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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廊橋謎案

你總是會聽到“以前什么都比現在好”這樣的話。

“嗯,這我可不知道。很顯然的是,醫療方面過去一定沒有比現在好。我這是經驗之談,因為我一九二二年就開始在新英格蘭當鄉村醫生。那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了,是吧?哎呀,還真像過了一輩子!”

“不過,我要告訴你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那就是謎案——發生在你我這樣的普通人身上,一點都不摻假的謎案。我這輩子看過好多懸疑故事,可是沒有一個比得過我親身經歷過的那些事情。”

“比方說,我到那里的第一個冬天,有個人駕著馬車在大雪里走進了一座廊橋,卻沒有從廊橋的另外一頭出來。人和馬車都從地球上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你想聽聽這個故事嗎?嗯,講起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把椅子拉過來點,讓我來給我們弄點……啊……小酒。”

我是從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二號開始在諾斯蒙特鎮行醫的。我一直記得那一天,因為它是教皇貝內迪克特十五世[1]逝世的日子。我自己并不是天主教徒,可是在新英格蘭那一帶有好多人都是。在那一天,教皇逝世的新聞要比薩姆·霍桑醫生的診所開業的消息重要多了。盡管如此,我還是雇了一個名叫阿普麗爾的矮胖女人當護士,買了一些二手家具,然后安頓了下來。

我剛從醫學院畢業一年,在這一行只能算是新手。但我很輕易就交到了朋友,和住在河邊的農民打成一片。我是開著我那輛一九二一年出廠的利箭敞篷車來到鎮上的。這部亮黃色的豪車花了我父母將近七千美金,是我的畢業禮物。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意識到新英格蘭的農民不開利箭敞篷車。事實上,他們以前連看都沒看過這種車。

車的問題到了冬天很快就解決了,因為我發現這個地方買了車的人冬天照顧車的辦法是抽空油箱,然后把車推到街上等春天來了再說。于是,人們便回到了用馬車出行的狀態。這對我來說不成問題,也讓我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他們中的一分子。

積雪太深的時候,他們會把雪橇拿出來用。不過,這一年的冬天還蠻溫和的。雖然蛇溪還是結冰了,但地上的積雪少得出奇,路面也十分干凈。

三月第一個星期二的早上,我駕著馬車走北大路來到了雅各布·布林洛和薩拉·布林洛夫婦的農場。當夜下了幾英寸[2]厚的雪,可沒什么好說的,我急著要給薩拉做每周一次的看診。我初到鎮上時,她就開始不舒服,因此每個星期二去她家的農場就成了我的例行公事。

這一天,這地方像平常一樣擠滿了人。除了雅各布和他的太太外,還有三個孩子——幫助父親經營農場的二十五歲英俊兒子漢克,以及蘇珊和薩莉這樣一對十六歲的雙胞胎女兒。漢克的未婚妻米莉·歐布萊恩也在,這些日子她常到這里來。米莉比漢克小一歲,兩人之間真是非常相愛。婚期已經定在五月,這絕對會是件大事。在好日子越來越近的時候,說米莉不該嫁到不信天主教的家庭的閑話都沒有了。

“你好,薩姆醫生。”薩莉在我走進廚房的時候向我打招呼。

經過一路漫長而寒冷的駕駛后,我真喜歡爐火的溫暖。“你好,薩莉。你母親今天還好嗎?”

“她現在躺在床上,不過看起來蠻好的。”

“那好,我們馬上就能讓她下床了。”

雅各布·布林洛和他的兒子從側門走了進來,跺掉了鞋子上的雪。“你好,薩姆醫生。”雅各布說。他是個大個子,像《圣經·舊約》里的先知那樣充滿怒氣。他的兒子漢克在他身邊顯得又瘦又小,好像沒吃飽飯似的。

“你好,”我說,“今早真冷。”

“最啊是啊!薩莉,給薩姆醫生倒杯咖啡,你沒見他凍壞了嗎?”

我向漢克點了點頭。“在外面劈柴?”

