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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翩翩少年,自小有凌云之志

夜涼如水,秉燭添香,執一卷書,在沉寂中與賢者話談。流光入戶,雨打芭蕉,窗外的風景或明或暗,全然不加理會。因為心在哪兒,陰晴就在哪兒。

往昔流落于指尖不堪回首,清風明月、老樹昏鴉,窗前柳抑或是雨中的荷塘,如今細賞皆不似當時那般滋味。月明星稀,燈火處妻子程氏伏案分明略顯疲憊,一雙美目卻亮如明珠,舉手投足間溫柔而利落。大河東流,星海遼闊,茫茫中漂泊已久,在愛的渡口暫且停泊,朝陽初升便是風動船行之時。

自成婚起,蘇洵與程氏先后生了兩個女兒,二十六歲時生有一男,可惜無一幸免于夭折。二十七歲時,蘇洵喜獲幼女,名喚八娘。門楣的榮光,悉數系在男丁身上,面對長子的夭折,蘇洵雖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某日,蘇洵與夫人同游一家道觀。往里走,只見觀內一處卜卦的地方掛著一幅畫像,卜卦者告知此人是“張仙”,所求皆可得,不妨買去日常供奉。聽罷,立即以玉環交換買下,此后晨起虔心焚香禱告。或是上天開了眼,蘇洵果然在二十八歲如愿,激動中特作《題張仙畫像》聊表感激,文中云:“……旦必露香以告。逮數年,得軾,性嗜書。”

喜得貴子,蘇洵內心歡喜異常。歡暢處,仍不忘閉戶讀書,窮究各家所學。

身為人夫,自當頂天立地;身為人父,自當以身作則。春花隨風而逝,盛年不再重來,心有了牽絆,人才變得成熟。春和景明,雨雪霏霏,沏一壺茶,添一爐香,一字一句隨煙云蕩漾,于無形中一步步沖入云霄。

光陰似水,兀自向前靜靜流淌。覺醒的人心有所感,將春秋冬夏一一點染,轉眼筆墨生花。小小的蘇軾每日見父親讀書學習,耳濡目染,骨子里生就一股對書籍的癡狂。

眉州人杰地靈,又有青山綠水濡養,蘇軾心思澄凈,活潑敏捷。童年時,他和表弟程六眾人于醴泉寺爬樹摘橘柚,登上高聳的石頭山采松果,快活自在,直至多年也明晰于心。在《送表弟程六知楚州》中,他回憶起當年與同伴童真的模樣,那種驕傲自得躍然紙上。

我時與子皆兒童,狂走從人覓梨栗。

健如黃犢不可恃,隙過白駒那暇惜。

醴泉寺古垂橘柚,石頭山高暗松櫟。

諸孫相逢萬里外,一笑未解千憂積。

人生的故事,或明艷,或凄惶,來不及思量,點點滴滴被歲月一一封藏。多年后不經意的回眸,任日月蹉跎,過往多少是非恩仇,那些燦若星河的美妙回憶照舊在心底一隅悄然發著光。

陌上陽光點灑在花前,芳草萋萋,日子沿著山川綿延不息。紅塵紛擾,變的是眼前萬物的形態,亙古留存的終究是放不下的眷念。戀戀紅塵,斗轉星移,步步所經之處,潛藏著無法言說的秘密。

蘇軾小小年紀就開始讀書,對詩詞非常敏感。或機緣巧合,或冥冥注定,他在七歲時遇到了一位九十多歲的朱姓老尼。所講不知是真是假,他竟將其深埋于心多年。

那是一個炎熱的酷暑,夜晚摩訶池上有一男一女在納涼,男的是蜀主,女的是花蕊夫人。當日,二人相談甚歡,蜀主當即作了一首詞,開篇兩句為“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白駒過隙,流年不經意偷換了容顏,數年后蘇軾所記得的也只有這兩句。暮色蒼蒼,水波微漾,日夜中百思不得詞作之名。一腔癡念,幾番尋索,經查找認定是《洞仙歌》中的首句,他立即起筆填補全詞。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風乍起,暗香浮動,明月趁繡簾微開之際鉆入了殿內。殿中人還未就寢,只見膚白晶瑩剔透,斜枕在床榻,鬢發凌亂不堪。牽纖纖素手出殿,看河漢杳杳,疏星點點,此時月華淺淡,已然到了三更。

靜謐處,暗自思忖西風何時歸來,偏偏匆匆屈指間流年悄然溜走,韶華無聲息地一去不復返了。

世間悲歡,恰如水中萍漸漸消弭無痕,可人還要繼續迎著光,穿梭在迷霧重重的人間森林醉夢一場。

轉眼到了八歲,蘇軾入天慶觀北極院師從張易簡。在諸多學子中,唯他與同窗陳太初聰慧絕頂,大受師父稱贊。可惜,陳太初志不在功名,起初也考了科舉,后決然做了道士,晚年致力于飛升求仙。

書院是鴻儒匯聚之地,有位矮道士常來拜訪。此人名叫李伯祥,是張易簡的朋友,素日嗜好作詩,曾寫“夜過修竹寺,醉打老僧門”一聯斷句。這人見了蘇軾,連連夸贊說:“此郎君,貴人也!”面對突如其來的褒獎,蘇軾一時摸不著頭腦,自然不以為意。后來記起,他在《題李伯祥詩》中稱其“好為詩,詩格亦不甚高,往往有奇語”。

慶歷三年(1043年),宋仁宗重整朝綱,重用晏殊、韓琦、范仲淹、歐陽修及富弼等人,一時轟動京師,名士石介順勢作《慶歷圣德詩》。不久,有人將此抄錄后回蜀傳閱講習,蘇軾適逢盛事,默默聽聞。出于好奇,他問詩中頌贊的皆是何人,孰料遭了輕視,反倒被人白了一眼。

“童子何用知之?”

