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吧!”
“樊人精”高喊著朝他撲了過來。
魏宇左右比劃了幾下,試圖亮出幾招之前程星具備的那種格斗技術,卻發現自己笨手笨腳,活像個中學體育都不及格的傻小子。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會。
他不再是抗日英雄、散打高手、國軍戰士程星,而是一個在防疫站工作的身材瘦小文弱、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辦事員彭大順。
不管怎樣,現在不是想七想八的時候。
因為躲閃不及,他瞬間就被撲倒在了地上。
這殺手以自己的身高體重壓制了他,讓他仰面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同時,毫無還手地遭受對方的暴擊。
這個家伙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不斷砸向他的臉頰。
一下,又一下。
抬起,落下,結結實實,痛楚難當。
魏宇感覺自己的左臉已經腫起來了,血從鼻子和嘴巴里涌了出來,與此同時腦袋發懵,幾欲昏厥。
他感覺眼前變得模糊起來,努力睜眼想看清一切,卻是徒勞。
過了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臉上的近視眼鏡已經離開了原本位置,掉到了一旁。
他側過臉想尋找它,但除了瞥見墻角堆放著花花綠綠的盒子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時間一點點過去。
終于,對方也許是打累了,或者是過足了手癮,他停下了。
魏宇也趁機喘了口氣,試圖活動一下,但對方的左手依然控制著他的脖子。
他感覺呼吸十分困難,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對方手腕,想用力去把它推開。
但那只大手就像老鷹的利爪一般,死死鉗住了他的咽喉,令他感覺就像快要死一般。
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樊人精”神手之所以停手,并非是想放過他一條生路,而是打算徹底解決掉他。
恍惚間,他看見那殺手往后腰處摸了摸,然后抽出了一樣東西。
他努力睜眼,仍看不清是什么。
殺手舉起了那樣工具。
在屋內的白熾燈照耀下,一只山羊高高昂起頭顱,在控制室的白墻上投下駭人的剪影。
是羊角錘。
魏宇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他可不想就這么躺在地上,被人將腦袋砸成了一只腦漿飛濺、血水橫流的爛西瓜,然后丑陋無比地死去。
他的手四下亂摸,試圖抓到點什么,但抓到的只是空氣。
接著,他也試著握緊拳頭去毆打對方,但力量太小,一點效果也沒有。
“去死吧!小垃圾!”
“樊人精”面孔猙獰地叫了一聲,然后將寒光閃閃的羊角錘朝他的腦袋砸了下來。
就在這要命的一瞬間,他摸到了一樣東西。
想都沒想,他便握緊這細細長長,朝對方的臉上刺去。
尖銳的金屬眼鏡腿猛地一下扎穿了對方的臉頰。
只聽見殺手慘叫一聲,頭一偏,朝一旁倒去。
羊角錘也掉落在了魏宇腦袋旁邊。
他趁機掙扎著站了起來,朝后退了幾步,捂住喉嚨不斷咳嗽,看向那個在地上打滾慘叫的男人。
這下他終于看清了。
“樊人精”滿臉都是鮮血,那根眼鏡腿刺穿了他的臉頰,從他張著的大嘴里看進去,能看到眼鏡腿的另一端就在其的嘴巴里懸著。
魏宇感到恐懼萬分。
他想立刻轉身逃跑,卻又記起了那個還未完成的任務,于是咬緊牙關朝操控臺跌跌撞撞地跑去。
然而,剛跑到操控臺的前面他就傻眼了。
操作臺一套大型的電子設備,正前方是一塊兩米見長、一米見高的類似黑板的控制板,上面十幾條橫橫折折的控制滑軌,雖然每條滑軌都有明確的線路標志,但對于他這個門外漢來說,這簡直就是天書一般。
控制板的下方又有一些五彩顏色的按鈕以及幾個可以前后推移的啟動拉桿,可能其中之一具有改變軌道的功能,但他根本不敢輕易下手——要是萬一弄錯了,造成的交通事故恐怕比站臺踩踏更加嚴重。
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不到了。
一陣絕望之情再次降臨。
他開始認定,這一次的選擇完全就是個錯誤。
來不及懺悔,他用余光已經看見,那個要人命的家伙已經站了起來。
他只好轉過身來,面對“樊人精”。
個子高大的網球教練滿臉兇殘,不斷喘氣。
接著,他一把抓住插在臉頰上的眼鏡腿,然后緩緩把它抽了出來,扔在地上,同時發出凄厲的野獸般的怪叫。
血一直從那側臉上的洞口里涌個不停,打濕了他半邊的衣服,藍色的工作服已經變成了暗紫色。
魏宇不禁在想,這家伙不知道平時抽不抽煙,如果抽的話,吸進去的香煙會不會從旁邊冒出來,那就搞笑了。
“喂。”
“樊人精”突然說話了,而且,果然漏風。
“你不是想救人嗎……呼呼……我就是工程師,知道怎么控制軌道,改變列車的方向……呼呼……如果你能打敗我,我就教你怎么弄那個玩意兒……呼呼……”
明知道這是個無聊的賭局,他卻沒有拒絕的勇氣。
“問題是,現在只剩八分鐘了。”
“那你最好得快點了。來吧,小垃圾。”
說完,“樊人精”便像個蒙古大漢一樣,半蹲身子,擺出了摔跤運動的馬步動作,然后用力拍拍手,示意魏宇過去和他較量。
這一刻,魏宇真的想放棄,就像曾經的他那樣。
可奇怪的是,這次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主動沖了過去。
哪怕只有一點希望,也要去試一試。
就在即將撞到對方的時候,只見“樊人精”突然一個側身,面前就騰了空,導致魏宇差點一頭撞上墻壁,幸虧及時剎住,才沒有釀成大禍。
“繼續啊!小垃圾!”