“總有柴要劈。”

漢克·布林洛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年輕小伙子,年紀跟我差不多大。我覺得他在父親的農場顯得格格不入,因此我很高興他結婚后可以離開這里。這個家里的書和雜志都是漢克的,而他的儀態也顯示出他更像喜歡熱鬧的學者,而不像辛勤勞作的農夫。我知道他和米莉計劃在婚后搬到鎮上去住,我覺得那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好事。

每次我到這里來出診,米莉似乎都在廚房里忙。也許,她是想讓這家人覺得她會是漢克的好妻子。以這個小鎮的標準來說,她是個漂亮的女孩,雖然我在大學里見過更漂亮的女孩。

她小心地從小薩莉手里接過咖啡杯,遞給我,而我正在找地方坐下。“把那堆雜志挪開就行了,薩姆醫生。”她說。

“兩期《赫斯特國際月刊》?”在農家很少會見到這份雜志。

“二月號和三月號。漢克在看最新的分兩期連載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

“真的很好看,”我說,“我在醫學院念書的時候看過很多。”

她對我大笑起來,說:“也許你能成為一個像柯南·道爾[3]那樣的作家。”

“大概不會。”咖啡很好,讓我的身體在寒冷駕駛之后暖和了起來。“我真的應該先去看看布林洛太太,然后再來喝完咖啡。”

“你會發現她精神很好。”

薩拉·布林洛的房間在樓頂上。我第一次走進那個房間是在一月,見到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的女人,五十多歲,皮膚粗糙,反應遲鈍,離大限似乎不遠了。現在見到的則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薩拉·布林洛比之前有生氣多了,就連房間看起來也明亮了許多。她坐在床上,肩上披著一條亮粉色的圍巾,對我微笑著表示歡迎。“你看,我已經好多了!你覺得我這個星期能下床了嗎?”

在今天,她的病大概會被歸類為一種叫黏液水腫的甲狀腺疾病,但當時還沒有這種花哨的說法。我為她治療,讓她的病情得到改善,我只在意這一點。“這樣說吧,薩拉,你在床上躺到星期五,然后要是覺得想下床了,就可以下床。”我向她眨了眨眼睛,因為我知道她喜歡我這樣做。“真正說起來,我打賭你早就已經偷偷下過床了!”

“你怎么知道的,醫生?”

“我在門口碰到薩莉的時候,我問她你怎么樣了。她說你還躺在床上,可是看起來很好。你現在還能在哪里呢?她之所以會那樣說,唯一原因就是你最近下過床。”

“天啊,薩姆醫生!你真該去當偵探!”

“當醫生已經夠忙的了。”我一邊說話,一邊量了她的脈搏和血壓,“今天早上下了更多的雪。”

“是的!孩子們想要溜冰的話,就得先把雪鏟掉。”

“漢克的婚期也越來越近了,是吧?”我想即將來臨的喜事對她的恢復起了很大的作用。

“是呀,只剩兩個月了,那將會是我一生中快樂的一天。少了漢克在農場里幫忙,我想雅各布會覺得很辛苦,不過他會想辦法的。我跟他說孩子都二十五歲了,該讓孩子過自己的生活了。”

“米莉看起來是個好女孩。”

“再好不過了!當然啦,她是個天主教徒,可是我們并不覺得這是她的缺點。當然,她父母希望她嫁給隔壁農場的沃爾特·拉姆齊,因為他現在擁有農場的一切,可是他都三十多歲了——對像米莉那樣的女孩來說太老了點。我猜當初她和他分手的時候,是知道這一點的吧。”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蘇珊,那對雙胞胎女兒中的另外一個走了進來。“媽媽,漢克準備走了,他在問送給米莉媽媽的蘋果醬在哪里。”

“老天,我差點忘了!告訴他到地下室的架子上拿一瓶去。”

蘇珊走后,我對薩拉說:“你的兩個女兒都好可愛。”

“真的,是吧?跟她們父親一樣長得高高的。你分得清她們誰是誰嗎?”

我點了點頭。“她們這個年紀正是想凸顯個性的時候。薩莉已經讓她的頭發變得有點不同了。”

“在她們小一些的時候,漢克老是拿她們來騙我們,調換位子什么的。”說著,她看到我合上醫藥包,眼神突然嚴肅起來。“薩姆醫生,我好多了,是吧?”

“好多了。本來你的皮膚會越來越粗糙,現在已經不會了,而且你的反應也靈敏了許多。”

我留下她要吃的藥,然后便下樓了。漢克·布林洛穿了一件帶毛皮領的大衣,準備去米莉家了。那大約要沿一條彎曲的小路走上兩英里[4],會經過拉姆齊的農場以及一座廊橋。

漢克拿起那裝有一夸脫[5]蘋果醬的罐子說道:“薩姆醫生,你跟我們一起走,好嗎?米莉的爸爸上星期扭到了腳,一直沒找醫生。既然你在附近,你就過去看看吧。”米莉對漢克的要求似乎大感意外,可是我并不反對。“好呀,我駕我的馬車跟著你們走。”

到了外面,漢克說道:“米莉,你坐薩姆醫生的馬車,以免他迷路。”她對這話嗤之以鼻。“這條路通不到別的地方,漢克!”不過她還是爬上了我的馬車,然后我便拉起韁繩。“我聽說你有一輛花哨的黃色敞篷車,薩姆醫生。”

