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張揚早早起來，叫醒了賀旭剛，來到簡風公司對面的潮鄉湯粉店一人吃了一份炒米粉。米粉有些干，吃得他們噎得慌。

吃完以后，二人來到辦公室，發現姚嵐和李雪早就來了，此時都坐在各自的工位上，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賀旭剛跑到姚嵐身邊，問：“我們需要做什么？”

姚嵐停下手頭的工作：“我也不清楚。姚興旺說了，讓你們先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不管是生產車間，還是辦公室，只要想去看的，都可以去看。”

賀旭剛問完，回來給張揚轉述。張揚悄悄給賀旭剛說：“那姚興旺還真是個老狐貍，人精著呢。”

“何以見得？”賀旭剛一頭霧水。

“他暫時不給咱們安排工作，讓咱倆到處轉轉，是想讓咱倆慎重考慮。他知道他的簡風家具廠規模小，不正規，害怕咱們后悔。如果咱們熟悉了簡風家具的環境，了解了簡風家具的內部情況，還是不著急走，那他才會坐下來跟咱倆好好談一談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我去，好一個老奸巨猾的姚興旺。”賀旭剛后背一陣發涼，瞬間感覺身邊有無數只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賀旭剛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張揚，心里很佩服張揚考慮問題長遠周到，這可能是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他自愧不如。

“張揚，你也知道，我來深圳的目的。我就是沖著姚嵐來的。姚嵐說了，她不想談異地戀，不光見不到人，連吵架都要隔著空氣打電話。如果我和她異地工作，常年不在一起，那她就不要我了。所以我才一咬牙，不顧家人的勸阻，追著姚嵐來了深圳。”賀旭剛一邊說著，一邊跟著張揚往生產車間那邊走，“我不知道姚興旺到底知不知道我和姚嵐之間的關系，如果要是知道了，這多尷尬啊，我到底該怎么稱呼他呢？”

“你直接叫岳父得了，一步到位，別等結婚的時候再改口。你提前練習著，到時候張嘴就來，一點也不尷尬。”張揚樂得合不攏嘴，也不管賀旭剛用異樣的眼神瞪著他，似乎想要殺了他。

“張揚，你別得瑟，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要是混不下去了，你也沒戲。”賀旭剛靈機一動，瞬間想出了一句回懟張揚的話，心里頗為得意。

張揚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眉頭緊鎖，表情凝重：“剛子，你說咱們來深圳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是為了愛情。”賀旭剛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你成熟點吧，腦子里整天想著愛情，愛情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姚老板的女兒姚嵐憑什么要跟你結婚。你沒有點實力，人家憑什么看上你。你還真要靠著姚嵐混吃等死一輩子啊。”

賀旭剛瞬間傻眼了，這句話是他一直不想承認的現實。他覺得要面對這樣的現實太殘酷了，他真想像刺猬蜷縮成球一樣躲起來，只要內心強大，他不懼怕外界對他的任何評價。

只是現實總歸是現實，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如果他沒有與姚嵐相匹配的實力，即使再怎么愛姚嵐，他們的愛情也會無疾而終。愛情就像泡沫，一碰就會破，所有的承諾，全都太脆弱，有什么好難過。

賀旭剛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張揚的話像晴天霹靂一樣把他從愛情的懸崖中拽上來。他不想像鴕鳥一樣自欺欺人，確實需要好好為自己考慮了，要不然當有一天姚嵐突然跟他提分手的時候，他連一點退路都沒有。

張揚看賀旭剛的表情終于沒有了無憂無慮的樣子，繼續說：“昨晚，你說我對李雪有意思，我現在很清醒地告訴你，我只是很欣賞李雪，并沒有非分之想。趙婷和李雪完全是兩種人。一個是大學里的白雪公主，得哄著談情說愛；一個是社會上的職場精英，得寵著實力匹配。我憑什么喜歡李雪，李雪憑什么喜歡我。現實社會中的愛情不再是你愛我，我愛你，愛得死去活來，是要看實力的，是要看你能給她什么，能不能滿足她的需求。”

