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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磨坊謀殺案

“在我們諾斯蒙特鎮,命案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在廊橋事件后,過了一年多,我才又遇到另一件不可能謎案。到一九二三年七月,我在這個地方當鄉村醫生便十八個月了,我已經成為社區公認的一分子。我知道大部分男人的名字,也認識他們的太太和孩子。他們已經不再拿我那輛黃色利箭敞篷車——我父母在我從醫學院畢業時送我的禮物——來開玩笑了。有時,孩子們甚至會要求搭我的車呢。”

薩姆·霍桑醫生停了下來,從他手中的小酒杯喝了一小口。

“那年年初就有很暴力的事發生,有個叫迪洛斯的囚犯在元旦那天從州立監獄越獄時殺了一個警衛。到又熱又悶的七月,空氣里仍然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潘喬·維拉[1]遭到暗殺的消息從墨西哥傳來,他開車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中了十六槍。幾周后,我們又聽到哈定總統[2]在西海岸逝世的消息。”

“但和我相關的那次死亡就發生在我家附近……要不要給你來一點……啊……小酒?”

“天哪,薩姆醫生!你到這林子里來做什么?有人生病了,還是你要找個好的制酒作坊?”

“都不是。”我一面告訴明妮·德蘭格,一面把車停在路邊好跟她說話。她是那種豐滿的鄉村婦人,似乎永遠不會老,過了一年又一年,就像磨坊里無盡的流水。她老是開玩笑說私釀威士忌是在林子里釀的,但事實上,我們離加拿大邊境不過一百五十英里,我們需要的一切都是從那里來的。“我正要去霍金斯的磨坊,在亨利·柯德維勒離開之前和他見見面。”

“我也是,可以搭個便車嗎?”

“當然可以,明妮,只要你不在乎別人看到你坐我的車。”

她坐上我旁邊的座位,把她那鼓鼓的網袋放在腳下。“這里的人都說能坐你的車是一種享受呢,薩姆醫生。”

“聽到這話真讓人高興。”

我將我的黃色敞篷車轉向去磨坊的路,在一路顛簸中默默前進。在住進霍金斯的磨坊后的這幾個月里,亨利·柯德維勒成了當地的名人。正是由于他的名聲,明妮和我這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才會都來為他送行。

柯德維勒是個滿臉胡子的自然主義作家,完全符合梭羅[3]式的新英格蘭傳統。他是十個月前住進老磨坊的,和九月底的第一波寒潮一起來到這里。他們說他在寫一本關于蛇溪一帶四季風景的書,但在最初幾個月里幾乎沒有人看到過他,就連他的食物和日常用品都是直接送到磨坊去的。可是過了幾個月后,情況變了。大家開始看到他,并且喜歡上他。他真的在寫一本書,甚至還讓我們看了一些早期的段落。

在春天的夜晚,我常到磨坊來,和他坐在開了花的山茱萸樹下,一起喝非法啤酒,聽他談論舊事。然后他會拿出他的日記,讓我看他文辭優美的關于蛇溪之秋的札記。

“誰會有興趣讀這一類的書呢?”有天晚上,啤酒讓我鼓起勇氣問他。

他聳了聳肩,撓了撓胡子。“那誰看梭羅的作品呢?”

“起初看的人不多。”

“沒錯。”

我拿起一本最近的日記,可是里面什么也沒有,只有一份手抄的剪報資料。“比方說,這個吧。”我讀道,“懸賞五十英鎊——二十日下午神秘失蹤,年輕女子,二十二歲,身高不足五英尺,臉色蒼白,灰眼,棕發,最近有明顯的生病特征。她身穿黑色的絲綢連衣裙,頭戴白邊草帽,并帶著一個黑色旅行箱。如有消息請發送至C.F.菲爾德先生(前倫敦警察局局長),私人調查辦公室,坦普爾德弗魯街二十號。”

“這個,”亨利·柯德維勒微笑著解釋道,“是一八七三年八月六日《泰晤士報》頭版用鉛筆圈出來的一則分類廣告。”見我不解的樣子,他補充說:“我是在樓上發現這份報紙的,就在這個磨坊的二樓。那里有一堆舊衣服、雜志和報紙,這就是其中之一。我出于好奇才把它記在了我的日記里,一份五十年前的倫敦報紙為什么會出現在新英格蘭的一個老磨坊里?尤其是上面還有一則那樣被圈出來的廣告。”

“這一帶的人有很多都是從英國來的。曾經經營這個磨坊的霍金斯就是英國人。他很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來的。也許這是他在祖國的最后一天帶來的報紙。”

“也許吧,”這位滿臉胡子的自然主義作家同意了,“可是我忍不住會想到C.F.菲爾德先生,也就是前倫敦警察局局長的事。你覺得他后來有沒有找到那位年輕女子呢?”