“那輛車在春天到來之前都不會再用了。這輛小馬車對我來說就夠好了。”我的馬車和漢克的馬車幾乎一模一樣——由一匹馬拉動的只有兩個座位的四輪馬車。上面的篷布擋得了太陽和雨水,卻擋不了寒冷。在新英格蘭的冬天,駕馬車出門可冷得很呢。

前路彎曲不平,兩邊滿是樹木。雖然時間已近中午,積著新雪的路上卻只有漢克的馬車留下的車轍。沒有多少人會在冬天走上這條路。我們還沒走多遠,漢克就加快了速度,在一個轉彎處從我們眼前消失了。

“漢克好像和他父親很不一樣。”我和米莉閑聊了起來。

“那是因為雅各布是他的繼父,”米莉解釋道,“薩拉的第一任丈夫——漢克的生父——在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因為傷寒過世了。后來,她再嫁,才生了那對雙胞胎。”

“這就解釋了他們為什么會差那么多。”

“差那么多?”

“漢克和他兩個妹妹相差九歲呢。一般來說,農家夫婦生孩子都生得很密的。”

漢克的馬車遠得讓我們看不到了,同時拉姆齊的農場出現在我們眼前。沃爾特·拉姆齊正把一群牛趕回谷倉,擋住了我們的路,我們不得不暫停一下。他揮了揮手說:“漢克剛剛過去。”

“我知道,”米莉大聲回答道,“他快得我們都趕不上他了!”等牛群走過后,我跟著漢克的馬車在雪地留下的車轍加快了速度。等我們繞過下一個彎時,我以為我們會看見他,因為那條路很直,兩邊也沒有樹木了。可是前面只有那座廊橋,以及橋兩旁那條直通歐布萊恩的農場的空蕩蕩的路。

“他到哪里去了?”米莉大惑不解。

“想必他是在廊橋里等著我們。”從我們的視角,我們還沒法看清那座廊橋的里面。

“很有可能,”她輕笑著同意道,“他總說廊橋都是接吻橋,可是這話一點也不對。”

“我老家那邊——”我剛開口,又停了下來。現在我們可以看清廊橋里面了,里面并沒有馬車在等待。“嗯,他的確是進去了,雪地上還有車轍。”

“可是——”米莉從座位上半起身,“橋面上好像有東西,那是什么呢?”

來到廊橋的入口后,我便勒馬停住。這座廊橋的兩側沒有窗戶,可是從兩端和木板縫里透進來的光足以讓人看清里面的情況。我從馬車上下來。“那是他的那罐蘋果醬,”我說,“它從馬車上掉下來打碎了。”

米莉并沒有看那罐蘋果醬,她正盯著這座五十英尺[6]長的廊橋另一頭那沒有留下任何車轍的雪地。“薩姆醫生!”

“什么事?”

“沒有馬車過橋留下的車轍!他進了廊橋,可是沒有出去!薩姆醫生,他到哪里去了?”

老天爺作證,她說得不錯!漢克的馬車車轍進入了廊橋。而且,那些濕漉漉的融雪印跡在漸漸消失之前大約有幾英尺深。

可是廊橋里面沒有馬車,也沒有漢克·布林洛,只有他帶著的那罐蘋果醬碎在地上。

如果廊橋另一頭的雪地上沒有車轍的話,他一定是——他必須是——還在廊橋里!我將目光移向連接整座廊橋的木頭支架上,那里什么也沒有,只有橫梁和屋頂。這座廊橋完好無損,在屋頂的保護下免受風吹雨打。兩側的墻也很堅實,沒有破損,木板縫里最多只有松鼠能鉆得進去。

“廊橋里有蹊蹺,”我對米莉說,“他一定還在這里。”

“可是在哪里呢?”

我走到橋的另一頭,仔細看了看平滑無痕的雪地,然后從橋的一角欠過身去看蛇溪結冰的河面。溜冰的人還沒來把雪鏟掉,河面和其他地方一樣平滑無痕。就算馬車有辦法穿過木頭支架或兩側的墻,也不可能完全不留下痕跡。漢克駕著馬車進了廊橋,只比跟在后面的米莉和我早一分鐘,但除去掉下的那罐蘋果醬,他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得找人來幫忙,”我說,本能告訴我不能往前去米莉的家而弄亂橋那頭的雪地,“在這里等著,我跑回拉姆齊的農場找人幫忙。”

我在谷倉找到了和牛群待在一起的沃爾特·拉姆齊,當時他正在把干草從草堆里叉出來。“喂,醫生,”他叫了我一聲,“什么事?”

