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樁盜竊案破了?”于安喜驚訝地看著孟夏。
滾燙的火鍋冒著白氣,左側是撒滿辣椒的紅油湯底,右側是乳白色的豚骨清湯,這是一家專注牛肉火鍋的火鍋店,老板本是天府人,為迎合南粵人愛吃清淡的口味,這才推出鴛鴦鍋,做出天府人的最大讓步。
“嗯。”孟夏苦笑著夾起一根青菜,吹涼后往嘴里送去。
說實話她現在還沒有什么實質感,就像破獲一樁與自己無關的案件一樣。
于安喜起身走到后方的冰柜,從里面摸索一會后,取出一瓶啤酒和一瓶橙汁,然后將啤酒放到孟夏跟前:“你也是時候該釋懷了,其實當年也不全都怪你,那個貨車司機超速行駛,大部分的責任都在他。”
“我知道,但我還是原諒不了自己,抓人本來就是我自己的職責,確實是我連累了大叔。”
提到這個,孟夏仿佛再次看到大叔那血淋淋的模樣,比那紅油湯底還要鮮艷。她熟練地打開啤酒,送到嘴邊時又想起了母親的交代,只得悻悻放下啤酒,給自己倒了杯索然無味的茶水。
“不說這個了,跟我說說你現在查的那個案件。”
孟夏知道安喜是想轉移她的注意,但還是將邱靜雅等人的案件逐一告訴安喜。
她無法原諒自己,畢竟因為她出了一條人命,無論她做再多也無法彌補自己的過錯。
準確來說,是兩條人命。
還有書正的死。
大叔離世后,她發瘋似地調查海珠市的相關竊案,只要有盜竊相關的案件她必定會去調查,書正離世的那天也是如此。說是不放心局里的事情,實際上是放不下那起竊案。在聽到案件與竊匪相關后,她壓抑不住心里的躁動,還是選擇了出警。
那天她如果沒有出門,也就不是前夫照顧兒子,那場意外也就不會發生。
“你是說,江琴禮、邱靜雅、林雨溪都是住在十三樓,而且都是在十三樓自殺的?”于安喜一臉的驚訝。
“嗯,江琴禮和邱靜雅在十三樓墜樓,林雨溪在十三樓割腕,她們老師是在十三號自殺的。”
“真是見鬼,簡直就像被十三詛咒一樣。”
于安喜說出孟夏的心聲,她也是這么覺得的。
吃完火鍋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半,于安喜買完單后這才不緊不慢地帶孟夏前去季路所在的酒店。原本孟夏想要埋單,但卻被安喜一個勁制止,她只好作罷,那頓欠安喜的飯只能留在下次。
之所以這么晚去問話其實是有說法的,嫌疑人精神狀態萎靡的時候是最好套口供的時機,他們的注意力會被分散,且專注度沒那么高。
這個季路可真是會享受,當孟夏看到那座沿海酒店時,一旁的于安喜立馬向她介紹,這酒店名叫水岸豪庭假日酒店,是這附近最好的酒店,沒有之一,普通大床房入住一晚要接近千元。
停好車后,二人走進酒店內。
現代風格的建筑線條流暢而大氣,挑高的天花板上懸掛著華麗的吊燈,地面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著實華麗。
和前臺表明身份后,孟夏和于安喜搭上門廳角落的電梯,季路所在的樓層是七樓。走出電梯,右側是貴賓休息區,沙發上正坐著一名年輕男生,見孟夏和于安喜到來,他立馬從沙發上竄起。
“于隊。”
同樣是九年的刑警,安喜已經當上中隊的副隊長,而孟夏還是一級警員,倒也不是她能力不如安喜,只是她太過執拗,這些年都撲在盜竊的相關案件,多次不服從上級調劑,導致她一直沒能晉升。
“盡頭那間就是。”安喜指向走廊盡頭的房門,轉頭問旁邊的男生:“剛才有什么事情發生嗎?”
“二十分鐘前有個女生走了進去,其他的沒什么。”
“女生?”
難道是秋雨來了?
帶著疑惑,孟夏和于安喜來到房門前,并按響門鈴。
“誰?”
屋里響起男人的聲音。
“菊城公安局的,麻煩開一下門。”
“等一下。”
門外的孟夏等人聽到里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穿衣服,過有一會房門才被打開。
季路的五官和路樹青頗為相似,眉毛不濃不淡,形似劍鋒,鼻子不算高挺卻也端正,與那薄唇相襯略顯書生氣,和路樹青消瘦的臉頰不同,季路臉頰帶肉,看起來更加的親和。
“有什么事嗎?”季路看著孟夏等人,眼神中帶著敵意。
視線往后,床沿邊坐著一名女生,只不過那人不是孟夏預想的秋雨,而是一名陌生的女生。
女孩見孟夏盯著她,神情略顯慌張,不自覺地將頭撇向另一側,避免與孟夏對視。
“她是?”