這就是我們聊天的一個例子,更常見的是談論蛇溪本身,談論柯德維勒在河邊發現的野生動物,談論四季的變化。盡管他回避和鎮上的居民社交,但這位自然主義作家很樂于參與社區活動。在冬天,溪水結冰時,他會幫忙鋸冰塊存放在磨坊旁邊的商用冰庫里。在春天的第一個暖和的周末,他也會和其他人一起參加一年一度的公墓清掃工作。

現在,到了七月下旬,他的日記完成了。日記填滿了大約三十六本小學生用的作文簿,名字叫《蛇溪一年》,雖然事實上他只在這里住了十個月多一點。現在他要走了,明妮·德蘭格和我就是來道別的。

把敞篷車停在塞思·霍金斯的黑色福特車旁邊后,我們走了進去。柯德維勒一面忙著把他的書和日記放進一個我之前見過的用木頭和金屬做成的保險箱里,一面還在和年輕的霍金斯說話。“真不想離開這個地方,”他說,“你們這里所有的人都對我很好。”

年輕的塞思·霍金斯是個剛滿二十歲的瘦高農村小伙子。他父親五年前過世了,當時塞思年紀太小,還不能自己經營磨坊的生意。所以磨坊就關掉了,不過塞思的母親不愿意把它賣掉。她仍然希望塞思將來有一天能接手,重建她丈夫當年那很賺錢的生意。把這地方租給柯德維勒住一年,對那家人來說是筆小收入。現在他要走了,塞思前途的問題又被提了出來。

“我們很高興你能住在這里,”塞思對柯德維勒說,“也許你的書會讓這個老磨坊變得很有名呢。”

這位自然主義作家抬頭看了看石墻和粗糙的木制天花板。“這地方給我留下了很美好的回憶,”他承認道,“我也喜歡它,即使谷物的粉塵會讓我打噴嚏。”然后他看到了明妮和我。“又來了兩個好朋友!你們好嗎?薩姆醫生,明妮。”

“天哪,亨利·柯德維勒,你走了之后,這個老磨坊就會和以前不一樣了!”明妮放下網袋,走到他面前,像個母親似的擁抱著他,“為什么不再住一年呢?”

“我也希望能那樣,明妮,但我只是在休一年的長假,九月一定得回去教書了。你知道,就連梭羅也離開了他的小木屋呢。”他很喜歡提到梭羅,我有時會想知道他的日記寫得到底有多好。我真希望他肯讓我看看他后來寫的東西。

“我來幫你收拾。”我說著從塞思·霍金斯手里接過一沓書,把他們裝入放日記的保險箱里。我并不比塞思大多少,可是我們卻似乎天差地別。他父親的死一點也沒讓他變得成熟。“樓上還有你的什么東西嗎?”塞思問柯德維勒。

這位自然主義作家遲疑了一下。“我想都在這里了,不過你可以到樓上幫我看一下,塞思。”

“如果沒有你,這個孩子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明妮等塞思走遠了后說,“你這一走,他母親又要讓他重新開磨坊了。”柯德維勒聳了聳肩。“也許我走對他來說是件好事。這會迫使他做決定。”他蓋上了保險箱的蓋子。“薩姆醫生,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箱子送到車站去?”

“要運到哪里?”

“我要運到波士頓,過幾天我會去取,然后把日記交給我的出版商。”

我正要伸手去摸保險箱蓋子上我常見到的磨損之處,突然樓上傳來一陣模糊的叫聲。“那小伙子又怎么了?”明妮邊問邊向樓梯跑去,我也跟在后面。

我們在磨坊樓上的房間里發現了他,就在柯德維勒之前向我提起過的那堆舊東西邊上。“你看!”他說。

他在翻找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骷髏頭。明妮·德蘭格倒吸一口氣,直往后退,但我卻把那骷髏頭拿在了手里。“它來自某個醫學院或診所,”我確切地告訴他們,“看到下頜是如何連接其他部位的了嗎?人的頭骨不是這樣長的。”

“這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明妮問道。

“恐怕是小孩子偷來放在這里的,”我轉身對塞思說,“這地方屬于你。如果你不要這東西的話,我就把它拿到我的診所去。”

“你拿去吧,我不要。”

“每個好的診所都需要一個骷髏頭。”

我們走下樓。我把我拿到的東西給柯德維勒看。他剛把保險箱的蓋子蓋上,然后用一把大鎖鎖好。“我都準備好了。”他對我說。

“塞思發現了這個骷髏頭,我要把它拿到我的診所去。”

“會把病人嚇跑的。”他說著咧嘴一笑。

我們把保險箱抬到外面,放進我車子側面的行李艙里。我不知道怎么讓明妮和柯德維勒一起坐進我只有兩個座位的車里,好在塞思解決了這個難題,他讓明妮坐他的車。“你走之前,我還會見到你嗎?”她問道。