“漢克·布林洛好像不見了,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怪事。你這里有電話嗎?”

“當然有,醫生,”他跳到了地上,“到屋里來吧。”

在跟著他穿過雪地的時候,我問道:“漢克從你這里經過的時候有沒有什么看起來怪怪的地方?”

“怪怪的地方?沒有。他因為天冷縮成一團,可我知道那就是他。我把牛趕到路邊,讓他過去。”

“他有沒有說什么?”

“沒有,只揮了揮手。”

“那你并沒有真正看到他的臉或聽到他的聲音咯?”

沃爾特·拉姆齊轉身對著我。“嗯——沒有。可是,見鬼了,我認識漢克那么久了!那就是他,沒錯!”

我想事情肯定就是這樣的。那條路上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換掉駕馬車的人,而且就算換了人,那換上去的人又怎么會消失呢?

我接過沃爾特·拉姆齊遞給我的電話,打到了布林洛的農場,那對雙胞胎姐妹中的一個接了電話。“我是薩姆醫生,我們好像把你哥哥跟丟了,他沒有回家吧?”

“沒有,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現在不在了。你爸爸在嗎?”

“他在外面干農活,你要找我媽媽嗎?”

“不要,她應該躺在床上。”現在還不需要打擾薩拉。我掛了電話,再打到歐布萊恩的農場,得到的是同樣的答案。是米莉的哥哥拉里接的電話,他沒有見到漢克,可是他答應馬上往廊橋這邊走,找找馬車的車轍或足跡。“有沒有結果?”我打完電話后,拉姆齊問道。

“還沒有。在他經過后,你沒有看到過他吧?”

拉姆齊搖了搖頭。“我在忙著趕牛。”

我從屋里出來,往廊橋走去,拉姆齊跟在我后面。米莉站在我的馬車旁邊,一副很擔心的樣子。“你有沒有找到他?”她問道。

我搖了搖頭。“你哥哥正往這邊過來。”

拉姆齊和我仔細檢查了廊橋的所有角落,米莉只是站在廊橋的另一頭等著她哥哥的到來。我猜她這時需要哥哥的支持。拉里·歐布萊恩年輕英俊且討人喜歡,和漢克·布林洛以及沃爾特·拉姆齊都是好朋友。我的護士阿普麗爾告訴我,沃爾特在父母死后繼承了農場,而拉里和漢克在第一季栽種的時候都去幫了忙。她還告訴我,雖然他們是好朋友,拉里卻反對漢克娶他的妹妹。大概他和某些做哥哥的一樣,總覺得沒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妹妹吧。

拉里到達的時候,并沒有帶來什么新的消息。“從這里到農場一點車轍也沒有。”他確認道。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等一下!如果那里一點車轍也沒有,那你今天早上是怎么過來的呢,米莉?”

“昨晚我和漢克在他家。開始下雪之后,他們全家都堅持要我留下來過夜,盡管我家離得并不遠。”她似乎感覺到我有個問題沒問出口,又加上一句:“我和那對雙胞胎姐妹一起睡在她們的大床上。”

拉里看看我。“你覺得該怎么辦?”

我低頭看著那罐摔在地上的蘋果醬,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它。“我覺得我們最好打電話給倫斯警長。”

倫斯警長是個胖子,動作很慢,思維也很遲鈍。他恐怕從來沒碰到過比馬車被偷更大的案子,更不要說有人在廊橋里失蹤這樣的事情。他聽完這個故事,咕噥了一下,然后沮喪地舉起雙手。“這件事不會像你們說的那樣。這根本就不可能嘛,不可能的事就沒意義。我想你們是在騙我——可能是提前三個星期開愚人節玩笑吧。”

就在這時,壓力終于讓米莉承受不住了。她哭倒在地,拉里和我趕緊把她送回家去。他們的父親文森特·歐布萊恩在門口接我們。“這是怎么回事?”他問拉里,“她怎么了?”

“漢克不見了。”

“不見了?你是說他跟另一個女人跑了?”

“不是,不是那種事啦。”

拉里扶著米莉回房間的時候,我跟著文森特進了廚房。他不是像雅各布·布林洛那樣的巨人,但他擁有一輩子在田里干活而練就的肌肉。“漢克要我跟著一起來,”我解釋道,“說你傷到了腳。”

“沒什么,劈柴的時候扭到了腳踝。”

“我能看一下嗎?”

“用不著。”他很不情愿地拉高了褲腿,我彎下腰去檢查了一下。腫脹和淤青都很明顯,不過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了。

“不太糟,”我同意道,“不過你應該用熱水泡泡腳踝。”我環顧四周,確保沒有人會聽到我們的對話后,壓低了聲音說:“你首先想到的是漢克·布林洛和另一個女人跑了。你心里想的是誰?”

