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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血旗

  • 唐路
  • 比超皮卡
  • 4096字
  • 2024-09-03 12:00:00

袁翼養氣功夫了得,臉上陰晴須臾,就恢復如常。

張朔不明其故,拱手道:“袁公,有什么能幫上忙的,盡管吩咐。”

袁翼淡然一笑,道:“無妨,各位請跟我來。”說完,昂首挺胸往前走。

張朔等人跟在后面,但聽袁翼一邊走一邊清嘯,很快吸引到了對面的注意。

幾個白衣百姓手舞足蹈跑出人群,大喊著什么,眨眼之間,在場所有的白衣百姓都不約而同地轉向袁翼,原本喧囂無比的大雄寶殿外竟在這一刻瞬間安靜。

“宗主來了!宗主來了!”

激動的呼喊聲先起,隨即人潮似水、歡聲雷動,無數白影倥傯,很快將同樣身著白袍的袁翼淹沒。

饒是兩世為人、自詡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張朔面對此情此景,也深感震撼。

震撼并不在于人多,而在于能真切感受到千人一心凝聚成的那一股沖天力量,也就在這個時刻,他理解了徐懷英等人看向袁翼眼中的崇拜。

袁翼所到之處,白衣百姓們無不束手肅容,主動分開道路。

張朔被裹挾著前進,環顧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頭,他看到一些舉著白旗的白衣百姓,旗到哪里,其他白衣百姓就會跟到哪里。可袁翼就像自帶一圈無形的墻,任他們再怎么摩肩接踵擁擠在一起,卻也沒人敢更進一步。

拾級而上,到了大雄寶殿門口,入眼幾個于闐武士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有的已經不省人事,有的還在大口喘氣。

往里頭看,香壇、瓜果、牌位等傾翻凌亂,更是滿地狼藉。可見再晚一步,殿內外只怕真要被兇猛的白衣百姓們完全吞沒。

殿中昏黑,一名中年女子正瑟縮在佛祖像下面,鬢亂釵橫、花容失色,見到袁翼,扶著案臺緩緩起身,恨聲道:“姓袁的,你真敢在佛門重地亂來。我夫君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女子戴著蓮花鳳冠,綴以花釵步搖,一直到脖頸處,珠翠寶石琳瑯滿目,身上則是翟衣和帔巾,妝容一如于闐上層貴族,面貼花鈿,仿唐人妝容,一派雍容華貴儀態。

袁翼嘴角抽動,道:“夫人,事到如今,放不放過,又有何區別呢?”言及此處,一招手,疾言厲色,“把那狗賊帶上來!”

“宗主,就是他,被值守的兄弟發現從狗洞溜回寺內。”

一名僧人被徐懷英拎雞一般拎住后襟,硬生生拖到佛像前。

袁翼冷眼打量那僧人,道:“聽說勿薩踵的人馬正在逼近杰謝,哼,媲摩城距此近百里,他這般神兵天降,想必就是你吃里扒外,給他通風報信的。”

那僧人抖如篩糠,連連告饒:“小僧冤枉、小僧冤枉......”除此之外,卻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了。

袁翼拂袖轉身,徐懷英心領神會,將手中一面白旗放在地上,緊接著先用右腳死死踩著那僧人的背脊,不讓他動彈,左手將他的光頭摁在地上,右手揮刀猛剁。

在女子毛骨悚然地尖叫聲中,佛像前血濺五步。

鮮血灑上白旗,分外艷麗。

解把花汗顏道:“起個大早,看人殺頭,袁公待客之道舉世無雙。”

呂植佝僂著腰,雙手捂臉,不敢正視。

袁翼深吸一口氣,聲音鏗鏘有力:“諸位,今日在佛前見血,并非褻瀆神明,實為讓佛祖看到我等奮戰到底,不死不休的決心!”一霎那雙目圓睜,“以叛徒之血,為我等祭旗!”

“以叛徒之血,為我等祭旗!”

徐懷英跨立在大殿門口,朝人群大力揮動血旗,放聲高呼。

“以叛徒之血,為我等祭旗!”

“......”

白衣百姓群情激昂,附和齊吼,接連不斷,個個狀如癲狂。

一時間,護國寺內外驚鳥撲飛,山搖地動。

袁翼神情儼然,顧視徐懷英道:“勿薩踵有多少人馬?”