柯德維勒微笑道:“當然會啦,明妮。我得先到鎮上辦點事,然后再回這里。我大概要到明天早上才走。”塞思的黑色福特車跟著我們到了鎮上,在我們到達車站的時候便拐彎向明妮的農場開去了。我幫柯德維勒把箱子抬進車站,等著它稱過重量,貼上標簽,然后由貨運火車運到波士頓。

“重四十五磅。”車站職員說著,收下了柯德維勒的錢。“箱子里有很重要的資料和日記,”這位自然主義作家說,“請好好照顧它們。”

“不用擔心,”車站職員對他說,“如果你想看的話,現在就可以看著我把它送上火車。”

我們站在站臺上,保險箱和其他包裹一起被送上了一節正在等待的貨運車廂。“多快能到波士頓?”柯德維勒問道。

“我想是明天早上。”貨運職員回答說。

這話似乎令他很滿意,于是他轉身走向了我的車。“謝謝你幫我忙,薩姆醫生。”

“這不算什么。要不要我載載你?喝點咖啡怎么樣?”

“不了,不了。我得到銀行把賬結清了,還要付雜貨鋪的賬。”

我送他到銀行,然后開車回診所。毫不奇怪,我的護士阿普麗爾正在接電話,為我不在診所的事找借口。掛了電話后,她說道:“薩姆醫生,你到哪里去了?有病人在等你看病,阿龍·斯普林剛從他的拖拉機上摔了下來。”

“阿龍?傷得重嗎?”

“可能摔斷了哪里。”

我抓起了我的出診包,轉身向門外走去。“跟候診的病人解釋一下,阿普麗爾,我會盡快回來。”

冬天是女人生孩子,夏天則是男人在農場出意外。這是我在十八個月里發現的一個無窮無盡的循環。不過阿龍·斯普林比大多數人幸運得多。他只是右肩脫臼,頭上腫了個包,但沒有骨折。我把他的肩膀包好,叫他休息幾天。

然后我回到診所,坐著為下午來的那些病人看診。他們中至少有一半需要用酒精來治病,這始終是個問題。通常情況下,我都會在心里咒罵《沃爾斯特德法案》[4],然后為病人開處方。

那天晚上,我像平常一樣獨自吃過晚飯后,決定開車到隔壁鎮上去。我聽說有人在那里的一個谷倉中斗雞,我雖然不贊成這項活動,但它確實可以讓人有個多彩多姿的夜晚。一定會有私酒販子從波士頓開車過來,我覺得我需要喝一杯。老給別人開那種處方會讓自己也口干得厲害。

在我沿著那條土路往卡爾金斯角開去的時候,我看到倫斯警長駕著車就在我前面。“晚安,警長。”我在超過他時叫道。

“醫生,你還好吧?”

“我今天工作得很順利。你出來巡邏嗎?”

倫斯警長哼了一聲。“磨坊附近著火了。有人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那位自然主義作家回波士頓了嗎?”

“他明天早上就要走了,現在可能還在磨坊。”

“我想我該過去看看。霍金斯一家都繳了稅的。他們的財產應該受到保護。”

我繼續開車去了卡爾金斯角。谷倉里有一大群人在看斗雞,我只好把車停在路邊的野地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城里人,一想到能干點非法的事就興奮不已。有男大學生一邊喝著銀制隨身瓶里的東西,一邊帶著約會對象在當地人中間閑逛。也有比較冷酷而沉默的人——跟著斗雞的那群人從南方過來的職業賭徒。私酒販子則在谷倉后面做生意。

在第一回合下注的時候,我買了一夸脫上好的蘇格蘭威士忌鎖在我的車側面的行李艙里。這是警察可能會搜查的地方,但我知道倫斯警長不會阻止我。我走進谷倉,待在人群的邊緣,意外地看到年輕的塞思·霍金斯也在那里。

“你好,薩姆醫生,你怎么會來看斗雞?”

“我還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呢,塞思。”

他聳了聳肩。“只是找點事做。”

兩只公雞斗在一起,人群中響起了一陣吼叫聲。“現在柯德維勒要走了,你是不是打算讓磨坊重新開張呢?”我問他。

塞思似乎對我的問題感到很痛苦。“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為什么每個人都認為我該走他走的路呢?”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想。”

“我母親就是,而她是最重要的一個,”他看向斗雞場,可是看起來對場內的戰事毫無興趣,“天哪,我真希望能喝一杯!”

