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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公文中的信箋

大唐天寶十四載,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夜晚的范陽城燈火通明,街道上人頭攢動,喧鬧異常,整座城市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慶之中。

薊縣縣衙位于范陽城的西南角,這里是范陽的官署區,由于官吏人等大都回家過節了,縣衙內顯得極為冷清。

不知何時,沉沉的夜色中突兀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接著又是一串“咚咚咚”的敲門響,就聽一個急惶的聲音在門外喊道:“鄭書佐,出大事了,縣尉急召過堂議事。”

鄭暉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去按床頭燈,伸手摸了幾下,才恍然想起來,這里已經不是一千多年后的那個世界了。

摸黑點亮了油燈,鄭暉快速穿好衣袍,腦子也清醒起來。

他現在所處的時代是盛唐,在位的皇帝是唐玄宗李隆基。

那場摧毀大唐盛世的安史之亂暫時還沒有發生,唐玄宗與楊貴妃猶自芙蓉帳暖,你儂我儂。

而他現如今的身份,是一名不入流的小吏,在薊縣擔任司戶佐。

今晚是大唐的狂歡夜,縣中官吏都到外面嗨去了,只有縣尉帶著幾個佐吏留守縣衙,以防突發事件。

打開門,一股寒氣襲人,鄭暉裹了裹衣襟,見一個身著皂衣的老仆提著燈籠,在門外來回踱步,滿臉焦急。

“出什么事了?是有人斗毆滋事,還是哪條街走水了?”

鄭暉不經意地問道,在他想來,所謂的“出大事”最多也就是某位權貴子弟醉酒鬧事,抑或是某處發生了火災。

畢竟薊縣衙門是范陽城最小的衙門,屁大點的權利,能管的也就這么點事。

哪知那老仆支支吾吾的好半會兒,最后卻將嘴巴一閉,只是悶頭朝前引路,一個勁地催促道:“鄭書佐去了就知道了,權縣尉還在等著呢。”

鄭暉神色一愣,這老仆是縣尉權皋的親隨,顯然是得了交代,不讓多說。

莫非還真有大事發生,鄭暉心思一轉,隨即拔腳跟上,從身上掏出一串銅錢,不著痕跡地塞入對方袖中。

那老仆只覺袖中一沉,略微遲疑了一下,方才低聲道:“小人也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只知有大批軍馬圍了縣衙,縣尉急召……”

鄭暉腳步一頓,心里咯噔一下,后面的話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如今的范陽城就是一座火藥桶,從去年開始,以宰相楊國忠為首的朝廷官員彈劾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安祿山意圖謀反,雖說皇帝最終沒有采信,但范陽這邊卻是一日三驚。

而在年前,又有寓居范陽的前御史徐遇彈劾安祿山“行止跋扈,無人臣之禮”。安祿山大怒,為了殺雞儆猴,將那徐御史逮捕下獄。

雖然鄭暉前世是個學渣,歷史知識比較淺薄,不知道安史之亂發生在哪一年。

但從范陽現在極度敏感的政治氛圍來看,安祿山的起兵,似乎已經可以倒計時了。

所以一聽到有軍馬入衙,鄭暉就不由地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恰在此時,夜風乍起,周遭的嘈雜之音借著風力逐漸清晰起來,其中還隱約能聽見兵甲振振之聲。

鄭暉呆立在風中,只感到手腳冰涼。

“鄭書佐,走快些,權縣尉怕是都等急了。”

老仆又在催促。

可鄭暉的雙腳卻像是黏在了地上,怎么都提不起來。

他很想轉身逃之夭夭,趁著夜色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去。

可是權縣尉待他不薄,此刻正眼巴巴地盼他去商議對策呢,若只顧著自己逃命,似乎有些不太厚道。

就這樣在老仆一聲聲“鄭書佐、鄭書佐”的催促中,鄭暉艱難地一步步挪動著。

直到前方一束火光照射過來,鄭暉的內心終于不用再作掙扎了。

只見一隊頂盔摜甲的兵士舉著火把,蜂擁而至,看到鄭暉直接圍了上去,兇神惡煞地喊道:“抓起來,別讓賊人跑了。”

鄭暉心內一嘆,見老仆已然嚇得面無人色,只得強撐著架子,上前質問道:“你們是哪里的兵,為何擅闖縣衙?”

然而丘八們根本不與他廢話,直接用刀鞘將他拍倒在地,扭起雙臂,徑直押往縣衙大堂。

一路所見,整個縣衙都開始躁動起來,到處都是雞飛狗跳。

縣衙大堂外,此時已經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被軍隊守得密不透風,不時還有軍馬進進出出。

堂外的廊下則擠滿了被羈押的差吏人等,他們原本今夜留在縣衙值守,都被稀里糊涂地捉了過來,一個個蔫頭耷腦的。

鄭暉被帶到一個軍吏面前,登記了身份職務,那軍吏眼皮一抬,“你是司戶佐鄭暉?”

“正是。”鄭暉小心翼翼地回道。

“進去吧。”軍吏指了指背后的縣衙大堂。

嗯?

