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猶如巨龍般,雄臥在古都長安城北部。
它穿越了遼闊的黃土高原,攜帶著無數泥沙,使得河水變得渾濁,顏色呈現出一種深沉的黃色。
然而,在黑龍磧這一段,渭河的河水卻呈現出一種令人陶醉的清澈。
這是因為,當河水流經深不見底的天然沉淀池——黑龍潭時,那些泥沙被有效濾除,使得渭河在黑龍磧上下數公里的河段變得清澈見底,猶如一塊碧綠的寶石鑲嵌在這片大地上。
自古以來,人們便在此地修建了渡口,以便南北兩岸的人們便捷地往來。
關于黑龍磧的名稱由來,相傳是因為黑龍潭邊有一處露出水面的淺灘,正中央有一塊堅硬的巨大黑色花崗巖,其形狀酷似一條黑龍。
據說,這是上古時期盤據在神潭之中的黑龍所化。
與黑龍磧正對的北邊,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名叫黃龍山。
在當地人的傳說中,這座山也是由一條黃龍所化。
南邊的黑龍磧因此而得名,而北邊的黃龍山,則與黑龍潭相隔,與蹟口鎮遙遙相對,山勢險峻,氣勢磅礴,給人一種莽莽蒼蒼的感覺。
這兩座山巒,一南一北,一黑一黃,如同兩條巨龍守護著這片土地,構成了一幅壯麗的自然畫卷。
一支上百人的隊伍正準備從黑龍潭渡口乘船到渭河對岸,以便向草原進發。
這方圓幾十里唯有這一個渡口,除了橫渡別無他法。
大唐送親使團正使李劫,正在指揮軍士將各種陪送嫁妝裝船。
副使武厚行帶著一隊斥候在四周警戒,關注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也難怪他們倆如此重視,因為這個地界不太平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要不是非從這里經過不可,他倆絕對不會帶琵嘉公主冒這個險。
從此經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
琵嘉公主身著一襲華麗的仕女長裙,裙擺隨風輕輕飄揚,仿佛是天邊的云彩般輕盈。
她站在那里,臉上寫滿了無盡的憂傷。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痛,與周圍喜氣洋洋的和親任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格格不入。
她的眼中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仿佛是一片荒涼的沙漠,干燥而荒蕪。
這種悲苦,只有和她同齡的丫鬟侍女彩翼才能稍稍理解一些。
彩翼,這個與琵嘉公主一同長大,一同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的女子,她能夠看到公主內心的痛苦,能夠感受到那種無法言說的憂傷。
然而,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完全理解琵嘉公主心中的苦楚。
這種痛苦,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著她的心靈,讓她無法擺脫,無法逃離。
畢竟外人不是感同身受,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唯有局中人才知道個中滋味有多么苦,多么糟心。
眼見得那些精心準備的隨行嫁妝已經穩妥地運抵對岸,并且在河岸邊構筑起了嚴密的警戒防線,李劫這才心中的大石落地。
他轉身去邀請琵嘉公主登上船只。
依據他事先的部署,計劃是讓先頭的幾十名精銳士兵先行過河,并設立警戒崗哨,以防備山賊的可能的突襲。
隨后,他將會與琵嘉公主一同乘坐一艘船,居中通過,而由武厚行率領的偵察小隊則負責斷后,確保整個渡河過程有條不紊,萬無一失。
他自信,這區區山中的草寇,絕不是他們這些精挑細選的上百名精干軍士的對手。
武厚行站在黑龍磧的巨大巖石旁,目光緊緊地追隨著李劫與琵嘉公主一行人登上小船,看著他們安全地駛至河中心。
他一直緊繃的心神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乘坐的小船突然開始劇烈地搖晃,船上的人個個站立不穩,東倒西歪。
隨行的幾個女鬟和老仆已有幾人落入水中。
李劫在船上努力保持平衡,抽出腰間的寶劍,大聲呼喊:
“大家不要驚慌,我們不會有事的?!?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幾枚飛鏢,射入水中。
緊接著,水花四濺,一片殷紅,幾具身著水鬼裝扮的黑衣人的尸體浮上了水面。
顯然,有人在船底做了手腳,潛伏著想要顛覆小船或者直接將其鑿沉的水鬼。
站在岸邊的武厚行見狀,也急忙跨上幾步,跳上了一只渡口的小船,獨自撐篙向水中急速前進。
他猛地一抽出長篙,又使出全身的力量,將其橫插入李劫他們那只船的船底。
這一擊力量之大連船底的一個水鬼都被直接挑出水面,甩出好幾丈遠,瞬間致命。
經過這樣幾輪的操作,船底的水鬼們眼見著死傷慘重。
船上,琵嘉公主在安撫眾人后,自己也不再搖搖欲墜,大家都從剛才的驚恐中恢復了一定的平靜。
琵嘉公主見眾人已穩定,武厚行又加入了戰斗,精神為之一振,也搶過一把軍士的佩刀,準備迎戰。
武厚行的小船已與前船并行,他大聲呼喊:
“公主千金之體,千萬珍重,不可戀戰,請跳到我船上?!?