也許他看到我買了蘇格蘭威士忌。不管怎么樣,這個請求我不能不理。“來吧,我車里有一點。”我摸到行李艙里有點濕濕的,頓時很擔心我的蘇格蘭威士忌漏了。但幸好酒瓶還是滿的,蓋子也沒被打開過。我用放在皮包里的兩個小金屬杯給我們每人斟上了一杯酒。“味道不錯。”

他很快點頭表示同意。“真正的好貨。”

我把酒瓶收好。要是被逮到酒后駕車,對我們兩個都沒好處。“你還要再看斗雞嗎?”

他掏出懷表。“不了,我該回去了,明天我得開始打掃磨坊。”

“倫斯警長說磨坊附近著火了,我告訴他今晚是柯德維勒待在磨坊的最后一夜。”

“我真舍不得他走。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是他來租房子的時候,那時我很不喜歡他。后來再看到他,是一月他幫忙鋸冰的時候,他看起來是個相當好的人。”

“你常常到那里去啊。”

他點了點頭。“一星期會去兩三個晚上。我從他那里學到很多,不光是學問方面。他對生活懂得很多。”

我開車往回走,塞思駕駛著他的福特車跟在我后面。我們在路上經過了一輛州警的車,我想知道它會不會是去抓斗雞的人的。可能不是,我想。

離諾斯蒙特鎮還有一段距離,我便看到夜空中泛著淡紅色的光亮。等塞思的福特車開到我旁邊時,我叫道:“看起來像失火了。”

塞思·霍金斯點了點頭。“在磨坊周圍的什么地方。”

我們改變路線,向火光發出的方向開去。沒過多久,我發現失火的地方在通往磨坊的路上——就是那座磨坊燒起來了!

我把車盡量開得靠近那里,然后停在由馬拉著的消防車后面。一條水管已經插到河中,消防員們正在把水噴向烈焰。我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阿龍·斯普林。他的肩膀經過包扎,頭上綁了繃帶,但還是在跟其他人一起奔走。“阿龍,你該在家中的床上躺著的!”我跑到他旁邊,對他叫道。“我是消防隊長,醫生!我們很少碰到這么大的火災。”

這話一點也不錯,整個磨坊似乎會完全付之一炬,雖然我很快意識到底下一層的石墻不會燒起來。我看到了倫斯警長,大聲問他:“里面有人嗎?”

“希望沒有。”他回答道。

“柯德維勒呢?”

“不知道。我到這兒檢查的時候,火早就燒起來了,我沒法進去找他。”

不到一個小時,消防隊員就控制了火勢,也就是說所有能燒的東西全都燒掉了。在他們把水噴在最后的余燼上時,倫斯警長和我從靠河那邊的門進入了下面一層樓。

借著提燈的光,我們在廢墟里找到了亨利·柯德維勒的尸體。雖然他的皮膚、衣服和胡子都燒焦了,但身體本身倒沒有被燒得那么厲害,是底下這層石墻保護了他。死因毫無疑問:他的頭顱有一邊被連續重擊給打碎了。

柯德維勒的尸體被送到縣政府做司法解剖,即使按照最低的標準,他們也能確定他的肺里沒有煙。柯德維勒在起火前就已經死了,這并沒有讓我們任何一個人感到意外。

“又是一個給你的案子,薩姆醫生,”警長說,“就像去年廊橋的案子一樣。”

阿龍·斯普林,那位消防隊長也加入了進來。“我們自己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你們的名字甚至還有相同的首字母——薩姆·霍桑(Sam Hawthome)和夏洛克·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

我不是很受得了他們的玩笑話,因為我很喜歡柯德維勒。這個人遭到謀殺,而兇手很可能是我們都認識的人。

第二天下午,柯德維勒的弟弟和一位教授同事從波士頓趕來認尸。柯德維勒沒有結婚,顯然是個獨來獨往的人。他的弟弟約翰·柯德維勒看著尸體,點了點頭。“是亨利,沒錯。被火燒了,可是我認得出來。我已經好幾個月沒他的消息了,他一直不太友善。”

“我跟他很熟,”我對柯德維勒的弟弟說,“他是我們這里所有人的朋友。”

“他的手稿和日記呢?”

這是我第一次想起這些東西。“我們用火車把它們運到波士頓了。是我幫他把保險箱送到車站去的。”

約翰·柯德維勒苦笑了一下。“那該死的保險箱!我之前一直拿那個跟他開玩笑。你會以為他是在運富國銀行的黃金呢。”

“鑰匙可能就是其中的一種,”倫斯警長說著拿出我們從死者身上找到的鑰匙圈,“不過我不知道貨運收據在哪里,恐怕燒掉了。”

“我陪你去取,”我主動建議道,“我們可以在車站查到收據號碼。”

不知道為什么,柯德維勒的日記對我來說變得非常重要。我回想起二樓的骷髏頭,還有這位自然主義作家找到的舊報紙。他的日記里有沒有記下某些他碰到過卻已被人遺忘的罪案?我想起他始終沒讓我看過他后來寫的東西——我看到的只有他最初幾個月寫下的作品,或是他穿插在日記里的剪報之類的東西。最后的幾個月他究竟寫了些什么?會是什么重要得讓他賠了性命的事嗎?