他一副不自在的樣子。“沒有誰呀。”

“這事可能很嚴重,歐布萊恩先生。”

他思考了一下,最后說道:“我不會假裝為我女兒要嫁一個不信天主教的男人而感到高興。拉里也有同樣的感覺。更何況,漢克還會跟鎮上的一些女孩鬼混。”

“比方說誰呢?”

“比如在銀行工作的格特·佩奇。要是他跟她跑了也不奇怪。”

我看到米莉走下樓來,就把聲音提高了一點。“你現在要用熱水泡泡腳踝。”

“有什么消息嗎?”米莉問道。她已經恢復正常,不過臉上還是沒有血色。

“沒有消息,不過我相信他會出現的。他有耍花樣的習慣嗎?”

“有時他會拿蘇珊和薩莉來耍人,你是說這個嗎?”

“我不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我承認道,“可是當時他好像急著要你坐我的馬車,也許這是有原因的。”

格特·佩奇是個眼光銳利的金發女子,是那種在新英格蘭小鎮上永遠不會感到快樂的人。她回答我有關漢克·布林洛的問題時,會露出陰沉而懷疑的表情,大概她對所有男人都是這樣吧。

我留下來吃了午飯,因為一直沒有新消息,就一個人動身回鎮上去了。經過廊橋的時候,倫斯警長和其他一些人還在那里,可是我沒有停下來。我看得出他們對解開這個謎團一點頭緒都沒有,而我急著在銀行下班之前趕到那里。

“你知道他在哪里嗎,格特?”

“我怎么會知道他在哪里。”

“你是不是打算在他結婚之前和他私奔?”

“哈哈哈!我和他私奔?聽著,如果米莉·歐布萊恩急著要他,那她去要就好了!”銀行就要關門了,她回過頭清點抽屜里的現鈔。“再說,我聽說男人過一陣子就會厭倦婚姻生活。我說不定還會在鎮上見到他,但我絕對不會和他私奔,然后和他捆綁在一起!”

這家銀行的經理羅伯茨正盯著我們。我驚訝于像格特這樣的女孩會被他們雇用,我猜她在這家銀行的女性客人眼里是最不受歡迎的一個。

當我離開銀行的時候,我看到倫斯警長走進了街對面的雜貨店。我跟了上去,在泡菜桶前攔住了他。“有新的消息嗎,警長?”

“我放棄了,醫生,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廊橋附近。”

這家雜貨店就在我診所的隔壁,是個很不錯的地方,這里賣大塊的奶酪、成桶的面粉和罐裝的太妃糖。老板的名字叫馬克斯,他養的那只大牧羊犬總睡在大火爐旁邊。馬克斯從柜臺后面繞出來找到我們,說道:“每個人都在談論漢克的事,你們認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曉得。”我承認道。

“會不會是有架飛機飛過來,把所有東西都帶走了?”

“我駕著馬車跟在他后面,根本沒有發現飛機。”我看了一眼窗外,看見格特·佩奇和經理羅伯茨一起離開了銀行。“我聽說漢克和格特·佩奇很要好,是真的嗎?”

馬克斯抓了抓他下巴上的胡茬笑了起來。“鎮上的每個人都跟格特很要好,包括那個羅伯茨在內,這根本不算什么。”

“我想也是。”我表示同意。不過如果這對漢克·布林洛來說不算什么,那對米莉的爸爸和哥哥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倫斯警長和我一起離開了雜貨店,他答應有消息就會通知我。我回到了我的診所,我的護士阿普麗爾正等著聽所有的細節。“我的天啊,你現在可有名啦,薩姆醫生!電話就沒停過。”

“因為這種事出名才糟糕呢,我什么也沒看見。”

“重點就在這里!換了別人他們都不會相信,可是你不一樣。”

我嘆了口氣,脫下我潮濕的靴子。“我不過是個鄉村醫生而已,阿普麗爾。”

她是個三十多歲的很樂觀的胖女人,我從來不后悔在我到鎮上的第一天就雇用了她。“他們覺得你比大部分人都聰明,薩姆醫生。”

“嗯,才不會呢。”

“他們認為你能解開這個謎團。”

那天還有誰說我是個偵探來著?薩拉·布林洛?“他們為什么會這樣想?”

