公子,剝開那層脆弱的皮,他其實什么也不是。
他怒起來,硬邦邦地說:“讓廖化走!告訴他,荊州要守,東三郡也要守!”
孟達要的就是劉封的絕情,他“諾”了一聲,披上斗篷走到大門外,廖化見他來了,身子倏地一立,眼睛流溢出期望的光。
孟達哀哀地嘆口氣,輕聲道:“實在對不住,我無能為力,望元儉諒解!”
廖化像被拆了足的鼎,登時摔坐下去,他喃喃道:“為什么……”
孟達安慰道:“元儉請勿憂慮,東三郡之兵調(diào)不動,可入益州求援……”他蹲下來,挨著廖化悄聲道,“我也想救援關將軍,可惜兵符在公子手里,無奈啊。”廖化木然,也不知聽沒聽見孟達的虛假傾訴,他忽然地仰起頭,厚重的雪幕遮住他期頤的目光,他絕望了,發(fā)出了野狼似的長嗥。孟達被他的嘶吼懾住了,像有一片血淋淋的皮肉摔在臉上,駭?shù)盟蚝笸肆藬?shù)步,一陣風雪揚起,把雪地里將軍的那張悲痛的臉揉碎了。廖化離開上庸城三個時辰后,劉封便知道了孟達的兩面三刀,他對孟達有猜疑,在孟達身邊安插了眼線,孟達就是晚上多睡了兩個女人也逃不過他的眼睛。“王八蛋!”劉封怒罵道,一巴掌把案上的書卷燈盞撂倒。他當然知道孟達的意圖,這是要和他不救關羽撇清,將來上峰如果責怪,錯誤皆是他劉封的,和孟達毫無關系,縱算關羽僥幸逃出重圍,也只會恨劉封,孟達可是在廖化面前竭力表演了一番忠義千古。孟達兩面兒都想做好人,誰也不得罪,樂得各方討贊美,他是好弄權術的政客,牟取私心遠遠超過了對公義的擔當。
你給我一掌,我便要給你一劍,這是劉封的原則。第二天,劉封以主帥軍令奪走了孟達軍中鼓吹,按照軍制,領萬人之將皆有鼓吹,鼓吹一般為公門所封,孟達為統(tǒng)兵之將,故而也有鼓吹做儀仗。劉封奪走孟達鼓吹,這是一種公開的警告,我不僅能剝奪你的特權,我還能取掉你的性命。
廖化求援的孤單背影被蒼茫大雪吞噬了,而新的仇恨卻在冰寒的季節(jié)燃燒起來。
關羽從沒想過自己會經(jīng)歷末路,他知道兵危戰(zhàn)兇,再偉大的英雄也會埋骨黃土,他也想過自己的結局,他希望血染疆場,馬革裹尸,在轟轟烈烈的史詩頌唱中垂下人生華麗的帷幕。
他不怕死,可他不想在失敗的屈辱中死去,更不想遭遇慘淡無歸的末路。
自他退出襄樊戰(zhàn)場,他一直沒有停止重奪荊州的戰(zhàn)斗,這兩個月發(fā)生的戰(zhàn)斗比他從軍以來經(jīng)歷的還要多,還要慘烈。他已換了三副鎧甲,身上布滿了刀傷劍傷,包扎時竟無從下手,他其實知道自己是在奔向死路,可是他不能回頭。
呂蒙奪下荊州后,善待城中士卒家眷,投降可受優(yōu)待的消息不斷傳入關羽南下的軍隊里,軍心渙散如冰澌消融。半個月跑掉了一半的士兵,一個月是四分之三,一個半月是五分之四,兩個月后,只剩下十五騎。
十五騎。關羽和十五騎殘兵還在荊州的大雪中躑躅艱行,旬月來不間斷的戰(zhàn)斗耗盡了他們的英雄壯志,此刻對于他們來說,選擇一個足夠體面的死法是他們最大的心愿。
十二月初八,臘八節(jié)這一天,關羽來到臨沮。天很冷,雪像野獸噴出的鼻息,力道十足地吞沒了溫暖的孑遺,狂風暴雪如淚傾如崩,仿佛是蒼天在為誰號啕,洶涌悲痛化作皚皚大雪,讓整個世界感同身受。