我們取得了貨運收據的復印件,第二天早上就去了波士頓。我已經兩年沒來過這個城市了,在開車前往北站時,經過大眾公園讓我突然很想再回到這里。在新英格蘭鄉村的生活有其迷人的地方,可是也有不足之處。在整個諾斯蒙特鎮,沒有一個女孩像我眼前所見的女孩一樣漂亮。

約翰·柯德維勒和我耐心地等著工作人員找出我們熟悉的那個保險箱。當我看到工作人員毫不費力地將它夾在胳膊下走過來時,我的后背突然起了一陣涼意。亨利·柯德維勒和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它抬到車站里。

“好像是空的。”工作人員說著,把保險箱放在柜臺上。

那個做弟弟的瞪著我。“空的?”

“不可能。”我說。我找到鑰匙,打開了鎖,掀開蓋子。

保險箱里面是空的。

亨利·柯德維勒的日記消失了。

我的護士阿普麗爾比倫斯警長有同情心多了。她那天下午除了最緊急的狀況外,取消了所有病人的看診,然后在最后一位病人離開后陪我坐在診所里。她也許不像波士頓的女孩那樣年輕貌美,可是我敢打賭她做護士比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好。

“保險箱是空的?”

我點了點頭。“空的。三十多本日記和二十多本書——全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偷走了!”她馬上下了結論。

“當然,可是怎么偷的呢?”

“把箱子弄破。”

“不對,那保險箱是用實木做的,邊上包著金屬皮和金屬帶。上面的鎖也沒有被撬過的痕跡——我仔細檢查過。見鬼了,阿普麗爾,那是個銀行用的保險箱呢!我唯一發現的只有箱子底下鉆了個小洞,還有,我差點忘了,箱子里有一些鋸木屑。”

“鋸木屑?”

我又點了點頭。“不知我們這位小偷是怎么在火車上或在波士頓把箱子弄到手的。他躲過了所有警衛,把保險箱翻過來,在底下鉆了個直徑才八英寸的小洞,然后就通過這個小洞把三十六本日記和那些書拿走了。而這一切都沒被人看到。”

“嗯,這根本不可能,薩姆醫生。”

“我知道。”我悶悶不樂地說。

阿普麗爾對我的困惑頗為同情,但倫斯警長卻一點也不在意。他不想聽什么日記丟失的事情。“那件事讓波士頓的警方去傷腦筋,”他對我說,“我手上可是還有件命案呢。”

“你看不出這兩者是一回事嗎,警長?偷了日記的人殺了柯德維勒,好讓他沒辦法重新寫。”

倫斯警長聳了聳肩。“那保險箱搞不好從頭到尾都是空的。”

“保險箱不是空的!我親自幫他把書放進去了。我還幫他把它抬到了車站。貨運單上注明了重量是四十五磅。空箱子——我們后來找到的時候——重量只有十一磅。一共有三十四磅重的日記和書不見了!”

“你說保險箱底下鉆了個洞。說不定是什么人把強酸倒進去了。”

“強酸毀了所有的東西,保險箱本身卻絲毫無損?”

警長揮了揮手。“我不知道,別拿這事來煩我,我已經準備逮人了。”

這個消息讓我大吃一驚。“逮人?誰?”

“你會知道的。”

第二天我真的知道了。老明妮·德蘭格給我帶來了這個消息。“天哪,薩姆醫生,警長打算以謀殺罪把塞思·霍金斯抓起來。”

“塞思?”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不可能呀。”

“倫斯警長說那小子害怕自己必須重新經營磨坊,就把那里燒了。柯德維勒正好撞見,所以就被殺了。”

我生氣地沖出了診所。“這真是我聽過的最愚蠢的事了。”

我在監獄找到了倫斯警長,他剛填好逮捕嫌犯的相關表格。“我想這案子八九不離十了,”他說,“當然,他還沒招供就是了。”

“警長,你聽我說!磨坊起火的時候,我正和塞思·霍金斯在一起。我們在十二英里外的卡爾金斯角看斗雞。”

“對,他跟我說了。”

“你不相信他?這是事實呀!”

“哦,我相信他,我也相信你,薩姆醫生。可那正是兇手會想到的那種不在場證明,對吧?他敲了柯德維勒的腦袋,殺了他,然后點上蠟燭引燃一堆沾油的破布。蠟燭慢慢燃燒著,破布也陸續燃燒起來,這時他就到十二英里外去了。”

“你找到證據了嗎?”

