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聽到李雪如此說,微微一笑,還是沒有說話。
賀旭剛急不可耐地嘲笑張揚:“張揚,你裝什么裝啊,誰不知道你上大學是什么樣?雖說男生最在意給女生留下的第一印象,裝一裝深沉啊,裝一裝穩重啊,什么的,但你也不能這么裝吧,不可能整個晚上都是這樣子吧!”
“剛子,你懂什么呀,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姚嵐噗嗤一笑,接過賀旭剛的話,“第一印象會給對方留下了永不磨滅的記憶。第一印象就是一種標簽,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只要見了第一面,一定會不自覺地給對方貼上標簽。標簽這種東西,貼上去容易,要想輕易撕掉就很難了。”
張揚和李雪二人不說話,靜靜地聽著姚嵐和賀旭剛跟說相聲一樣表演。
賀旭剛突然意味深長地掃了一圈,說:“你們知道我現在想到什么了嗎?”他看大家搖頭,接著說:“我想到了動物世界里面的一句臺詞,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又到了動物們繁殖的季節,山林的空氣中彌漫著荷爾蒙的氣息!”
姚嵐使勁拍了一把賀旭剛:“你是不是有病啊,瞧你那思想,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你打我干什么?”賀旭剛沒有躲閃,和姚嵐打情罵俏著,“你不知道我說誰嗎?咱們都老夫老妻了,我還能說誰呢?”
姚嵐這才恍然大悟,盯著張揚和李雪看了一眼,然后富有深意地“哦”一聲,隨即笑得花枝亂顫。
李雪坐得端正,后背挺得很直。她秀氣端莊,溫婉賢淑,話雖不多,但始終笑意盈盈。
她聽姚嵐一一介紹,于是先和賀旭剛開始握手,輪到和張揚要握手的時候,張揚只感覺手心汗水涔涔。
他趕緊把手放在衣服上不停地擦拭,又感覺不妥,又讓賀旭剛把桌子上的礦泉水倒出來,洗了一下手,接著又用衛生紙把手擦干凈了,才和李雪開始握手。
張揚的這一系列操作,把幾個人都看呆了。賀旭剛滿臉疑惑地問:“你至于嗎?”
“你不懂,古人云,凈手待人,以示真誠。”張揚揶揄著賀旭剛,轉頭又看向李雪,“張郎南飛如一鵬,揚花時節忽見卿。李桃春風沐晨鐘,雪花明月幾多情。你好,李雪,我叫張揚,很高興認識你。”
沒等李雪開口說話,賀旭剛和姚嵐兩人砸吧著嘴,滿是鄙夷的神情。
“不就是握個手嘛,你至于整的這么夸張嗎?”賀旭剛很是不屑地看著張揚,“還文鄒鄒地說一大堆,你直接說你叫張揚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人家張揚這是藏頭詩,你把每句詩的第一個字挑出來,是不是張揚李雪。沒文化,真可怕。”姚嵐不由得給張揚豎起了大拇指。
張揚微微笑著,心里卻想著,姚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臨時想的這首藏頭詩,不僅僅只有名字這么簡單,還有更深的意思深藏在里面,就看李雪能不能明白。
“吆,厲害了呀,張揚。我怎么沒發現呢,原來你是在賣弄文采呢。”賀旭剛不服氣地說著,“你小子煞費苦心了呀,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竟然能想出一首藏頭詩,真是不服你不行啊。”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五大三粗,不長腦子,只長了身體。”姚嵐笑得前俯后仰,“剛子,你看看人家張揚,多有紳士風度,再看看你,土錘一個。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上了你的賊船。”
賀旭剛湊近張揚身邊,悄悄問:“張揚,你小子不會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想當初你對趙婷開始愛得死去活來,怎么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
張揚瞪了一眼賀旭剛,沒有說話。他心里清楚,治療情傷最好的辦法無非是要么開始一段新的感情,要么交給時間慢慢消化。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當下是什么處境,對李雪沒有半分奢求,只是當普通朋友一樣對待。
李雪至始至終沒有說話,一直保持著如花照水的嫵媚姿態。
她確實感受到了張揚的真誠,也為張揚的言行舉止有所觸動。她原以為張揚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現在她對張揚略微有些好感。
李雪用手輕拂著額前的劉海,她聽出來了張揚的言外之意,不僅僅只有名字,還有另外一層深意,更對理科出身的張揚在短時間內能想到一首藏頭詩,感到不可思議。
她莞爾一笑,娓娓動聽地說:“李苦少人摘,雪消春風來。不問君何去,苔花兀自開。你好,張揚,我叫李雪,往后請多多指教。”
張揚輕輕握著李雪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塊溫潤清涼的璞玉,瞬間變得心神蕩漾,但他很快松開了手,以免讓李雪覺得他輕浮,沒有禮貌。
賀旭剛轉而對姚嵐說:“姚嵐,我打電話給你說了給張揚安排工作的事,定好了嗎?”
“我給姚興旺說過了,具體工作安排還要等他確定。姚興旺說,明天中午請咱們吃飯,具體再說工作的事。”
張揚疑惑地問:“姚興旺是誰?”
