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綸耐著性子看了起來《邏輯》上面的文字他全都認識，但連起來他就不知道意思了。

《數學》他看不懂，覺得只是掌柜需要用到的小道不入流。

他只看得懂《國文》

念了起來：“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隨即冷笑一聲，“這不是小兒童謠嗎，不登大堂之雅，又豈能做學童的啟蒙？”

“三歲孩童，不應該都是這樣天真爛漫嗎？”林紓道，“難道非得要扼殺孩子們的天真，讓他們五歲開始就學下跪行禮學尊卑貴賤？”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聽到陳經綸念誦的聲音，林紓心情激蕩，如果五百年前的古人孩童能從小學這個保持天真爛漫，不學禁錮人性的禮，又豈會失去在科技上的創新，華夏科技發展豈會落后西方？

轉頭看看堂上淋漓的鮮血：

今天的流血犧牲，不就是為了將來孩子們能夠天真快樂嗎？

為了千千萬萬孩子將來不再麻木不仁，就算現在死再多的頑固份子也是值得的。

“爾等無需多言！”

“事情已經定下，任何反對都無效。”

“你這是聽不進去忠言，你是個獨夫！”陳經綸罵道。

“既然你那么堅持‘禮’，那么本人也不勉強你們?！绷旨偟溃爸旎实鄄皇且幎ㄏ录壱娏松瞎俣家泄虬葜Y嗎？從即日起，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販夫走卒，見了任何人都不用跪拜。只有你們這些讀書人保圣派，必須需跪拜?！?

“陳經綸，我倒要看看，這個禮你們能堅守多久？”

“圣人之教化，老夫必定一輩子堅守不移！”陳經綸道。

“好，我等著?！绷旨偟馈?

又對孫才俊道：“孫才俊，這個教諭你敢當嗎？當了就要廢除圣人教化，推行新政?！?

“屬下怕干不好?！睂O才俊冷汗直冒。當了這個教諭，就是和瓊州府所有人為敵。

敵人不止是讀書人，還有幾十萬百姓。

簡直就是把他放在火爐上烤。

“你要是干不好，提前說，我另找他人?！绷旨偫淅涞馈?

“屬下必定盡力！”孫才俊心中顫抖，他是林紓親自帶出來的嫡系之一，除了鄭三元之外，腦子第二好用的就是他。

作為從牢房就開始跟隨林紓的嫡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但如果這次打退堂鼓了，那么林紓恐怕就不會再重用他。

嫡系的優勢蕩然無存。

“我不要你盡力，只要成功。”林紓道。

“屬下保證完成任務。”孫才俊道。

“退了吧?！绷旨傄粨]手，冷聲道。

人群各懷心思，紛紛退出議事大廳。

……

“林紓，你的這一項舉措，所有人都反對你，甚至你對其有大恩的人都要刺殺你……”張紅燈看著林紓有些心疼的說道，“你這么做又是何苦呢，為什么非要和圣人教化過不去呢？”

“為了后世數百年的民智，為了千千萬萬個孩子，不再喪失個性，像機器統一生產出來的物事?！绷旨偟?。

“雖然我到現在都還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是我相信你是對的?！睆埣t燈道。

林紓一把抱住她：“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相信我是對的。包括鄭三元孫才俊他們，都打心底不認同我的做法?！?

嘆息一聲：“而且你相信我是對的，還不是因為你真正了解我這么做的意義?！?

洪武九年的所有古人都覺得林紓錯了，只有張紅燈一個相信他，而且還是因為愛情讓她盲目。

“不過你等著看吧，新政不但不會導致禮樂崩壞，反而會讓瓊州府蒸蒸日上?！?

如果洪武九年就廢止了圣人教化，后世又豈會遭遇百年屈辱？

又豈會出現義和拳這個奇葩團體？

又豈會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

張紅燈臉紅了，一把推開了他：“我現在只是你的侍女而已，而你馬上就要和那燕的妹子成親，那姑娘很漂亮吧？”

“這和她漂不漂亮無關，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她?！绷旨偟?，“想要成就大業，婚姻不可能為了愛情?！?

“這么說來你不愛她了？”張紅燈驚喜。

“我不配擁有愛情?！绷旨偟馈?

后堂。

林紓單獨把孫才俊叫了進來。

“見過主公?！睂O才俊向他行禮。

“你我相處的時間太短，只有區區大半年，而這大半年，我們的心思都放在攻占瓊州府上面。因此你受我新思想的影響不是很大，我也沒有時間告訴你們什么是平等和自由，你理解不了我為何要廢止傳承了幾千年的圣人教化?！绷旨偟馈?

“雖然屬下的確不能完全理解主公的做法，但主公以前從未傷害過一個百姓。鶯歌村的百姓，主公給他們銀子，陳家莊的百姓主公不但一個沒傷害，也給了他們銀子?！睂O才俊道，“因此屬下相信，主公這次的做法也是為了百姓好?！?

“你能這樣想就好?！绷旨偟?，“我編寫的三本書你也要多看，尤其是邏輯學要廢寢忘食的研究，讀懂之后你就能理解我的做法了。”

“屬下一定認真研讀?！睂O才俊道。

“你知道為民啟智最大的敵人是誰嗎？”林紓問道。

“是以陳經綸為首的那一批儒者和讀書人?！睂O才俊道。

“正是他們?！绷旨偟?，“如果沒有他們煽動、組織對抗新政，那么百姓就是一盤散沙，可以被逐個擊破。”

“屬下也是這么想的?！睂O才俊道。

“那么你知道誰才是最危險的敵人嗎？”林紓又問。

“還請主公指點?！睂O才俊道。

“是個別百姓?！绷旨偟馈?

“是百姓？”孫才俊震驚。

“你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朱璞玉刺殺我的原因嗎？”林紓問道。

“那是因為主公觸犯了他的信仰！”孫才俊猛的大叫起來，“主公觸犯了他信奉的圣人教化，因此即使主公對他恩重如山，他也要殺之而后快！而且在臨死之情，他還慷慨就義，視死如歸，覺得自己這么做是舍生取義。”

“是的。”林紓冷冷道，“像他那樣的人，在百姓當中還不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