“我想因為你是鎮上第一個開利箭敞篷車的醫生吧。”

我罵了她兩句,她笑了起來,然后我也笑了。外面的候診室有幾個病人,于是我去給他們看病。雖然這一天和往常大不相同,但我還是得完成我的工作。黃昏時分,我的工作結束,天氣轉暖了一些。溫度徘徊在五攝氏度附近,接著小雨也開始下了起來。

“這下積雪就會融化了。”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阿普麗爾說道。

“是呀,真會那樣。”

“也許會有新線索出現。”

我點了點頭,可是并不相信這會發生。漢克·布林洛已經走遠了,融化的雪不可能讓他回來。

第二天早上四點鐘,電話鈴聲把我吵醒了。“我是倫斯警長,醫生,”對方說,“抱歉,吵到你了,可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什么事?”

“我們找到漢克·布林洛了。”

“在哪里?”

“郵政路,鎮南面十英里。他坐在他的馬車上,像是停下來休息似的。”

“他是不是……”

“死了,醫生。所以我才要你來,有人在他腦袋后面開了一槍。”

我架著我的馬車駛過濕滑泥濘的鄉間小路,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趕到現場。雖然那個夜晚還算暖和,但雨水還是讓我感到清冷入骨,因為我要為那可怕的任務而在黑暗中趕路。我一直想著米莉·歐布萊恩,還有才從長期臥病中恢復過來的漢克媽媽。這個消息對她們來說會是多大的打擊呢?

倫斯警長弄了幾盞提燈掛在路邊。我駕著馬車趕到時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陰森的光亮。他扶我下了馬車,我朝著圍在另一輛馬車前的那一小群人走了過去。他們中有兩個警員,一個住在附近的農夫。他們沒有動那具尸體——漢克依然癱坐在座位的一角,腳頂在馬車的前面。

當我看到他的后腦勺時,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獵槍。”我簡單明了地說。

“你能確定這里就是案發現場嗎,醫生?”

“恐怕不是,”我轉身對那農夫說,“是你發現他的嗎?”

農夫點了點頭,對我重復一遍他已經和警察說過的故事。“我老婆聽到了馬的聲音。半夜的時候我們這條路是沒人會來的,所以我趕緊到外面看看,便發現了他現在這個樣子。”

在提燈的照射下,我注意到一件事——馬的側身有一個圓圓的印記,用手很容易碰到。“你看,警長。”

“這是什么?”

“傷口。兇手把漢克放在馬車上,系上韁繩,然后用雪茄還是別的東西將馬燙傷,使它跑起來。這馬可能跑了好幾英里才累得停了下來。”

倫斯朝他的兩名下屬比畫一下。“把他帶回鎮上吧,我們在這里也發現不了別的東西了。”然后他轉過身來對我說:“至少找到他了。”

“不錯,找到他了。但我們還是不知道廊橋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不是有人在搞什么惡作劇。”

葬禮在兩天后舉行,也就是星期五的早上。陰沉沉的冬日陽光照射在小鎮基地的墓碑上,為三月留下了長長的陰影。布林洛家的人都在場,米莉的父母以及鎮上的很多人都來了。葬禮之后,很多人回到了布林洛的農場。這是一種鄉村習俗,不管事情有多令人傷心,很多鄰居都會為這一家人帶來食物。

我坐在客廳,遠離其他人,直到那個叫羅伯茨的銀行經理來到我面前。

“警長有沒有發現什么線索?”他問道。

“據我所知沒有。”

“這真是個難題,不但不知道是怎么發生的,還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

“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

他點了點頭。“你如果想殺人,動手就是了,根本不會去想該用什么詭計讓他先失蹤。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呢?”

我想了想,但是也沒有想出答案。羅伯茨走開后,我走到薩拉·布林洛身邊,問她感覺怎么樣。她用疲累的眼神看著我說:“我下床的第一天就是去埋葬我的兒子。”

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悲傷是毋庸置疑的。我看到馬克斯帶來了一袋從他店里拿來的雜貨,便準備過去幫忙。可是我不經意間看到了客廳桌上放著的一樣東西,那是三月號的《赫斯特國際月刊》。我記得漢克看過在二月號和三月號連載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我在一疊舊報紙下面找到了二月號的雜志,便翻到了福爾摩斯探案故事的頁面。

那個故事叫《雷神橋之謎》,分為上下兩部分。

橋?

我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看書。

我只花了半個小時就看完了,然后便去找隔壁農場的沃爾特·拉姆齊。他和拉里·歐布萊恩站在側門的門廊上,看到我走過來就說:“拉里的馬車里有私釀的好酒,要不要來一杯?”

“不用了,謝謝,不過沃爾特你可以幫我做些別的事情。你的谷倉里有結實的繩子嗎?”