赤兔馬慘戾地嘶鳴了一聲,關羽疲憊的神經(jīng)陡地一彈,危險的血腥味倏地噴在臉上。可他來不及拔刀,倏忽間,猶如天崩地裂,長刀竟脫手而飛,嗡嗡地撲入厚重雪幕的深處,也不知在哪里落下。
他被套馬索絆住,連人帶馬一塊兒落在深坑里,那陷阱埋在雪地里已有兩個晝夜,坑面堆起了厚厚的積雪,幾日幾夜的風雪抹去了陷阱的馬腳,再精明的戰(zhàn)將也看不出這茫茫的雪地挖了一個又大又深的巨坑。三十六個東吳士兵圍攏上來,手里都牽著一根繩索,繩索像藏在雪里的長蛇,直著身子竄出來,滿身的雪花在簌簌掉落,幾十根繩索深入陷阱,在坑的底部結成一張結實的網(wǎng)。士兵們一面用力一面收網(wǎng),將坑里的關羽吊了上來,威風凜凜的關云長被繩網(wǎng)套得目眥盡裂,像一條困在涸澤里的鯽魚。“抓住關羽了!”東吳士兵興奮地歡呼。
威震華夏的關羽成為網(wǎng)中魚兒,捉拿他的人終將會名垂青史,士兵們都歡呼雀躍,歡喜得像在過年。
有士兵小心地欺近,試水似的伸出一只腳,猶豫了一下,輕輕踩在關羽的臉上,然后加大了力氣,重重地踏了下去。
被縛的關羽忽然躬起身體,匍匐的胸腔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喝令,脖頸用力一扭,重重地撞向那踩臉的士兵,只聽一聲慘號,那士兵竟像踩著彈簧般射飛出去,腿骨生生折斷了。
東吳士兵驚得轟地散開了一片,已被捆成粽子似的關羽竟然還有力量反抗,他當真是不可戰(zhàn)勝的天神么?
關羽在拼命掙扎,竟然像死而復生般騰身而起,他咆哮起來,像一只被激怒的巨獸,手臂鼓起來,那張?zhí)鬃∷木W(wǎng)正在一點點繃裂。士兵們死死地拉住繩索,三十六根繩索繃直了,嗡嗡地彈飛了散漫的雪花,卻抗不住關羽的驚駭力量。
“父親!”關平的呼喊像幽靈世界的冤訴。
關羽回了一下頭,眼底一片血霧彌漫,十幾根長矛同時穿透了關平,仿佛劇毒的長蛇鉆入了骨骸血肉間,從關平的后腦勺插出去,將他推出去三丈遠,死死地釘在地上。
他在最后一瞬看了關羽一眼,血翻出他的眼瞼,像冰冷的淚,只是染了夕陽的顏色。
凄慘的號叫沖向低沉的天幕,掃開了一片可怕的寂靜。三十六個東吳士兵還在和關羽角力,小小的戰(zhàn)場上沒有人聲,只聽見風雪緊張地呼嘯著,繩索即將繃斷的聲音,以及自己的骨頭翹出身體的咔咔聲,他們對絕路的關羽生出了莫大的恐懼。
只是很短的一剎,關羽忽然向前俯沖,像是被人重重一推,一直緊繃的力量頃刻間卸下去,三十六個東吳士兵面面相覷,卻看見關羽身后站著一員手持砍刀的小將,滿臉冷汗。
這員小將悄然挨近,在背后給了關羽的脊梁骨致命的一刀。關羽倒下去了,血染紅了他的后背,裲襠甲裂成兩半,露出他碎爛的脊梁骨,他掙扎著抬起頭,艱難地舉起一只手,又重重摔下,再也爬不起來,他決定放棄了,對自己嘲諷地笑了一聲。
“你叫什么名字?”他偏著頭問那小將。小將哆嗦了一下,雖然他手刃關羽,可那是情急之下的莫名勇氣,其實在內(nèi)心深處充滿了恐懼,即使此刻面對一個沒有反抗力量的關羽,仍然心生忌憚,結結巴巴地說:“馬、馬忠。”
“馬忠……”關羽默默念道,他苦澀地一笑,“可嘆關云長一生自負,竟死于無名小賊之手!”他在地上爬了很短一截血路,仍然驕傲地昂起頭顱,“來吧,取走我的首級,我成全你!”