公主領會了他的意圖,縱身一躍,跳到了武厚行的船頭,兩人也不戀戰,像箭一樣向對岸駛去。
然而,他們的船剛行進了一兩丈遠,就被一艘從遠處疾馳而來的快船截住了去路。
武厚行叫苦不迭,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怕什么就來什么,就怕這時候對手埋伏下了天羅地網。
果不其然,不僅僅有水下的水鬼,還有暗處的水面伏擊力量。
來船與武厚行、李琵嘉的船只靠近后,幾個手腳麻利的蒙面刺客迅速跳上來,撲向李琵嘉。
武厚行怎么能放下李琵嘉不管呢?
他馬上以身體擋在了琵嘉的前面,橫刀與刺客們站在一起。
眨眼間砍到了幾個沖上前準備抓住琵嘉的刺客,嚇的其他刺客拿著刀不敢貿然向前。
但是,后邊又有一只快船如箭一般沖了過來。
武厚行頭都大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保護琵嘉公主的使命就要失敗了。
“你的水性如何?會不會鳧水?”
武厚行焦急地問李琵嘉,實際上他之前聽說過琵嘉不是旱鴨子,也頗識水性。
情急之下,竟然忘了這事。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我們之前不是曾經在關中游玩時泅渡過灞河嗎?”
李琵嘉沒好氣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待會兒如果我抵擋不住,你就跳進潭中,拼命游向對岸。只要上了岸,就徹底安全了。”
“不用了,你看看是誰來了?!?
李琵嘉歡喜地說道。
武厚行一看,這只快船插入前船后,船上一女子抽出圓月彎刀,如砍瓜切菜般干掉了正與他對峙的刺客。
“長卿妹妹,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實在沒想到,是你以身涉險就我們來了。”
“對不起,姐姐。我來晚了一步,讓你受驚了。我聽到有人要謀害你的消息后,就十萬火急地趕到了這里,可還是晚了一步?!?
惠長卿關切地詢問著琵嘉的情況。
“我們沒有大礙,放心吧,妹妹。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趕緊到岸上去。”
“那你們到我的船上來,我這個船輕便,撐起來跑的快。”
惠長卿邀請他們到了自己船上,撐起竹竿飛快地駛向對岸。
就在二人駛離這一空當兒,李劫也已經指揮手下軍士將四周的水鬼斬殺殆盡。
河面上漂起了幾十具黑衣人尸體,小船四周的水面被染得通紅。
他心中惦記著琵嘉的安全,無心戀戰,命令立即向河岸駛去,與先期登岸的琵嘉眾人匯合。
李劫上得岸來,不顧滿身的血污來到琵嘉公主面前,愧疚地說:
“屬下無能,讓公主殿下受驚了,請公主責罰?!?
琵嘉公主揮揮手,平靜地說:
“多虧正使大人臨危不亂,及時處置,眾人才不至于落入賊手,你不僅無罪,而且有功,我和眾人都應謝謝你和武將軍呢。”
說完這話,她回頭看看持劍侍立自己側后的發小兒武厚行,把他看得臉紅心跳,心中有點小激動。
等眾人都安頓停當,琵嘉把惠長卿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
“謝謝妹妹今天舍命相救,這恩情容姐姐以后報答?!?