“我女朋友,怎么了?”
季路的回答很干脆。
“是么?”于安喜眼神鋒利地盯著季路,“那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是哪里人?”
于安喜的一連串問話,令季路啞口無言,女生明顯更加的慌張,開始不由自主抖起腿來。
見季路回答不上來,于安喜熟練地從腰間解下手銬:“現在懷疑你涉嫌參與非法色情交易行為,麻煩和我們走一趟。”
“等一下,我可以解釋。”季路阻擋住于安喜的手銬,“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我也沒有招妓。”
在季路的解釋下,孟夏等人才知道原委。
原來,女生是季路在網上認識的,在一款交友軟件里。兩人為了尋求刺激,在軟件里搜尋一夜伴侶,所以季路才對女生的名字和情況一概不知,在檢查完兩人的聊天記錄后,確認了季路沒有說謊,雙方是自愿行為,且沒有金錢交易,雖然這種行徑不道德,但是并不屬于違法行為。
只是,季路前腳才和秋雨求婚,后腳就來香山市找刺激?
“現在沒事了吧?”季路明顯在驅趕孟夏等人離開。
“我們這次來是為別的事情。”孟夏開口說道。
季路皺起眉頭,不耐煩地看著孟夏:“還有什么事?”
《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八十二條規定,需傳喚違法行為人接受調查的,應經當地機關辦案部門負責人批準,并使用傳喚證進行傳喚。孟夏和于安喜是自行前來的,沒有經過上級的批準,也就是說,即便是于安喜,也沒有權利隨意帶季路回局里進行審問,季路是否愿意配合全憑他個人意愿。
“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些關于江琴禮、邱靜雅,林雨溪和鄭翠桐的事情,認識這四個人不?”
當孟夏提到四人名字時,季路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認識又怎樣,不認識又怎樣?”
季路的回答不攻自破,很顯然,他是知道她們的。
“江琴禮、邱靜雅二人分別在4號和19號的晚上墜樓身亡。”孟夏盯著季路的臉,邊說邊觀察他的表情變化:“前天晚上林雨溪也自殺了,慶幸的是發現得早,被救回一命,而今天傍晚,鄭翠桐又遭到搶劫以及侵犯。”
“那又怎樣?和我有半毛錢關系嗎?”季路聲音冷淡,全程耷拉著臉,似乎提不起半點興趣。
見狀,于安喜揶揄道:“怎么會沒關系呢?她們可是害死你父親的罪魁禍首。”
“然后呢?你是想說是我殺死了她們嗎?”季路淡淡地笑著,他沒有否認自己是路樹青兒子一事,反倒是反問起于安喜。季路的視線落在孟夏臉上:“剛才你說過,有三個人都是自殺,那就說與我無關了,至于鄭翠桐,我下午回來后就沒出過門,你們大可以去查酒店的監控。”
季路強硬的態度出乎孟夏的預料,她沒有從季路臉上看出任何有用的情緒,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是季路早就有過準備。
這次問話孟夏明顯落了下風,她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明季路的嫌疑,單憑猜想可定不了季路的罪,這也是為什么她們拿季路沒辦法的原因。
從酒店出來,孟夏愈發覺得季路的嫌疑重大。對方那安之若素的樣子,甚至直言自己的嫌疑,著實不太正常。一般來說,被冤枉的人會產生強烈的應激源,從而引發應激反應,具體表現就是情緒激動或急躁不安,日常生活中你會發現,往往被冤枉誣陷的人總會是人群里最激動的那個,他們渴望在第一時間洗脫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會那樣急躁激動。
而季路兩者都沒有,反倒是一副平靜模樣,這無疑加深了孟夏對季路的懷疑。
“太冷靜了這人。”
于安喜在上車后首先說的就是這句話,她的想法與孟夏不謀而合。
“先找到那兩人再說,如果是季路指使他們的話那人證就有了。”孟夏說的是那兩名搶劫鄭翠桐的劫匪。
“哦對,局里發來了嫌疑人肖像,你看看。”于安喜打開手機后遞給孟夏,“前面是那個高個子嫌犯,后面畫的是矮個子嫌犯。”
孟夏接過手機,開始端詳起嫌疑人的肖像,往下翻滑,一張熟悉的臉映入她的視線。
“何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