“張揚，那你說，咱們現在怎么辦？我這兩天在簡風家具轉了轉，確實沒什么前途。公司規模太小，而且產品太單一，基本沒什么特色。姚興旺只是做那簡簡單單的辦公家具，在市場上沒有什么競爭力。我說難聽一點，要是咱倆敢出去開個家具廠，照樣可以造出來。”賀旭剛一股腦把他這幾天心里所想的全都說了出來。

說實話，要不是因為姚嵐，他早就想離開簡風家具，想找個更好的地方，另謀前程。不管去哪，肯定要比這里強。

前幾天，賀旭剛去生產車間瞎轉，和一位車工聊天，那車工對他說：“你這堂堂名牌大學生跑這沒前途的廠子干什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這里差不多都是老光棍看著小光棍是怎么長大的，工資又不高，混口飯吃還可以，想在這里掙大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賀旭剛聽了車工說的這些話之后，更待不住了，不管看哪都覺得不順眼，反而是姚嵐不停地勸著他，只要他們在，公司以后會有起色的。讓他不要心灰意冷，并且給賀旭剛斬釘截鐵地說：“不管公司以后會怎么樣，只要她姚嵐在，絕不會讓賀旭剛吃虧。”

賀旭剛聽了以后，特別感動。他一度認為姚嵐是全世界對他最好的人。

張揚看賀旭剛想入非非，心里想著這世界沒有真相，只有視角……他思索了半晌，才說：“我倒不會這么認為。我覺得正因為簡風家具規模小，反而給我們的機會越大。如果去正規的大公司，能人異士多得是，不缺我們倆，我們還不一定有機會。只不過，現在最關鍵的是姚興旺是怎么想的，他會讓我們做什么，能讓我們做什么。”

“那張揚，你能猜到姚興旺是怎么想的嗎？”

張揚搖了搖頭，笑了笑：“大人的事情你別猜，看他怎么說吧，即使猜對了也沒什么用。”

“你怕什么，你至少還有姚嵐，我可是什么都沒有。該擔心的應該是我才對。”張揚苦笑幾聲。

“張揚，這個時候，你就不要拿我開玩笑了，我是很認真地跟你說這件事。”賀旭剛拽著張揚的胳膊，眼神變得堅毅深邃，“你剛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其實都想過，但一直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當我沒什么能力的時候，我拿什么讓姚嵐死心塌地地跟著我。我一沒長相，二沒能力，我要是姚嵐，肯定會重新選擇。到那時候，即使姚嵐愿意，我估計姚興旺肯定不愿意。人家是什么家庭，而我是什么情況。姚興旺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女兒跟著我受苦受累。”

張揚長嘆一聲：“剛子，你總算是想明白了，也不枉我對你辛辛苦苦說了這么多話。”

“等中午的時候，咱們先聽姚興旺怎么說吧，到時候咱們再做決定也不遲，你說呢？”張揚看著賀旭剛一籌莫展的樣子，反而變得更加冷靜起來。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對啊，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子的。萬事不要急，事緩則圓，人緩則安。”

二人一起走進生產車間，開始熟悉車間的生產線，從開料區、刨光區、截斷區、梳齒區、拼寬區，再到開槽區、組裝區、油漆區、修色區、包裝區，一一做了大致地了解。

中午的陽光正盛，二人基本上了解了生產車間的整個流程。賀旭剛看了看時間，快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于是喊著張揚從生產車間走出來，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站在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樹下面，一人點了一根煙，等著姚嵐的電話。

一根煙快要抽完的時候，沒接到姚嵐的電話，卻接到了李雪的電話。李雪在電話里大聲對賀旭剛著急地說著：“你們在哪呢，快來辦公室，姚嵐哭了。”

接完電話，二人互相對視，一臉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