賀旭剛說:“姚嵐他爸叫姚興旺。他爸是簡風家具廠的老板。”
張揚點了點頭,繼續聽姚嵐說:“我平時就這么叫我爸名字的,你們千萬不要在意。張揚,你放心吧,剛子給我說了以后,我立馬給姚興旺打電話通知了,讓他務必妥善安排好你和剛子的工作。”
“那就好。”賀旭剛用手拍著張揚的肩膀,嘿嘿笑著,一臉得意的表情,“放心吧,工作肯定沒問題,姚嵐他爸肯定會安排好的。我也是剛來不久,這兩天閑的沒什么事做,整天在公司瞎逛,一會去生產車間轉轉,一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歇歇,玩玩手機什么的。”
張揚心里還是不踏實,雖然目前在深圳暫時有了落腳的地方,但要靠著姚嵐的關系在簡風家具混吃等死,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他不知道賀旭剛是怎么想的,有可能暫時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一心只想著姚嵐,也不知道對自己的事業是怎么規劃的。一想到大學畢業那時候,每次吃飯喝酒,信誓旦旦地說的那些豪情壯志,此刻仿佛在賀旭剛身上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全都煙消云散,毫無蹤跡。
賀旭剛看著張揚拘謹的樣子,摟著姚嵐開玩笑地說:“姚嵐,你看看那兩人,玩的高端文化局,顯得我們跟文盲一樣,總有一天他們肯定要感謝你介紹他們認識呢。”
“你滾一邊去吧,誰跟你一樣。”姚嵐靠在賀旭剛懷里,笑靨如花,“你可別小看李雪,人家可是文科出身的名牌大學生,哪是你們能比的。”
后來,張揚和李雪慢慢熟絡了以后,聊得很投機,說的都是文學方面的東西,幸虧張揚大學期間看的書多,愛好寫作,否則他很難接得住李雪拋過來的話題。
讓李雪也沒想到的是,看著平平無奇的理科生張揚,竟然對文學方面很有見解。尤其是兩人聊到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數》,都非常贊同王小波的觀點。
張揚一直很小心謹慎,唯恐說錯話。他知道李雪絕非小家碧玉,因為她身上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就像那水中芙蓉,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時間過得飛快,姚嵐要和李雪回去了,她們住在水田路附近的水流園小區,距離吃飯的樂園燒烤店不是很遠。
賀旭剛站起身,想要送她們回去,姚嵐堅持不讓。他只好悻悻地回來坐下,喝了一杯悶酒。
“咱倆今晚住哪?”張揚問。
“天作被,地作席,星月為友,草木為伴,咱哥倆四海為家,實在不行睡馬路上,或者咱們去找個公園什么的,湊合一晚上,也行。”賀旭剛心不在焉地瞥了張揚一眼,“你是不是傻啊,你都來找我了,還能讓你沒有地方睡覺嗎?”
張揚能猜到賀旭剛的心事。賀旭剛心里藏不住事,一有事全都寫在臉上。
“你行了,你把姚嵐都追到深圳老家來了,害怕姚嵐跑了不成?”張揚一臉鄙視地看著他,端起酒杯,和賀旭剛碰了一下。
賀旭剛抬頭看了看張揚,長嘆一口氣,說:“愛情這東西,誰又能看的準啊。你看看咱們現在是不是寄人籬下,委曲求全。往后想做什么事,還不得思前想后,哪還能放手一搏。我現在想,我真她媽的真成了倒插門的上門女婿了,真成了吃軟飯的了。”
張揚哈哈笑著:“來來來,先敬未來的簡風家具駙馬爺一杯,等以后你和姚嵐結婚了,你那未來岳父姚興旺一旦退居二線,那整個公司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想想胯下之辱的韓信,臥薪嘗膽的勾踐,裝瘋賣傻的司馬懿,哪一個不是忍辱負重走過來的,最終不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你行了,張揚,我看你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渣男,有了新歡,立馬忘了舊愛。你看你那騷情樣,拉著李雪的手,一直不松開。”賀旭剛嘲諷著張揚,“李雪可沒趙婷那么好騙,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搞得定的。深圳不是象牙塔,沒有美麗的童話。”
“我就和李雪多說了幾句話,看把你急的。我看你是吃著碗里的,還想著鍋里的吧。”張揚不甘示弱,“我現在是什么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對李雪有想法,你別胡說八道。我現在只想趕緊讓工作穩定下來,好好掙錢,家里還等我寄錢呢。”
二人哈哈笑著,時間不早了,于是回到簡風家具廠的宿舍,擠在一張床上,一覺睡到了天亮。
簡風家具廠目前總共有二十多人,大多為車間工人。姚興旺想擴大規模,目前正在向同行業關系不錯的老板朋友學習取經,想借鑒經驗,為己所用。
工廠靠西邊有一幢三層高的小樓,被當做員工宿舍。在姚嵐的安排之下,讓賀旭剛一人住在了一樓的一間獨立宿舍,這可是簡風家具主任級別以上的員工才會有的待遇。現在張揚來了,兩人住一間。
張揚晚上睡不著,心里仍然想著明天中午和姚興旺吃飯的時候,姚興旺到底會給他和賀旭剛安排什么工作,工資待遇又會如何,這一切都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