馬忠呵了一口冷氣,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靠近血泊中的關羽,灰白的雪像將軍剪短的須發(fā),一綹一綹擾亂了世界的秩序,他從雪霧后看見關羽炯炯有神的眼睛,忽然就心悸了,腿肚子顫抖著。
“來啊!”關羽忽然怒吼。馬忠閉上眼睛,唇角抽搐著,像哭一樣地大喝一聲,刀光頃刻如霹靂,一脈血飛濺出去,戳穿了風雪的面目。
大雪繽紛不舍,將那一汪汪凝碧似的血覆蓋了,仿若闔上了誰的眼睛。
大雪摧城,魚復城籠罩在一片昏慘中,城下的長江結著薄冰,沒有一只船,無人問津的渡口繚起一縷白煙,像水紋柱似的久久不動。
狹窄的關道像冬眠的蛇,懶洋洋地甩下山,一騎快馬急速地奔上關道,馬在噴嚏,人在喘氣,也不知急奔了多少日夜。坡道太長,馬兒累得實在走不動,停下來噴鼻息,他連聲催促,又在馬屁股上加了兩鞭,逼著坐騎跌跌撞撞地爬到城關下,“開城門!”那人在城關下嘶號。守關士兵探出身體,風雪太大,視線里像有麻布罩住,看不清來人模樣,他大聲道:“什么人?通關符節(jié)何在?”那人道:“我沒有通關符節(jié)……”不等來人說完,士兵喝道:“沒有符節(jié),怎能過關?速速退去!”那人倔強地說:“我有荊州緊急軍情,必須馬上通報成都,你必須開關,不然貽誤了軍情,你擔不起責任!”士兵質(zhì)疑道:“既有軍情通報,如何不帶符節(jié)……你通報荊州軍情,該有關將軍親署關符,這個規(guī)矩你該知道吧。如今你什么也拿不出來,我如何能放你入關?”
“我是荊州從事馬良!”他吼得聲嘶力竭,因覺得說不通守關士兵,一時著急了,趕著馬來回走動,嚷嚷道,“快放我去成都,我要見主公,我要救關將軍,救荊州!”
他一面說一面驅(qū)馬,可關城深閉如死人眼睛,他縱算心中燃著烈火,也燒不掉那堅城,焦慮和悲痛刺破了他多日來強撐的忍耐,他再也受不了,竟自號啕大哭。
雪颯颯而飛,一片片黏上他的眉毛,將黑眉也染白了,而后化作淚水流下來。
再失三郡,隆中大謀遭重挫
這個冬天的最后一場雪正在傾盡力氣落滿人間,天空黯淡了神采,仿佛一張無邊無際的鐵幕,給人一種透不出氣來的沉重壓抑感。
一枝響箭穿過灰色的雪幕,飛入了上庸城樓,箭上綁著戳了封泥的信。守城士兵拆下來,急捧了送給屯守上庸的公子劉封,而后一切都像沉睡了一般安靜得如同世界末日,唯有大片的雪花一層疊著一層,仿佛逐漸壓抑的蒼白情緒。
兩個時辰后,上庸城送出了回信,使者帶著輕薄的信,飛馬直入一里外的魏軍大營,收信的人是孟達,他現(xiàn)在已是所謂“正統(tǒng)”的漢將軍,雖然尚沒有正式的官位,但遲早會受恩封,對這一點他深信不疑。當他在十天前率麾下四千部曲叛逃投敵,其實已權衡了當叛徒的利弊,他不會讓自己吃虧,心里總有一筆隨時清算的賬。
他給劉封的信是在魏軍大營中所寫,寫完了還交給他現(xiàn)在的上峰審查,待得人家認可,方才送入上庸城。他在信里言之鑿鑿地表白自己降魏出于不得已,懇請劉封識時務、見幾微,棄暗昧而投明主,可劉封卻不買他的賬,回信中堅拒其意,還把孟達痛罵了一頓。
沒想到劉封竟然固執(zhí)如此,孟達心里說不出是什么個味道,隨他攻打東三郡的曹魏征南將軍夏侯尚覽過信后,大笑道:“劉封愚拙,何以至此?”