“樊人精”開始興奮起來。
現在,他倆就仿佛置身西班牙斗牛場,大個子是一個手持紅布和利劍的斗牛士,而魏宇呢,則像看見了紅布的公牛,雙眼布滿血絲,不斷有血氣從肺部升起,朝天靈蓋涌去。
明知對方在耗時間,他也不得不玩下去。
突然,他找到了一個機會,猛地一低頭,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
等他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對方要的就是他自投羅網。
“樊人精”利用自己的上下肢力量,像一個大力士一樣,牢牢將他箍住,使得他根本使不上勁。
接著,又使了一招掃腿,用硬邦邦的腳背直接踢在了他的小腿腹上。
這一下讓他猝不及防,頓時失去了平衡,往側面一倒,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接著,對方又是一腳,像足球運動員抽射一般,猛地踢在了他肚子上。
霎時,他感覺胃部極為難受,惡心,想吐,并且真的吐了出來——
一攤暗黃色、黏糊糊的不明物從他嘴里冒了出來,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你就這點本事嗎?小垃圾,快起來!”
這家伙竟然沒有趁機把他揍個半死,反而朝后退了幾步,又擺出了摔跤的架勢,等著他重新站起來。
“樊人精”的臉仍在流血,看起來恐怖極了。
時間又過去了兩分鐘。
魏宇掙扎地站了起來。
他不能認輸,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就必須得死磕到底。
“呀呀呀!”他怪叫著沖過去。
但,一次次地被對方打倒在地。
先是用過肩摔,把他像麻袋一般砸在地上;
接著又是拉著他的胳膊,朝后一松,差點被拽脫臼,這招叫做觀音送子;
之后,當他竭力抱住對方的腰不放手時,殺手不斷用胳膊肘去擊打他的后背,然后再用膝蓋去頂他的胸口。
他幾乎都忘了疼,而是任由骨頭迸裂、內臟破損、鮮血橫流,最后,無能無力地躺倒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了。
“看來,你今天不僅救不了人,也救不了自己了。算了,讓我送你一程吧。”
他走到魏宇的后面,坐下,將他的頭摟在自己的懷里。
他用胳膊勒住魏宇的脖子,另一只手扭住了他的頭。
魏宇知道,這招叫做奪命鎖。
對方只要一用力,就能把他的脖子給調轉方向,徹底扭斷。
他控制不住開始哭了起來。
他想到,自己怎么總是這么難,每次都是這樣,都會到死亡的邊緣。
他想起之前的那通電話,耳畔響起了十二歲阿彭的聲音,想起了自己的承諾。
“對不起,阿彭。”他喃喃地說道。
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腦海中卻浮現出了母親的樣子。
在現實中,今天是他的出生日期。
在橫州的某個醫院里,他離開母體,啼哭著,被護士送到了母親的懷里。
朦朧中,母親陽光般的微笑讓他感到溫暖,充滿力量。
他的眼淚再次滑落到嘴角。
咸咸的,就像能量的源泉。
不,不可以,我不要死。
不要!
他在對方即將扭斷他脖子的瞬間,大吼一聲,先是低頭,然后用盡全身力氣,用后腦勺朝后砸去。
咚!
這一錘砸在了對方的胸口,頓時,他感覺脖子上一松。
他掙扎地爬了起來,彎腰撿起地上的羊角錘,然后用鋒利的羊角扣住對方的咽喉,同時一把抓住了對方的頭發。
“走!”
就這樣,他抓著頭發拽著這個叫得跟殺豬一樣的男人,把他拖到了操控臺的旁邊。
“快,把即將進站的K613次的軌道換一下。”
“不!”“樊人精”倔強地吼道,任由金屬羊角摳進他頸部的肌膚,滲出紅血。
魏宇抽出羊角,對準男人的右臉,用力刺下去。
“我X!!”
“樊人精”的右臉也被開了一個口子。
這下對稱了,他想,如果這王八蛋吸煙的話,那么煙霧就會從左右兩邊的洞里噴出來,那樣子就滑稽可笑多了。
但對方依然不配合。
魏宇決定最后再試一次。
他把對方的左手壓在操作臺上,舉起羊角錘就往下砸。
“你到底干不干?!”他怒吼道。
每次就砸一根手指,每次得到一聲慘叫。
到了最后,這個家伙突然開始怪笑了起來,笑聲從那兩個洞里冒出來,可怕瘆人。
“你到底在笑……”
不等他說完,殺手猛地站了起來,試圖襲擊他。
下意識地,他手上的錘子一揮,正好砸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
“樊人精”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望著滿是鮮血的操作臺,魏宇愣住了。
這時,桌上的黑色對講機開始響起。
“請注意,各單位做好接車準備,一分鐘后,K613次列車開始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