“沒,可我會找到的。這回我比你早抓到了兇手,醫生。”

“我倒不知道我們在比賽。”

我意氣消沉地回到診所,發現明妮·德蘭格還在等著我。“他怎么說?”

“沒說什么,”我承認道,“他認為人是塞思殺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薩姆醫生?”

“他跟你一樣清白,明妮,我要證明這一點。”

我在波士頓一家醫療用品公司買了樣東西。那東西其實還在實驗階段,我很清楚萬一出現什么問題的話,我可能會因此丟了我的醫師執照。不過,我還是覺得冒這個險是值得的。那天下午,我把我的計劃說給了阿普麗爾聽。

“我在監獄時需要你的協助。”我說。

“聽起來很危險,薩姆醫生。”

“所有的事都很危險。”

“倫斯警長會同意嗎?”

“不知道。”我承認道,不過我打算弄弄清楚。

我在警長的辦公室里找到了他,開門見山地對他說:“我認為有一種化學物質——一種藥——可以告訴你塞思·霍金斯究竟有沒有罪。”

“當然,醫生,要是真有那種化學物質,那我就沒飯碗了!”

“聽著——真的有!幾個星期前,七月九號出刊的那一期《時代》雜志里就有介紹。它被稱為東莨菪堿,是從可以致命的龍葵中提取出來的一種有毒的生物堿麻醉劑。那就像是催眠劑,注射之后,人就不會說謊了。他們已經在圣昆廷、芝加哥和得克薩斯州進行了測試。”

“一種誠實血清?”倫斯警長笑了起來,“你相信這種胡說八道?”

“我相信,因為我在波士頓的時候就買了一點東莨菪堿的樣品。如果你答應,塞思也答應,我就想在他身上試試。”

“太瘋狂了!”警長咆哮道,失去了幽默感。

“你有什么損失呢?如果他有罪的話,你不就有他招認的供詞了嗎?”

“也對……”

雜志上的介紹很謹慎地說明了因為不能用自白作為呈堂證供,所以這種供詞在法庭上沒有用,可是我覺得不需要把這一點告訴倫斯警長。我非常相信他根本聽不到什么供詞。“怎么樣?愿意讓你的逮捕行動有科學試驗支持嗎?”

他又考慮了一會兒,最后說道:“我們看看犯人會怎么說吧。”

塞思·霍金斯很信任我,立刻就同意了。阿普麗爾穿著她的護士制服來幫忙了。我打開皮包。我此前從來沒用過東莨菪堿,但我看了很多關于劑量的資料,以確保我能正確地使用它。

藥效一發作,我就開始問他:“塞思,你知道磨坊失火的事嗎?”

“不知道。”

“是你放的火,還是你找別人替你放的火?”

“不是。”

“是你殺了亨利·柯德維勒嗎?”

“不是。”

“你有沒有打過他,或者推倒過他?”

“沒有,他是我的朋友。”

倫斯警長把我推到一邊,接管了發問的工作。“現在,聽好了,塞思,你不想讓磨坊重新開業,是吧?”

他遲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沒法像我父親那樣經營磨坊,我怕我會失敗。”

“所以你就把磨坊給燒了。”

“沒有!”

“你知道是誰放的火嗎?”

“不知道。”

我又開始發問。“塞思,你知道是誰從保險箱里偷走了柯德維勒的日記嗎?”

“不知道。”

“你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嗎?”

“不知道。”

倫斯警長舉起了他的手。“我們問不出結果,醫生。我告訴過你我對那個保險箱不感興趣。至于你的誠實血清,對我來說也什么都沒證明。除非你給縣里的每個人都打上一針,找到有人承認殺了柯德維勒,否則這小子還得關在監獄里。”

我看了看阿普麗爾,她點了點頭。警長說得對。我自己覺得塞思是清白的,可是我并沒有合法的證據。至于警長,他也無法證明塞思和行兇有什么關系,像這樣的案子用公眾輿論作為證據都能起訴。

“好吧,”我說,“現在讓他休息一下,藥效很快就會消退的。”

當我們走回診所時,阿普麗爾說:“你真的以為像倫斯警長那樣的老家伙,會因為你告訴他一點新藥就像小狗一樣聽話,要他翻滾就翻滾,要他坐下就坐下嗎?”

“我沒有這樣想。可是這值得一試。至少我確定了塞思是清白的。”

“這一點你本來就知道嘛。”

“沒錯。”我同意道。

“那兇手是誰呢?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柯德維勒是自己摔倒了,然后意外死亡,同時還引發了火災?”

我搖了搖頭。“他的頭部受到多次重擊,不可能是摔倒造成的。更何況,如果死亡和火災都是意外的話,那又是誰從保險箱里偷走了他的日記呢?”