他皺起眉頭想了想。“我想是有的。”

“我們現在能過去嗎?我剛剛看了些東西,讓我想到漢克可能是怎么從廊橋里消失的。”

我們上了他的馬車,沿那條彎曲的小路走了一英里來到他的農場。這時雪已經融化了,奶牛聚集在谷倉邊的水槽附近。沃爾特帶我進去,經過空空的畜舍、牛奶桶以及馬車輪,來到后面的一間大工具房。在這里,他在各式各樣的工具中找到了一根十二英尺長的舊繩子。“這是你要的嗎?”

“正是。想和我一起到廊橋那邊走走嗎?”

河上的冰仍然很結實,雖然路上已經滿是爛泥巴。我把繩子的一頭交給沃爾特,然后把另一頭放下去,一直到結冰的河的邊緣。“這是做什么?”他問道。

“我讀到的一個故事說一把槍被拖進水里便從橋上消失了。”

他一臉不解。“可是漢克的馬車不可能掉進河里,河上的冰并沒有破。”

“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它告訴了我一些事情。謝謝你讓我用這根繩子。”他把我送回布林洛家里,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多問什么。前來吊唁的客人陸續告辭回家,我找到了倫斯警長。“我對謎案有想法了,警長,可是那有點瘋狂。”

“在這個案子里,就算是瘋狂的想法也是好的。”

雅各布·布林洛帶著雙胞胎女兒中的一個從屋子那邊轉了出來,他高大的身子并沒有被葬禮壓垮。“怎么了,警長?”他問道,“還在找線索嗎?”

“也許有線索了,”我說,“我有一個想法。”

他打量著我,似乎把他繼子的遭遇怪罪在了我身上。“你還是當你的醫生吧,”他粗魯地說道,很明顯才喝過拉里的酒,“去看看我老婆,我覺得她有點不對。”

我走進屋子里,發現薩拉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疲倦。我叫她上床休息,她沒有反駁地照做了。馬克斯正要走,歐布萊恩一家人也準備離開。那位銀行經理早就走了。可是當我回到門廊時,雅各布·布林洛還在等著我。他在找麻煩,這可能是傷心和私釀威士忌混在一起的結果。

“警長說你知道是誰殺了漢克。”

“我沒有那樣說,我只是有個想法。”

“告訴我,告訴我們所有人!”

他聲音很大,以至于拉里·歐布萊恩和米莉都停了下來聽他說話。沃爾特·拉姆齊也走了過來。遠處靠近幾輛馬車的地方,我看到了在銀行工作的格特·佩奇。我沒有在葬禮上見到她,可她還是來向漢克做最后的致意了。

“我們可以到里面去談。”我壓低聲音回答道。

“你在唬人!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既然你要這樣。漢克生前剛看完一個福爾摩斯探案故事。幾年前他還讀過另外一個。在那個故事里,福爾摩斯要沃森注意夜間發生在狗身上的怪事。我贊同他的話。”

“可這回晚上沒有狗,”倫斯警長指出,“這該死的案子里根本就沒有狗!”

“我的錯,”我說,“那就請你們注意白天發生在那群牛身上的怪事。”

這時,沃爾特·拉姆齊突然從人群中跑向他的馬車。“抓住他,警長!”我大聲叫道,“他就是兇手!”

回到診所后,我又把所有的事情和阿普麗爾說了一遍。因為她當時不在場,而且別人說的她都不相信。“說嘛,薩姆醫生!那群牛怎么會告訴你沃爾特是兇手呢?”

“我們經過的時候,他正把那群牛趕回谷倉,可是從哪里趕回去呢?牛不會到雪地去吃草,而水槽就在谷倉旁邊,并不是在路的對面。那群牛在我們面前穿過馬路,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要清除漢克的馬車留下的車轍。”

“除了那群牛踩過的地方外,整片雪地上只有一條馬車的車轍——從布林洛的農場一直到那座廊橋。我們知道漢克離開了農場。如果他沒有到那座廊橋的話,那么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就肯定發生在那群牛穿過的地方。”

“可是前往廊橋留下的車轍呢?你跟在他后面,只要一分鐘就可以趕上,薩姆醫生。這點時間不足以讓他偽造馬車車轍!”

