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躺著做了皇后(五)
- 躺著做了皇后
- 朱瞻
- 2434字
- 2024-06-21 11:21:18
盧汐月始終未有動作,余晚兒近來很茫然,這一世不一樣的地方太多,她那重來一世的怨婦氣焰都下去了很多。不過有團兒在,她是很高興的。非說這就是她上一世養的兔子。
這只兔子的前世命運也不好,有一天它跑出去再也沒回來過,余晚兒那時在紫宸殿照顧皇帝,也出不去,她想起來就喃喃道:“一定是被你這樣黑心肝的抓去紅燒了。”
我提醒她:“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想過沒有,為何我這一世不愛兔子?”
她不吭聲了。
其實我們都清楚,從她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愉悅、喜愛、悸動這些美好便與我無緣了。
我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避開頭頂懸著的那把劍。人生對我而言,只是麻木地向前推進。
若不是母親的教誨,我可能會在第一時間,解決盧汐月。
“博英殿我去查過了。”我揭過這茬,主動提起先皇后的事。
博英殿中文書載要眾多,可有關江皇后的卻不多,我查了歷代皇后的記錄,唯有江皇后最少,僅宮闈局女史關于皇帝與皇后共寢的記錄,連續幾頁規規矩矩的,俱是每月的十五、十六。
直到最后一頁,卻發現中間有好幾個月,皇帝沒有去過立政殿,后來保持每月一次,三月后,皇后就病逝了。
“這空白的幾個月發生了什么。”余晚兒很自然地發問。
“不知道,但我猜測,這一世的變故,在于皇帝知道了自己并非太后親生。”我深呼一口氣,緩緩道:“太后之于歡王,莫不似漢竇太后之于淮王?”
“歡王!”余晚兒驚呼一聲。
“只有這個可能,如此,一切就都能串起來了。”我沉思著,昔日劉徹乃竇太后親孫,她尚且還想廢徹立淮,如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怎能不替歡王謀劃一二。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通了。
皇后作為江家嫡女入宮,是太后力主。江家,自是站在歡王背后。
記錄上空白的那幾個月,正是皇帝發現江家意圖不軌的時候,不動聲色,徐徐謀略,皇后感染風寒身死,足有半年之久,即便有人懷疑,也無法質疑他。
但若是如此,皇帝更要以納妃籠絡人心,何以宮中嬪妃皆是低位呢?
正思索著,突然一張惑人心扉的臉出現在眼前,“想什么呢,朕進來這么久都沒發現?”
我嚇了一跳,觀察了他的神色,想必他是沒聽到我與余晚兒的對話的。
我便要起身行禮,他卻摁下了我,“行那些虛禮作甚,美人榻上倚,朕喜歡得緊。”
我放下心來,專心演繹一個等待丈夫的妻子,卻聽他冷不丁問道:“晚兒近日去博英殿了?”
心又提起來,卻是做低頭嬌羞狀:“妾也是初次做皇后,總要瞧瞧從前的皇后是如何做的。”
良久,不聞動靜。我抬頭看他,見他雙眸中是一片泛著藍光的火海,浮光是冷的,可細探之下,卻似有灼灼熱浪,然而暴風掠過,萬物歸于平靜,竟生出春水裊裊。
那里蘊含著冰火之歌、冬夏之交……仿佛世間變幻莫測的流轉盡在于此。
我震驚于這樣的復雜,在往后的很多歲月里,仍然久久不能平息。
我這一世,自幼活得不像真的,比起踏青、學堂、女工、青春、愛恨這些與世俗緊密相連的東西,唯一令我沉迷的只有余家書閣中那些塵封于歷史中的故事。
而此刻此時,我仿佛從那座昏暗的書閣中走出來,過著活生生的生活。
“陛下?”我恍神間不由自主地喊道。
在那一江春水的目色之中,他撫過我的發絲,一片溫潤的唇貼上我的額頭:“晚兒別怕,萬事有我。”
他說“我。”……
這回,余晚兒竟沒出來罵狗男人。
只在夜里,入睡之際,聽到一聲:“心軟了?”
“不會。”我輕聲回道。
“不會什么?”皇帝突然醒來,一雙眼睛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亮光。
“不會害怕。”我輕輕一笑,蹭了蹭他的肩頭,像那只毛茸茸的江團兒,他的氣息愈發溫熱,緊緊攬過我,竟輕輕拍打起我的肩。
“睡吧。”
又是一夜長夢。
一排年輕貌美的女孩立于玉階之下,等待被君王挑選,寵冠六宮的貴妃巧笑嫣然地依在皇帝身側,翹起的那只纖纖玉指,紅色豆蔻和主人一樣明艷動人。
“這個妹妹我喜歡。”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個身穿青色襦裙,五官柔美卻略顯羸弱的女子垂首站在那,看上去極為緊張。
內侍立刻翻出秀女圖帖,獻于案前。
“余晚兒。”年輕皇帝明朗卻頗具威嚴的聲音念道。
那女子驚訝地抬起頭,望了一眼皇帝,只一下,桃色的紅暈便浮上面頰。皇帝不辨喜怒地道:“就她吧。”
那夜,他問她:“你很高興?”
她壯著膽子說了一句:“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君子……”他咂摸著念叨,忽而一聲輕笑:“倒不是君王。”
之后,她被封為寶林,從此宮中又多了一個被遺忘的寶林。
盧貴妃捏著她的下巴道:“是個好顏色,本宮眼光向來好,可惜曜哥哥瞧不上。”
她被安置在偏僻的棲月閣中,夜夜月華如練,只是不見君王影,她是個怯懦的,貴妃不喜她,她只敢去后庭的梅花林中走一走。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只的小兔子,寒冬之中,那兔子在梅林邊的石巖下縮成一團,因而被她稱作團兒。
梅林中有鬼,她有時聽到一陣窸窣聲,等尋聲而去時,卻不見人。她膽子小,再也不敢去梅林。
只是她終究還是忘不了那個皎如玉樹臨風前的人,他那一日,對她笑來著,比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動人。
也曾偷偷去御花園的小路上等他,想著若是他去貴妃那里,必然會經過,貴妃的漪蘭殿在整個皇宮景色最好的地方。還真讓她碰上一回,只是那一次,她未免太落魄了些,被幾個美人潑了水罰跪,看到他時,一個愣神,什么尊卑也不顧了,轉身便跑。
說她膽小,可大起膽來,也很令人詫異,她是寧肯被治罪也不愿讓他看到那副樣子。
后來她還碰上過他幾次,不過都不算太美好的回憶,一次是被人掀到了湖中,他親自撈她上來,還有一次,她找兔子,一個不小心撞到了皇帝身上,他好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問了句:“余寶林,你是故意的嗎?”
宮中盧貴妃盛寵不斷,與皇后屢屢沖突,神仙打架,她這只小鬼,也只敢蜷縮在棲月閣,像個隱形人。
原以為一直就會這樣隱身下去,終老宮中,其實跟在余家也沒什么兩樣,反正都是外面一堆姨娘,她和母親,只關起門來過自己日子就好,卻不想有一日,一個她從未想到過的人卻找上了她。
“余寶林,本宮知道你心悅陛下,如今陛下病了,本宮給你個機會,照顧他。”一身正紅色鳳衣的皇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發冠上銀絲編繞的九只翠鳥,嘴銜珠滴,兩側各一金釵,彰顯出主人至高無上的權力。
她慌忙點頭,心急如焚。
夢中的焦急弄醒了她,她倏地睜開眼。皇帝已去早朝,他竟沒有喊醒自己。