琵嘉十分真誠地感謝著惠長卿。
“姐姐你不要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這么多年,你對我照拂了那么多。這點事情又能算的了什么,一聽說你要去北地和親,我心里比誰都難過。從此后,這長安城,我再也找不到像姐姐你這樣的知己了?!?
說到動情之處,惠長卿的淚花開始在眼圈里打轉。
“況且,這幫子刺客,與我也有,也有,哎不說了??傊阋宦飞闲⌒陌?。前途兇險,請姐姐多珍重。”
看著欲言又止的惠長卿,琵嘉知道對方有難言之隱,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位于黑龍磧對面的黃龍山,其主峰之雄偉、挺拔、峭立,宛若一把青鋼寶劍般直插云霄,刺穿藍天,其鋒芒之勢令人驚嘆。
從山口向內行進五里路程,便會見到一處天然形成的大洞穴。
它巍峨地雄踞在半山腰,宛如一位巨人的深邃眼眸凝視著遠方。
這洞穴的入口狹小,僅能讓數人并行通過,仿佛是一道通往神秘世界的窄門。
然而,一旦穿過這狹小的洞口,眼前便會豁然開朗,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寬廣的大廳,其面積足以容納上千之人,平平展展地展開,猶如一張巨大的白紙,等待著人們的揮灑。
而大廳的上下空間,也有數丈之高,使得整個空間顯得極其宏闊,仿佛是一片無垠的天地,令人心生敬畏。
這壯麗的大廳,宛如一座山中的宮殿,巍峨壯觀,仿佛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從古至今,不知從哪一代幫主開始,飛龍幫便相中了這片寶地,將總舵設在了這處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
這里,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勢力,守護著這片土地,使之成為他們的根據地,也是他們的家園。
歐陽山尊鐵青著臉,問腿肚子有點發抖的黑龍磧堂主張彪,
“你不是說今天的水中伏擊會萬無一失嗎?一幫子酒囊飯袋,除了會吃喝嫖賭還能不能干成點正事了?”
張彪看著眼露兇光的歐陽山尊,嚇的直接跪地求饒,
“幫······幫主饒命,屬···屬下確實沒想到對手那么強悍拼命,是屬下考慮不周,誤了幫主大事,屬下該死,請幫主責罰?!?
因為著急和恐懼的緣故,張彪緊張的有點語無倫次。
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歐陽山尊也很納悶,今天的伏擊是自己親自策劃,張彪在現場指揮實施的,怎么會失敗呢?
“本來都很順利,就在我們即將抓到李琵嘉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女人闖了進來,殺了我們的兄弟,救走了李琵嘉?!?
張彪看到推卸責任的機會,馬上順桿往上爬。
不是強調客觀,事實確實如此。
張彪頓感輕松了很多,生存的希望更大了。
“那女人是誰?知道嗎?”
這個消息讓歐陽山尊很懊惱,不過也是個向上峰交差的好借口。
“是個年輕女子,具體背景有待調查。”
看來誰也不容易,張彪看出歐陽山尊也有難言之隱了。
“好,抓緊讓幫里的弟兄尾隨這個女人,把她的情況調查清楚,速速報我。”
看到了一丁點希望,也要做一百倍的努力。
歐陽山尊的直覺還是很準確的,他對自己這一點也很自信。
“屬下明白,這次一定把那女人查個底兒掉?!?
張彪恨恨地說,調查這女人的事情也是他特別想做的。
本來已經起了殺心的歐陽山尊,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他蔑視地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張彪,惡狠狠地說道,
“再給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下次再有閃失,二罪歸一,定殺不饒?!?
張彪聽到這話如遇大赦,忙不迭地點頭,
“是是是,請幫主放心,這次再完不成任務,即使幫主不殺我,我也會揮刀自盡,再無顏面回來見幫主您老人家了?!?
張彪對眼前這主兒的脾氣性格也是了如指掌,看來下次真的不能再有任何閃失了,否則小命一時三刻就要徹底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