“你老是回到保險箱的事上!”

我癱坐在診所的椅子上,雙腳放到了辦公桌上。“我相信那才是關鍵所在,阿普麗爾。那個里面有鋸木屑的保險箱。”

“你說始終沒有找到提貨單,也許兇手用它把保險箱弄到手后便換了一個假的替代品。”

“不對,我相信那張提貨單是在大火里燒掉了。如果保險箱被領走了,換了一個替代品放進去,那提貨單的號碼就會不一樣。更何況,我記得保險箱的蓋子上有塊磨損的地方。那就是同一個保險箱,錯不了。我把保險箱放進我車里的時候——”我停了下來。

“怎么了?”阿普麗爾問道。

“我的車。”

“你的車怎么了?”

我舉起一只手。“讓我仔細想一想。”

“天哪,薩姆醫生——”

我把雙腳放了下來,然后朝街上走去。“我得到報社去查點東西,阿普麗爾。”

“什么樣的東西?”

“一個地址。”

一個小時后,我回到警長的辦公室。他用疲憊無神的雙眼看著我說:“醫生,你現在又想耍什么花招了?更多像誠實血清這樣的惡作劇嗎?”

“不耍花招。如果你肯隨我來,我很可能可以替你偵破這個案子,把真正的兇手交給你。”

“跟你到哪里去?”

“阿伯納西。”

“阿伯納西!那不是在隔壁縣嗎?”

“我知道,我在找到我要的那個住址后就查過地圖了。這是個大膽的猜測,可是值得一試。你來不來?”

“去干什么?”

“如果運氣好的話,就是去逮捕兇手。”

“我不能在阿伯納西逮捕任何人。”

“我們可以在途中找一兩個當地的警察一起去。你一定認識那里的警長吧。”

“嗯,當然,我認識他,可是——”

“那就來吧,我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我讓倫斯警長坐上我的那輛敞篷車,在阿伯納西的郊區找來一車當地警察。那里比諾斯蒙特鎮要大,一排排整齊的房子排列在陰涼的街道兩旁。

“那邊那棟白色的房子。”我在街口指出那地方。

“看起來好像沒人在家。”倫斯警長說。

“這其實只是我的猜想,不過讓我們弄弄清楚再說。”

突然,我看到大門開了。一個胡子刮得很干凈的人,穿著一套黑色衣服,從前面的臺階走了下來,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我討厭我必須做的事,但我沒有任何回頭路可以走。我穿過馬路去攔截他。

“我們彼此認識吧。”我說。

當他權衡風險時,他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你認錯人了。”他咕噥道。

“對不起,迪洛斯,”我說,“可是我們全知道了。”

他的左手動作飛快,一把將我拉倒,然后將右手伸進夾克里面,掏出一把槍口很短的左輪手槍。我在突然襲來的恐懼中發現自己做錯了。現在他會逃之夭夭,而我則會在一陣慌亂中死在這里。他不是朋友,而是亡命之徒。

但我身后有另一把槍開火了,迪洛斯轉過身去,捂住自己腰的側面。倫斯警長跑了過來,一腳踢開那支跌落在地的左輪手槍,用手銬銬上了這個受傷的人。我從來沒看到警長的動作這么快過。

“快叫救護車!”他對當地的警察大叫道。“他流了很多血,”然后,他對我說,“你滿意了嗎?”

“我想是吧。”

“這就是迪洛斯,那個逃犯?”

我點了點頭。“但我們更了解他,因為他是亨利·柯德維勒。”

“柯德維勒!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迪洛斯在六個月前殺了他,然后冒充他住在磨坊里。”

在開車回諾斯蒙特鎮的路上,我把事情重說了一遍,而即使在我說清楚了后,倫斯警長仍然感到懷疑。他只知道他開槍打傷并逮捕了一名逃犯。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想通其他的問題。

“你知道,警長,歸根到底,失蹤的日記才是關鍵所在。我看到柯德維勒把那些日記放進保險箱里——我甚至還幫了他的忙。我搬了那個保險箱,看著他們稱過重量,送上火車。可是保險箱運到波士頓后,里面卻成了空的。不可能?當初看來的確如此,直到我想起我的車的行李艙有些潮濕,而我開車去火車站時,那個保險箱就是放在那里。潮濕,加上保險箱底部的小洞,再加上里面的鋸木屑——這些全部加起來會得到什么?”

“你把我難倒了。”倫斯警長承認道。

“融化的冰,警長。”

“冰?”