徐懷英應道:“外圍值守的兄弟傳來的消息,勿薩踵親率千人,已在杰謝東面十里!以此推之,這叛徒昨日將咱們的計劃傳到媲摩城,勿薩踵絲毫不敢怠慢,連夜趕來,否則來得不可能這樣快。”

袁翼慨然道:“也好,反正咱們與勿薩踵這胡人早晚得見個真章,他現在來了,正好一決雌雄!”又問,“莊里的兄弟何在?”

徐懷英道:“全在外圍布防,給勿薩踵一個下馬威。”

袁翼振臂大喝:“我有莊客近千,加上此間徒眾千余,是勿薩踵的兩倍,有何可懼,今日便是他的死期!”轉視佛像方向,“把勿薩踵的婆娘捉了!”

徐懷英著手下架起那中年女子,發現張朔等人各有驚疑之色,解釋道:“此女乃勿薩踵那奸賊的正妻,篤信佛法,偶爾會來寺內進香。今日行程被我等提前刺探,自投羅網。勿薩踵以為我等不敢在佛寺造次,豈不知在國仇家恨前,區區一個木雕石刻,又鎮得住什么!”

張朔看那中年女子,早便嚇得癱軟在地,氣若游絲,半昏半醒的模樣,暗想:“之前聽聞袁翼蓄養賓客,猜想他大概有自雄之心,然而耳聞不如目見,其人驍果如斯,居然敢籠絡百姓公然起事,確實有種。”

解把花遙望殿外,那里眾多僧人來往絡繹,正賣力搬運著一捆捆布包。布包打開,里面寒光閃閃,盡是兵刃。

不多時,白衣百姓們幾乎人人都拿著一件兵器,他們歡欣鼓舞,翻來覆去好奇地打量著手里的刀劍,有些耍了幾下,差點誤傷自己。

張朔看在眼里,心想:“這些百姓大多瘦骨嶙峋、面呈菜色,估計都是平日里受寺院布施救濟的窮苦之人,對袁翼感恩戴德,情愿受其驅馳。”

“拿起刀劍,咱們就不再是只能受人擺布的百姓,而是要為自己討回公道的義軍。”徐懷英一手持血旗,一手持橫刀,“殺官軍、討公道!”

“殺官軍、討公道!殺官軍、討公道!”

“......”

吶喊此起彼伏,鮑小禾冷眼旁觀,道:“看著熱鬧,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解把花也道:“往日咱們劫掠鄉村,有時遇上剽悍的百姓,也會組織丁壯拿著棍棒反抗,看著個個視死如歸,實則砍翻了領頭的,就即刻樹倒猢猻散,再沒有反抗的膽量了。”

鮑小禾道:“這袁翼是個人物,可惜養尊處優,大概沒經歷過真刀真槍的生死關頭,不曉得人見血前和見血后,完全是兩種模樣。”

幾個僧人提著水桶沖刷了殿內的血跡,又拿來幾張胡床,當下以袁翼為首,張朔等都在殿中坐下。

袁翼道:“驚到了各位朋友,袁某深感愧疚。可是只需各位少歇,等捷報傳來,杰謝內外道路掃清,袁某必親自送各位出發。”

張朔問道:“袁公,你特意請我們來,是否希望我等將你的事跡,傳去中原。”

袁翼聞言一怔,旋即尷尬笑道:“張郎君聰慧,既然猜中,袁某就不藏著掖著了。實不相瞞,我家在于闐世代豪貴,是于闐數一數二的漢姓望族,偏生我不愿過安穩日子,見不得那吐蕃人蠻橫、于闐人刁滑,少年時便立下重誓,有朝一日定要為我于闐唐人爭得一片屬于自己的土地。你們只瞧得今日聲勢,卻不知我袁某為此,實則費盡心血十余載了。”

張朔客氣道:“袁公義舉,驚天動地,足以與疏勒義軍相匹。”

袁翼嘆了口氣,道:“可是袁某心里清楚,哪怕我能在這沙漠中搏得一點立足之地,但四周外族虎視眈眈,孤立無援。如果不能和中原母國建立聯系,得到支援,即便能堅持一時,久之必然不免為滾滾不盡的風沙掩埋吶。”

張朔肅然道:“袁公所言甚是,所以西域的唐人,必須聯合起來。一盤散沙,終將被外族一一吞并。”

袁翼仰頭道:“是啊,在這野獸橫行之地,一不小心,就將尸骨無存。”

徐懷英站在袁翼身邊,毅然道:“宗主放心,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安禾莊上下,受宗主庇護多年,全都做好了以死報效的準備,勢必要將勿薩踵的頭,獻給宗主作為報答。宗主,你就等好吧。”

袁翼捻須點頭,穩穩坐定。

不多時,有快馬飛馳進寺,一路不停到得殿前。

袁翼霍然起身,大聲道:“戰況如何?”

