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恬恬坐在媽媽的病床邊，手里捏著那張燙金的名片，一直在思考著什么。

醫生輕敲窗戶，趙恬恬才回過神來。

走出病房，醫生帶趙恬恬去了辦公室，將電腦前的一頁數據指給她看，“你媽媽的情況不容樂觀，手術要抓緊了。”

趙恬恬不想看這團數據，只問出自己最關心的話：“手術成功率在多少？假設能成功，是不是就沒有后患了？”

醫生頓了頓，還是選擇說了實話：“趙小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母親腦內腫瘤已經壓迫周圍神經組織，形成腦積水。手術只有三成的成功率，哪怕成功了，也有可能會出現肢體癱瘓的現象，就算恢復良好，你母親的記憶力和思考能力也會大幅度下降，有可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趙恬恬心情復雜，但還是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醫生有些不忍，但還是補充了一句：“趙小姐，術后恢復需要大筆資金支持，你要提前做好準備。”

趙恬恬平淡地回了一聲“好”，出了醫生辦公室，沒有猶豫，就打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喂，傅律師是嗎？我是，我是昨天在趙家茶園外遇見你的女孩，我，我有事情想要咨詢你，請問你什么時候有空呢？”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溫和，“今晚就可以，我整理完一些材料，七點左右在左灣咖啡廳見，我們可以點一些簡餐，邊吃邊聊。”

左灣咖啡廳就在醫院附近，趙恬恬認為，傅律師在刻意遷就自己。看來，關于自己，他知道得挺多了。

也好，這樣挺省事兒。

晚上七點，趙恬恬準時赴約，傅書義倒是遲到了一小會兒。

“抱歉，恬恬小姐，路上堵車。為了表達歉意，今晚這頓飯我請。”傅書義在她對面坐下，輕聲道。

趙恬恬看向他——今天的他，穿了和昨天顏色不同的西裝，昨天那件是深藍色的，今天穿的卻是黑色的，更襯得他皮膚白皙。西裝剪裁得體，從質感上來看，像是某個以西裝聞名的奢侈品品牌。

這個人，為了融入與自己出身不相匹配的階層，也算用盡心思。

“應該我來請的，畢竟，我有求于你。”趙恬恬說道。

傅書義卻已是拿起菜單，招來服務生，點了兩道招牌菜后，就將菜單遞給她。

“請你吃飯，和你有求于我，并不沖突。只是，家常便飯，不知道你是否吃得慣。”

趙恬恬淡笑著搖搖頭，隨手點了兩道日常菜式，就將自己的苦水一股腦傾倒出來。

“傅律師，不瞞你說，趙建業你知道吧？就是剛剛去世的那位虞城富豪。他是我爸爸。我是趙建業的私生女。現在我姐姐他們在想辦法對付我，不但不肯讓我繼承遺產，還打算把爸爸先前留給我媽的東西也收回來。我媽現在躺在醫院，做手術、術后療養，都需要一大筆費用支撐。”趙恬恬說得很急，她似乎是怕傅書義對自己有什么看法，下意識補充了一句：“我知道我媽媽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罪人，可她是我媽媽，我不能不管她，而且......”

傅書義打斷了她，“我對別人的家事，向來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趙建業遺產信托的委托律師是我，所以昨天我去趙家，也正是為了這個。”

“傅律師，我沒有多大的野心，我只想讓我媽媽活下來，我再有個棲身之所就好了，剩下的，我都可以給你。”趙恬恬仍舊表現得很急。

傅書義定定地看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緩緩而道：“將自己的急切擺在臺面上，對方一眼看出你的迫切，你就輸了好幾成，也會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趙恬恬一愣，也定定地回望向他，似乎在思考他怎么還對自己苦口婆心起來了。

傅書義話音一轉，笑道：“不過，幸好你遇上了我。我不會趁人之危，尤其是你這么可愛的女人。”

燈光將趙恬恬的臉照得有些紅，以至于她稍稍低頭撩發，就表現出了極其不好意思的模樣，“那傅律師，你是打算幫我嗎？我姐姐，我姐姐他們為了對付我，一定開出了極豐厚的報酬。傅律師，你跟我非親非故的，沒道理和錢作對的。”

傅書義輕笑道：“你真是坦誠得可愛，但你那個姐姐，盛氣凌人，比起你可差遠了。你昨天蹲在茶園外哭，楚楚可憐的。我也只是個普通男人，男人都不喜歡強勢的女人，我自然是偏心你的。”

四菜一湯被端上了桌，一道檸檬魚、一道港式叉燒、一份蘆蒿香干、一份蝦仁豆腐煲和一盆西紅柿豬肝湯。

“快些吃吧，吃完了，我告訴你怎么做。”傅書義說道。

趙恬恬中午就沒吃飯，這會兒胃口倒開了，找服務生多添了一份白米飯，自顧自扒起來。吃到一半，她抬頭看，發現傅書義吃得極少，除了叉燒和蘆蒿動了幾筷子外，別的菜他根本沒吃。

“這里的菜不合你胃口嗎？”趙恬恬問。

“沒有，我只是晚上吃得少。”傅書義答道。

“那要不......你再喝碗湯？”說著，趙恬恬就要起身，給他盛湯。

傅書義制止了她，“我不吃動物內臟的。”

他說這句話時，臉上的陰郁一閃而過，卻恰好被趙恬恬捕捉到。

“你好像很喜歡吃魚。”傅書義一直在觀察她，見面前的檸檬魚已被她一人消滅了一半，開口說道。

“嗯，我確實喜歡吃魚，不過做法上，我最喜歡西班牙煎魚，烹白酸葡萄酒，倒入牛奶，再澆上沙司，嘖，真是美味無比。”趙恬恬談起自己最喜歡的菜，露出陶醉的神情。

“巴塞羅那有一家百年老店，招牌菜就是煎魚，畢加索生前天天去吃。”傅書義說道。

“那家店我去過！”趙恬恬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兩年前，我在巴塞羅那旅游時，特地去了這家店。他們家的海鮮飯也是招牌，里頭的魷魚和龍蝦新鮮勁道得很。而且哦，這家餐廳離海灘也很近，風景超美。對了，不光是畢加索，伍迪艾倫也是這家店的常客。”

“你還喜歡伍迪艾倫？”傅書義抬眉。

趙恬恬晃動手指，左右搖了搖，“我只喜歡《咖啡公社》。”

“你喜歡偷情的故事？”傅書義反應很快。

趙恬恬一愣，她沒想到傅書義會這樣問，更沒想到自己能因為這么句話，內心居然起了些波瀾。

她是女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傅書義與以往環繞在她身邊的男人都不同。他和她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業力，注定了要有一番糾葛。

小心為上。趙恬恬在心中對自己說。

“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傅書義露出歉意的神情。

“沒關系。”趙恬恬大方地聳了聳肩。

一頓飯吃完，傅書義告訴了趙恬恬自己的計劃。他說，她的姐姐有需求，她就要主動為姐姐解決需求。她的姐姐算計她，她不如將計就計。

“躬身入局，才能破局。”傅書義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