我微微一笑,像剛開始想弄明白真相一樣又推理了一遍。

“銀行經理羅伯茨和夏洛克·福爾摩斯一起回答了這個問題。羅伯茨問我為什么兇手要搞出那么多麻煩。答案是兇手并沒有這么做。搞出這些麻煩的不是兇手,而是漢克·布林洛。”

“我們已經知道他會拿他的雙胞胎妹妹來騙人,讓人們弄不清誰是誰。我們也知道他最近看過《雷神橋之謎》,這個故事說的是一起發生在橋上的不可能自殺事件。因此,說他設計了這個終極玩笑——讓自己從廊橋里消失——并不牽強。”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薩姆醫生?”阿普麗爾想知道這一切,“我也看過福爾摩斯探案故事,但沒發現里面有和這里發生的事情類似的情節。”

“對。可是當我意識到拉姆齊在白天驅趕牛群的目的后,我就知道谷倉那邊是怎么回事了。只有一件事可能發生——漢克的馬車駛離了公路,進入了谷倉。從路上到廊橋的車轍都是偽造的。”

“怎么做到的?”她又問了一遍,對這件事還是一個字也不信。

“是什么時候做的其實更重要。在我們趕上來的那一分鐘里,他們是來不及偽造車轍的,所以一定是早就偽造好了。在這個計劃里,漢克和沃爾特·拉姆齊必定是同謀。那天早上雪停之后,沃爾特出門,用一根車軸將兩個舊車輪連在一起。他在靴子上綁了幾英寸厚的木塊,底下釘著馬蹄鐵。”

“他只要在雪地里推著那對車輪沿路往前走。他往廊橋走得足夠遠,以便在雪地里留下車轍,然后把靴子底下的木塊轉過來,再推著車輪往回走,最終留下的痕跡就像是一只四足動物拉著一輛四輪馬車留下的。”

“可是——”阿普麗爾開始反駁。

“我知道,我知道!人跑起來不像馬,但只要練一練,就能把腳印的間隔弄得看起來夠像。我敢打賭,漢克和沃爾特在等待下雪但積雪又不太深的早上到來之前,一定練習了很久。如果仔細檢查馬蹄印,我們就一定會發現真相。無論再怎么小心,沃爾特·拉姆齊從廊橋回來留下的痕跡,都是從相反的方向踩上雪地留下的,這就一定會有些不一樣。但他們想到了我會駕馬車到橋的另一頭,這就會把那些痕跡全部弄亂,而我就是這樣做的。那些痕跡到那時也就沒法真正檢查了。”

“你忘了那罐摔下來的蘋果醬,”阿普麗爾說,“難道它不能證明漢克到過橋上嗎?”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漢克早就知道他媽媽要送蘋果醬給歐布萊恩太太。說不定這就是他建議的,而他一定會提醒她這件事。他在一兩天前就給了沃爾特·拉姆齊一個同樣的罐子,而那就是沃爾特在橋上打碎的那個。漢克帶著的那個跟他一起進了沃爾特的谷倉。”

“要是那天沒下雪怎么辦?要是有別人先經過那條路而留下了足跡呢?”

我聳了聳肩。“他們會用電話通知對方延期吧。那本來只是要開個玩笑。總有一天,他們會和其他見證者再試一次。他們并不一定需要我和米莉。”

“那玩笑怎么會變成謀殺案呢?”

“沃爾特·拉姆齊還愛著米莉,也一直對漢克把她搶走了懷恨在心。詭計成功之后,他發現那是殺掉漢克,贏回米莉芳心的大好機會。自從知道他參與設計詭計后,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兇手,否則他為什么要對自己扮演的角色保持沉默呢?”

“漢克把馬車藏在拉姆齊家谷倉后面的大工具間里。等我們回到鎮上,漢克正準備重新出現,好好地取笑所有人的時候,沃爾特·拉姆齊便殺了漢克,到晚上再把尸體丟到郵政路。他駕著馬車沒走多遠,就放手讓馬自己走了,然后步行回家。”

“今天早上葬禮結束后,我找了個借口向拉姆齊要一根繩子,好讓我再看看他的谷倉。他的谷倉里有多余的馬車輪,而且工具間也大得足夠容下一輛馬車。我只要證實這兩點就夠了。”

阿普麗爾往后一靠,微微笑著,終于被說服了。“經過這次的事情,他們恐怕會讓你當警長了,薩姆醫生。”

我搖了搖頭。“我只是個鄉村醫生。”

“一個開利箭敞篷車的鄉村醫生!”

“這就是一九二二年發生的故事。我常常認為我退休后應該把它寫下來,但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當然啦,我還有其他的故事,還有好多!我能不能再給你斟上……啊……一點小酒?”

注釋

[1]羅馬天主教教皇,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宣布嚴守中立,尊重所有的交戰國,曾多次提出和平建議。——譯者注。

[2]英美制長度單位,1英寸約合2.54厘米。——編者注。

[3]英國著名推理作家,代表作有《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等。——譯者注。

[4]英美制長度單位,1英里約合1.61千米。——編者注。

[5]容量單位,1美制夸脫約合0.95升。——編者注。

[6]英美制長度單位,1英尺約合0.30米。——編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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