來人連滾帶爬進殿內,哭喪著臉道:“外圍兄弟與于闐兵相接,不到半柱香功夫,就全線潰散敗退!”

“啊?”

袁翼大驚失色,后退兩步,一屁股坐回了胡床上,“怎會如此?”

徐懷英面無血色,問道:“外圍的兄弟們現在在哪里?”

“正在重新集結,準備依靠街巷再次阻擊于闐兵。”

“好,好,去吧。”袁翼大喘著氣,努力平復情緒,“呼,呼......”

徐懷英寬慰他道:“勿薩踵有一些騎兵,在曠野上對我方不利,外圍的兄弟聰明,巷戰拒敵,讓于闐騎兵無用武之地,后續應當能反敗為勝。”

鮑小禾低聲嘟囔:“反敗為勝?我看別全軍覆沒就算好了。”偷偷對張朔道,“戰況不明,咱們要不先撤吧。”

張朔聽在耳中,道:“不急,再看看。”

殿內氣氛瞬間凝重,無人再多說一句話。

久之,又一匹快馬如風驟至。

袁翼沉住氣,坐著不動,喝問:“是好消息嗎?”

張朔觀察到,他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突。

“宗主!宗主!”來人涕泣不止,“于闐兵不知發了什么瘋,兇殘至極,兄弟們折損大半,李頭領當場被碗口大的鐵矛頭捅了個透心涼,腦袋也被于闐人順走了......胡頭領斷了條腿,王頭領下落不明......”

“這......”

袁翼惶然顧盼左右,再也沒有了此前的氣定神閑,身軀都開始微微顫抖。

“好在老天有眼,東面的塔樓不知怎么突然倒塌,斷木碎瓦嘩啦啦下來,給于闐人嚇退了。外圍的兄弟讓傳信,勸宗主趕緊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豈有此理!”袁翼一拍大腿,登時怒起,“我袁某怎是貪生怕死之人,想讓我拋下兄弟們臨陣脫逃,絕無可能,今日我袁某與那勿薩踵只能活一個!”

張朔瞥見鮑小禾冷笑不迭,思忖:“袁翼說有莊客近千人,肯定不是虛言。但是他的莊客,大體都是江湖人士,好勇斗狠可以,卻難成行伍,遇上久鎮邊地的勿薩踵戰兵,自然毫無還手之力。”又想,“勿薩踵雖說身為于闐三杰之一,到底還是被吐蕃人指定為鎮守兵,而非野戰兵。連他麾下軍士都這么難對付,可想而知瓊隆囊嘎的實力有多恐怖了。”

解把花在邊上搖頭輕道:“幸虧那日攻打神山堡,有長生你的妙計,否則真和勃略師的兵正面纏斗搏殺,我等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懷英緊咬下唇,想了想,對袁翼道:“宗主,不如讓我去整頓殿前的百姓,他們都拿著刀劍,趁現在支援過去,咱們人數依然占優。”

袁翼道:“是,你趕緊帶他們出戰,不要給勿薩踵各個擊破的機會!”

徐懷英點頭,快步走到殿外。

白衣百姓們對戰情的態勢一無所知,看到他,揮臂聳動,無不躍躍欲試。

“兄弟們,為宗主盡忠的時機到了,咱們......”

徐懷英這次動員,聲調回落,底氣明顯弱了許多,說到一半,白衣百姓們的后排突然一陣接一陣爆發騷亂。

“不好啦,官軍殺來了!”

撕心裂肺的驚呼傳遍護國寺的每一個角落,也傳入了大雄寶殿。

袁翼坐不住了,張朔等人跟著他全都出殿觀望。

只見遠處的飛檐斗拱之下,赫然出現無數長矛,根根豎直,密如森林。每一根矛頭上,都挑著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媲摩城乞利本勿薩踵,請袁公說話!”

不計其數的于闐軍士涌入殿外空地,鐵甲如流,將簇簇白衣百姓逼退,當中有人朝著大雄寶殿高喊。

一名虬髯大將從于闐軍士中闊步走出,身上厚厚的甲胄包覆猶如鐵桶。他一手提刀,一手拎著小凳,顧盼自雄,似乎視遠近層層疊疊的白衣百姓為無物,即便孤身一人脫離隊伍很遠,也渾然不懼,自顧自將小凳擺在千人當中,然后面朝大雄寶殿合十虔誠一拜,拄刀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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