鄭暉抬頭看了那軍吏一眼,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心中頓時泛起疑竇,原本以為這是安祿山準備起兵,大肆捕殺縣中官吏。

看這情況,又不太像啊。

“吱呀”一聲,大堂沉重的雕花門被緩緩推開,鄭暉目光迅速一掃,屋內主位上坐著一位戎裝將軍,下首還坐著一位青袍官服的長須中年,正是縣尉權皋。

鄭暉趕忙上前叉手行禮,權皋見他進來,笑著向那將軍介紹道:“他便是本縣司戶佐鄭暉。”

同時又對鄭暉道:“上面這位是孫將軍,孫將軍乃東平郡王義子,今夜造訪,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借重于你。”

鄭暉聞言,又是一番見禮,腦海中則在急速思索,這位孫將軍是何方人物。

東平郡王乃是安祿山的爵位,而安祿山的義子,據說有好幾千人之多。

古代軍中將領為了籠絡下屬,通常都會結為父子兄弟,這也是很平常的事。

可若說到姓孫的義子,那范陽城中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其人便是孫孝哲,這孫孝哲原本是個契丹人,只因他的母親長得漂亮,被安祿山看上,兩人一來二去便私通在一起。

孫孝哲借著這層關系,認了安祿山為干爹,從此飛黃騰達,深得安祿山器重。

想到這,鄭暉深深地看了孫孝哲一眼,見對方身形挺拔,相貌堂堂,若非腦門上光禿禿的,髡發禿頂,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契丹人。

孫孝哲也打量了他一番,而后連聲夸贊道:“某早就聽說薊縣出了兩位斷案高手,一位蔡書佐,一位鄭書佐,人稱‘薊縣雙璧’。不管多么疑難的案子,到了你們手里,都能被斷得清清楚楚。今夜見了鄭書佐當面,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其實他哪能看出鄭暉有沒有才,不過是見鄭暉年紀輕輕,長得秀氣罷了。

他自己就是因為長相俊秀,才深得安祿山的寵愛,所以才以貌取人而已。

鄭暉倒沒有因為被“大人物”夸獎而沾沾自喜,只是連連擺手道:“不敢當孫將軍謬贊。”

稍作寒暄之后,言談歸于正題。

孫孝哲從書案上拿起一封信箋,對鄭暉道:“這封信箋是從范陽驛傳中截獲的,有人將它夾在遞往長安的公文中,你且看看。”

鄭暉接過來展信一看,只見信紙上畫著一朵朵綻放的花朵。

除此之外,別無其它。

鄭暉不解地抬起頭,見孫孝哲笑而不語,權皋則面色凝重,又再次低頭細覽。

果然。

那信紙上的花朵確實有問題,初看只是一朵梅花,細看之下,便能發現,那分明是一個個文字,文字的筆畫依稀可辨。

梅花小篆?

鄭暉也聽說過這種書寫體,會寫的人不多。

可見寫這封信的人是非常謹慎的,擔心信被查獲,只可惜千算萬算,終究還是不走運。

鄭暉的心怦怦直跳,他隱隱意識到,今晚是個什么案子了。

一盞茶的工夫,鄭暉總算將信上的內容看完。

與其說這是一封信,不如說這是一道寫給皇帝的彈劾奏章。

彈劾的對象正是東平郡王、三鎮節度使安祿山。

信上言之鑿鑿地列舉了多處安祿山懷有“不臣之心”的罪跡,希望朝廷不要姑息養奸,對安祿山采取果斷措施。

鄭暉暗吸一口氣,自從上次發生了徐御史彈劾安祿山之事后,安祿山就加強了對范陽驛傳的管控。

一旦發現了不利安祿山的彈章,立馬就會被截留,當事人也會遭到打擊報復。

可以說,現在已經沒人敢明目張膽地說安祿山壞話了。

可誰能想到,還是有不怕死的,竟然在公文中夾帶了這封“密奏”。

“不知這封信箋是在哪份公文中查獲的?”

鄭暉脫口問道,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

這種政治傾軋的案件,他應該裝傻充愣,有多遠躲多遠才對。

孫孝哲就等他這句話,指著案上的一份公文,笑道:“你自己看。”

鄭暉硬著頭皮取過來,一看之下,眼睛瞪得老大,扭頭去看縣尉權皋,見他同樣看向自己,臉色略顯蒼白。

這份公文正是出自薊縣衙門!

年前的時候,皇帝曾給范陽官員送來了一批年貨,作為新年賞賜。

當然,主要是賞賜安祿山的,其他官員不過是沾了點光而已。

但得了皇帝的賞賜,是要向皇帝謝恩的。

這份公文恰恰是薊縣全體官員寫給皇帝的謝表。

原來那個不怕死的人,就藏在這薊縣衙門里。

“鄭書佐,今夜你就幫我斷一斷,這個陰謀陷害我義父的賊人究竟是誰?還是說,你們薊縣的官吏朋比為奸?”

孫孝哲的聲音依舊含笑,只是聽在鄭暉耳中,卻感到脊背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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