“那是,此人不識時務。”孟達用討好的語氣說。
夏侯尚乜起眼睛,目光古怪地打量著孟達:“君識時務乎?”孟達打了個哆嗦,他垂下了頭,竟沒有回答。夏侯尚盯著孟達,目光有些輕蔑。作為夏侯族裔,他身上有著曹氏夏侯一族睥睨群豪的驕傲,骨子里瞧不起軟骨頭,對于孟達這種叛徒,打心里沒有好感。
孟達當然知道夏侯尚的輕蔑心理,若不是他和劉封互生仇隙,乃至不能共事,他也不會想到反叛這條路,做一個叛徒,始終是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
“聽聞劉備待汝不薄,汝何以背主?”夏侯尚像是故意的,偏要用臟抹布去擦污水。
孟達心里恨恨的,臉上的表情卻很謙卑,他像鸚鵡學舌似的說道:“識時務。”
夏侯尚一愣,俄而仰面一笑,他伸出手,像摸一只溫順的狗一樣,拍了一下孟達的肩膀:“你很會說話!”
他摸著下巴一嘆:“劉封骨頭太硬,他若不降,東三郡何以取之?”
“無妨,上庸太守申耽有反正之意,我們可里應外合。”孟達充滿信心地說。
夏侯尚語帶雙關地說:“都說劉玄德得人心,未想屢屢為部下所賣,荊州如此,東三郡又如此,豈不悲哉!”
這話說得孟達低了頭,像被戳中了死穴,臉色也慘白了。
夏侯尚背著手踱了幾步,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說:“知道關羽的下場么?”
孟達小聲道:“聽說了。”夏侯尚慢慢地轉(zhuǎn)向他,意味深長地說:“可憐關云長英雄一世,縱橫天下數(shù)十年,名動四海,卻死在自己人手上!”這話仿佛一枚尖銳的石子硌在孟達心里,他誠惶誠恐地“唔唔”了兩聲,卻忽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也許自己的下場還不如關羽。他陡地對自己的叛變感到了一絲不可說的后悔。
雪下得大了,沒頭沒臉只是砸下來,仿佛天神在云霄之端揮舞兵戈,抖落下數(shù)不清的鎧甲鱗片。
頂著勁峭的風雪,諸葛亮跨進了門,不等門首鈴下動手,肆虐的風已將那門撞關了。他在門口拍著斗篷上的雪花,手指僵硬得伸不直,羽扇捏在手心像是貼著一根冰冷的鐵棍。
劉備正坐在屋中看書,抬頭見他來了,丟了手里的書,向他招招手:“好大風雪,你怎么還來?”
諸葛亮褪去斗篷,輕搭在衣架上,踮著凍得麻木的腳一步步走向劉備:“有事,不能不來!”
劉備拍拍身邊的棉褥,示意諸葛亮坐在火爐邊,他拿起腳邊的火筋在火盆里加了更多的炭塊,那火苗子噗噗地往上躥,他低了頭只管用火筋挑火:“你有什么事,非得頂著大風雪來?”
諸葛亮放下了羽扇,兩手放在火上取暖,手指頭慢慢能活動自如了:“荊州許久沒有消息了,亮心里著急,想來主公這里問一聲,有沒有荊州軍報?”
劉備搖搖頭,火光映著他忡忡的臉:“我心里也急,自從得知東吳奪了江陵,這一顆心就懸吊著。云長這頭犟牛偏又不肯北上,幾次軍令傳出去皆石沉大海,這個混賬,到底跑哪里去了?”
諸葛亮也是憂愁地一嘆:“亮已發(fā)令沿江駐軍,隨時準備接應云長入川,如今荊南三郡也情形不明,禍福難測啊!”
君臣都沉默了,風雪啪啪地掃過房頂,炮仗似的響了個遍,像要將這屋子炸了個干凈。這越來越緊的風雪聲猶如急催的戰(zhàn)鼓,讓彼此的心更緊張了。
劉備將臉從通紅如血的火光中拔出,他擺擺手:“罷了罷了,索性我率軍去荊州看看,再這么枯等下去,急煞人也!”
諸葛亮勸諫道:“荊州縱有十萬火急,主公也不可親往。而今消息不明,尚不知是何等情形,還是等諸事確定后再做計較。”
劉備焦躁地說:“我擔心云長有……”他猛地把那個擔憂死死咬住了,仿佛只要他不說,那可怕的一幕就不會發(fā)生。
他煩悶地長嘆一聲:“唉,只有聽天由命了。”他站起身,“有件事,孝直在病中寫了份科條。他想暫辭尚書令一職,讓劉巴代掌,我拿來你看看。”他折身往暖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