聽罷,蘇軾反駁道:“此天人也耶,則不敢知;若亦人耳,何為其不可?”也許是被這驚人的氣魄折服,那人隨即態度謙和,娓娓道出詩中人物的來歷。聽聞韓琦、富弼、范仲淹及歐陽修都是當世之英才,蘇軾面容不改,心底早已翻江倒海不能自已。

前世今生,無跡窺察。冥冥中的因緣,恰如三月柳絮翻飛,六月草木葳蕤,秋收冬藏,寒來暑往,悄然中息息相關。多年后,當蘇軾步入朝堂,不知又會帶給他怎樣的體悟。

慶歷五年(1045年)春,蘇洵外出游歷,先登岷山、峨眉山,再經夔州、巫州至三峽,然后抵達湖北襄陽。一路青峰綿延,水流湍急,險象環生,滌蕩了心靈,別有一番趣味。看遍山河后,終改陸道行至京都赴試。

自父親遠離,蘇軾便被接回家由母親程氏親自教導。一天,程氏教他讀《后漢書·范滂傳》,書中記載后漢朝綱混亂,不少清正之士和太學生彈劾奸佞之臣慘遭迫害。

當時有一人叫范滂,學識淵博,品行高潔,胸懷澄清天下之志。受任以來,他視察災荒,糾彈不法官吏,雷厲風行,頗受百姓愛戴。在此次抗爭中,他遭人構陷錄入被捕名單,奉旨逮捕的督郵吳導念他為人正派,手執詔書伏床痛哭,遲遲不肯執行辦案。

范滂聽聞,自投入獄。縣令郭揖大為驚駭,解印綬欲引其逃亡。范滂高呼:“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

這時,其母趕來與兒子訣別,口中道:“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

范滂有志,母親大義。讀至此,蘇軾不禁為之動容,頃刻間雙目炯炯發亮,抬頭望向母親問道:“若我今后做范滂,您會答應嗎?”程氏放下手中的書,以同樣真誠的眼神回應道:“你如果能做范滂,難道我就不能做范母嗎!”

年少無畏,任憑一腔熱血便可上山下海。幾經風霜,能心堅如初的卻寥寥無幾。白雪皚皚,大浪淘盡了英雄,留下的無一不是經歷了凄慘的駭人噩夢。蘇軾許過諾言,也將堅守初衷,在起落間奏響屬于自己的歌。

蘇洵在外趕考,仿佛受了詛咒般再次無果。而此時的蘇軾,十歲便可寫出些奇妙的文章,比如《黠鼠賦》。風云變幻無常,不可不謂奇異。

蘇子夜坐,有鼠方嚙。拊床而止之,既止復作。使童子燭之,有橐中空。嘐嘐聱聱,聲在橐中。曰:“嘻!此鼠之見閉而不得去者也。”發而視之,寂無所有。舉燭而索,中有死鼠。童子驚曰:“是方嚙也,而遽死耶?向為何聲,豈其鬼耶?”覆而出之,墮地乃走。雖有敏者,莫措其手。

蘇子嘆曰:“異哉!是鼠之黠也。閉于橐中,橐堅而不可穴也。故不嚙而嚙,以聲致人;不死而死,以形求脫也。”……使童子執筆,記余之怍。

故事中,小老鼠被困而沒法逃生,發出聲音后裝死來爭取脫身。文章短小深刻,向我們生動地展示了動物的狡猾,也警醒人們不要被表象迷惑。

少時的蘇軾敏捷活潑,一身正氣,聰穎而又警策。閑暇時,他總和弟弟蘇轍一同玩鬧嬉戲,或掏鳥窩,或摶泥球,肆意酣暢。不過,程氏素來不喜殘害生靈,特吩咐禁止眾人捕鳥傷及幼卵。

于是每至春日,堂前落英繽紛,竹樹環合,時而傳來鳥雀婉轉的哼鳴。巢穴建在高處,幼雛常遭天上飛禽攫食。幸而蘇家仁德,鳥雀此后一概將巢建在低枝處,任蘇家兒童、大人看管投喂,一有風吹草動,也可免遭毒害。

據說,蘇家園子里常飛來一只美麗的桐花鳳,每次飛來,接連數日久久不去。世間珍禽,本就罕見,鄰里聽聞后都說這是祥瑞之兆。

山波浩渺,前路遙遠,萬物生靈足以怡情悅性。可泛舟湖上,亦可在陽光下撒滾逐樂。

陌上蔥蘢,芳香四溢,三兩同伴,沿歲月長河緩緩向前。

紅塵如詩,年華如煙,用腳步丈量心的方向,踏遍山川江河。

月出滄海,星漢燦爛,光芒已然初顯,那便追星逐月尋一個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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