“冰。我記得我被叫上樓去看骷髏頭之前,就已經看到柯德維勒蓋上了保險箱的蓋子。等我回到樓下時,他卻又在蓋蓋子。他料到了塞思發現那個骷髏頭后會叫明妮和我上去。要是塞思沒叫的話,柯德維勒也會用別的什么理由把我們弄出那個房間。我們離開后,他便迅速地把書和日記從保險箱里拿出來,再放進一塊大約三十五磅重的冰。保險箱上了鎖,而我幫著把那塊冰搬上了我的車。”

“真該死!”

“顯然,那個小洞是用來讓水流出去的,這在我的車里時就開始發生了。其余的水會在火車車廂里形成一條小溪,等到箱子運到波士頓的時候,水不是蒸發掉了,就是從火車車廂的門縫里流出去了。反正搬行李的人根本不會注意到,而我們則會發現一個空保險箱在等著我們。”

“鋸木屑是怎么回事?”

“這正是讓我確定這件事的線索。我們都知道,柯德維勒去年冬天幫忙把河里結的冰鋸了下來,放進磨坊隔壁的冰庫里。像這樣存放的冰塊,都會裹在鋸木屑里以防止融化。柯德維勒從冰庫里弄了塊冰來替代書和日記。最終,冰融化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但鋸木屑剩了下來。”

“好吧,好吧,”倫斯警長同意道,“可柯德維勒為什么要偷他自己的日記呢?沒道理嘛!”

“我就是據此才知道這個柯德維勒不是真正的柯德維勒,”我說,“真正的柯德維勒沒有理由要設計這么麻煩的失蹤事件。而且,他如果要在幾天內親自到波士頓去取保險箱,就更不會這樣做了。日記失蹤這件事要成立,只能是他知道別人會去取保險箱,以及他知道到那時他早就已經死了。因為頭上有那樣的傷,他就不可能是自殺的,于是我只有考慮這個我們認識的柯德維勒其實就是兇手的可能性。”

“可那些日記為什么一定得失蹤呢?你漏了這部分沒說。”

“日記一定得失蹤,是因為其中一部分根本就不存在!回想起來,我記得柯德維勒只讓我看過他最初幾個月里所寫的日記。后來的部分我看到的只是一些舊報紙里的資料之類的。事實上,沒有證據證明柯德維勒在今年新年過后寫過任何東西。”

“我還知道些什么呢?之前這位滿臉胡子的自然主義作家一直離群索居,然后,過了幾個月,他突然變得很友善,甚至還幫忙在河上鋸冰。柯德維勒最初來租磨坊住的時候,塞思·霍金斯很不喜歡他,可是到一月份再次相見時,他們就成了朋友。柯德維勒的個性似乎在新年過后就變了。他的個性變了,寫作停止了。為什么呢?因為亨利·柯德維勒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停了一下以便警長能聽明白,然后很快又繼續說了下去。“后來我想起了那個叫迪洛斯的逃犯,他在元旦那天越獄時殺死了一名警衛。聽起來這似乎不太可能,但所有的事情都能聯系在一起。迪洛斯在越獄的那天夜里來到磨坊,知道了這位自然主義作家在做些什么,然后便殺了他,假冒他的身份。迪洛斯的運氣好就好在他們身材差不多,只要留起一把大胡子,就可以完成偽裝了。留大胡子的男人看起來都很像。”

“你一定知道,越獄后最初的六個月左右對逃犯來說是最危險的,因為警方會監視他的住處和家人。我判斷那個人是迪洛斯后,就查到了他的住址,把你帶到了那里。他可能是回去看看或者暫住一下,而我就希望他會這樣做。”

“他為什么不一直住在磨坊里呢?”

“因為真正的柯德維勒是在休一年的長假,要是他九月不回去教書的話,他的朋友們就會來找他,這樣事情就敗露了。”

現在,我們已經快到諾斯蒙特鎮了,可是倫斯警長還有疑問。“好吧,可是火里的那具尸體呢?就連我們小地方的驗尸官也看得出一個人是不是死了六個月以上!這么長的時間,這具尸體藏在哪兒呢?它為什么看起來像剛被殺一樣?”

“你應該知道答案。迪洛斯把柯德維勒的尸體藏在磨坊隔壁的冰庫里了。尸體和從蛇溪搬來的冰一起凍在了里面。我猜這也是迪洛斯得在七月抽身,而不能等到九月的原因。他一直注意著冰庫,看著冰塊被一點點拿出去用,而那具冰凍的尸體很快就要被發現了。”

“然后那場火——”

我點了點頭。“當然是要燒掉那些空白的日記。可是燒掉磨坊的真正原因卻很特別,那就是迪洛斯必須處理掉他六個月之前殺掉的那個人的尸體呀。”

注釋

[1]墨西哥游擊隊領袖。——譯者注。

[2]美國第二十九任總統。——譯者注。

[3]美國著名作家,代表作有《瓦爾登湖》等。——譯者注。

[4]即美國的禁酒令,于一九三三年廢止。——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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